章节字数:2060 更新时间:15-05-08 13:12
次日清晨,天上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行人都撑着伞,来去匆匆。
一位公子绾着瀑布般的乌丝,身着一袭仙白,踏着轻步叩了叩骆府门上的铜狮环。开门的,是骆家的老管家。
定睛,那公子面相如狐妖般绝美,高挑身材余有八尺,素白一身宛如谪仙,想必定是骆南念着好几日的情郎,伞主人。那老管家忙向他奉上那把红到了极致的油纸伞。
十岚接过伞,疑声问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她今日出嫁,正在府中哭闹。还请公子莫要见笑。”
“出嫁?”
那老管家拂了一把白胡,遥遥头叹气道:“没法子,小姐再不嫁去景家,骆家的时日便不长了……”话罢,他见十岚仍是毫无离去的意愿,便对十岚摆了摆手,意要赶他走。边赶嘴里还边叨叨着,“人老了,话也多了。公子即是小姐的好友,那便就献上祝福,拿到了伞也请回吧。”话落,他退过门槛,意要合门。
景家。试问这县城之内又能有几个景家?
“慢!”转念间,一个封尘已久的名字骤地冲出十岚的口,“骆小姐可是要嫁给那景家的景栩生?”
屋内,蜻少正坐在竹窗前品着良茶,悠哉地赏着窗外雨打林叶的美景。心下正疲倦意困之时,便犹见从雨中蹿出一抹朱红的身影。
那曼妙身影伫在屋前,定睛再看,白皙无瑕的脸上亦有一对妖治如玉的凤目,只是若无她口中吐出的乌黑信子,定是位倾城佳人。
“百妙,打听得怎样?”见她风尘归来定坐在他面前,他沏了杯茶递于她。
那名唤百妙的妖女子朱唇一弯,接过了茶,一饮而尽。道:“你料事如神,何必再用我开口?”
“有时多有防备也是好的。呵,骆家攀上的这根稻草,果是景栩生。”
“你打得什么算盘,我不太明白。但那景栩生不曾是十岚的……”百妙话还未尽,蜻少便从床下掏出一只黑木匣扔给了她。
打开一看,木匣里竟是装着一窝粉嫩白生的老鼠崽。百妙看罢,笑逐颜开,好不邪媚倾城。只见她先吸气一口,后猛地张开血口,将那一窝鼠崽生吞至腹。待她心满意足,才舔了舔朱唇,似鼠崽的血腥意犹未尽,媚笑道:“下次,可能就是我将你一口生吞了。嘻,虽然我舍不得。”话落,百妙力将她的纤腰一扭,很快便消失在细雨中。
闻她所言,蜻少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若我不被十岚撕成碎片,你待我死后,一口吞去了便是。”
镜子前亦然是一位凤冠霞披的灵妙少女,只是平日里灵动的杏目四周,已是红肿湿润了一大片。待眼里的泪水满溢出来,少女便用红袖拂去,反反复复从早至此。她端坐在绣着鲜红喜字的新床头,像是待食的家禽般毫无反抗之力。
明是唤她为小姐却又至她于此,岂不是讽刺?
听见新房外丫鬟叩门,轻声安慰道:“小姐,别伤心了,那把红纸伞已经还到原主人手里了。”
闻言,骆南这才止了泣,颤颤问道:“那他……是何许模样?往哪里去了?”
“他呀,是位俊美的公子,”闻见骆南止了哭,那丫鬟才安下心来,继续道:“他就在府前,说是要恭喜小姐您出嫁呢!”
骆南听罢,竟猛地站了起来。发上顶着的金凤冠顺势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丫鬟一听到动静,忙推开房门,担心道:“小姐您哪伤着了?”
“我要去找他!”骆南不回丫鬟的问,只是在口里喃喃不休着,“我要去找他!”说罢,已是下定了决心。她用力推开拦在她面前的丫鬟,提着红嫁裙摆,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远远地看她像是一团火。她穿过一片百花园,跑过一条长龙亭,边跑边嘶声喊着,在他人看来已是发疯成颠。丫鬟与家丁一齐拥上拦她,都被她生生奋力推开。待她用尽气力撞开了骆府那厚重沉实的大门,见到的却只是那位不答姓名的青年书生。
“想来是骆小姐不肯出嫁?”那青年伸出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将骆南眼角的泪珠一一抚去。
骆南见了他,贝齿咬着红唇只是哭,许是默认了答。
见她这般,他似想到了另一人,二人眼神重叠的感觉,让他心生愧疚。“莫哭,我带你走便是。”话落,他唤出百妙。
百妙嘻嘻笑瞧着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俏娘子,黑信一吐,伸手将骆南揽进她的怀里,转了两周,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见此形,门口的丫鬟及家丁已是吓得惊叫连连,乱了阵脚。
方才那绝色女子是妖、是魔,那此刻眼前唤来妖魔的青年又怎会是人!
“快!快去找老爷夫人!让老管家去报官!”众人怔怔怒视蜻少,却因是贪生怕死无一人向前。
骤地,有一尖锐厉女声叫嚣道,
“你!是你!”只见是那丫鬟愤愤指着蜻少斥责,脸上的五官已是扭曲在了一起,“你定是贪图我家小姐的青妙年华!这才叫妖怪把她捉了去,你,你枉为读书人!”
闻她所言,蜻少鄙夷连笑三声,无奈摇摇头。倦看这世上俗人与争,他笑着仰头望天,顺势尝了几滴苦雨。
“百妙。”再唤出百妙之时,他已是被骆家的下人绑了扔进柴房里,手脚都动弹不得。估摸着再过会,他们就会将他送去见李尧安。
待见到李尧安就不太好脱身了,那种自以为清高且不沾世俗的闲官极为难缠。待蜻少想到李尧安那佛祖般悠然的厌恶模样,便又想起一件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论人在这世上有三种。一是默默承受,觉得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平白一生到老入土。另一种,则是觉得活着就像是在推牌九,不到最后一刻便决不摊牌。更有一种人,他是一块灰布,无滋味不甚前二者,没有未来。”
那时李尧安还只是个哭得满脸花糊的童稚,他便对着他说了这些话。形貌年轻依旧,心思浮沉不定的他,论起世俗道理,原来早在这么久前,已是如此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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