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92 更新时间:15-05-10 15:46
山谷溪水,潺潺而下,前几日山中大雨,溪谷水量充沛,澈然水声传递很远。
斜阳照耀著卵石水岸,锦衣少年尊贵手指撩动水面,洒湿脸蛋和嘴唇,脸边的发丝也被打湿了,一缕缕垂挂胸口,越发显得清秀可人。
“……你……”
山中少年疾步而来,看到对方正在溪边,松了一口气,又急又怒地道:“你眼睛看不见还到处乱跑,山里有很多沟壑,万一掉下去……”
少年听出他的声音,打断对方的话道:“掉下去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兄台费心!”
不是斩钉截铁地冷喝,而是云淡风轻的冷漠,让山中少年心中一寒,心里莫名奇妙地难过起来。高贵如他,不管再怎麽落魄,就算双目失明,与自己还是有云泥之别。
锦衣少年一步一步往回走,中途被藤草绊了一下,身子勉强保住平衡,脚踝却被锋利的石边割破,鲜血立即流了出来。
山中少年心中一紧,忍不住跑过去扶他,却被对方不悦地推开。对方冷清的眼神露出厌恶,好似在避免碰到什麽不洁净的东西。
少年的心被刺痛了,嗫嚅道:“你的脚……受伤了”
锦衣少年冷漠地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对方固执到极点,有几次险些跌倒,却坚决不让他搀扶。
山中少年自卑地跟在後面,焦心地看著对方脚上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野草上、石块上、枯枝上,一路走一路留下血迹。
这要浪费多少血?比他昨夜听闻雪莲汁沐浴更觉心疼,锦衣少年为何不知爱惜自己?
走了一段路,锦衣少年停了下来,不悦地道:“兄台,何故跟著一个瞎子打转,山野之民都似你这般清闲?”
山中少年茫然地看著对方,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告诉他他很担心他吗?
“你昨夜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别再跟著我,我不会再给你什麽好处!”
对方存心激怒他,山中少年咬紧嘴唇,默不作声地跟在对方後面。对方走多慢他就走多慢,对方停下他也停下,总之就是跟在他身後……一直到对方的身影突然栽倒!
没有任何先兆,锦衣少年在距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栽倒。对方的身子还没落地,就被山中少年闪身接住,怎能让洁白无瑕的人被万香谷的肮脏尘土沾染呢?!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中了毒瘴又运功过度,算算时间也该他晕倒!
锦衣少年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昨晚担心对方坚持不过黎明,还想著偷偷渡些真气给他,可是後来很丢脸的睡著了,让锦衣少年熬了一夜,想起来都觉得惭愧!
怀中抱著锦衣少年,山中少年轻巧地飞跃在丛林之中,沟泽涧谷深壑绝渊,如履平地穿梭自如,用的可是上层轻功。
锦衣少年已经晕厥过去,无法察觉山中少年的轻功路数,其实与他并无多大差异,都是五岳之首──华山派的独门轻功。
山中少年内力更胜一筹,山中奔驰一个时辰,回到小屋将人放下,又替对方运功驱毒,当他做完这一切,内息平稳一切如常。
黑暗是什麽?无光乃黑,不明则暗,没有光明,所以黑暗。
没有白天和黑夜,锦衣少年从黑暗中苏醒,眼前仍然是黑暗。
他并不急著起身,而是静静地躺著,清澈的眼眸飘向屋顶,长长睫毛一动不动,好似凝固在空气中,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万香木的味道飘了进来,接著就听到瓦罐搁置在桌上的声音,和对方惊喜地说话:“你醒啦?”
锦衣少年重重叹气,碰到这麽个死脑筋的人,他懒得再跟他废话,干脆闭目养神。
山中少年小心翼翼地声音:“你饿不饿?”
“……”
“吃了饭再睡吧,有新鲜的烤红薯,煮红薯,还有红薯汤……”
“……”
山中少年说到最後语气越来越弱,连肩头都在微微颤抖,本想山中飞禽不少,可是不善捕鸟的他,一整天也没看到任何猎物,连一只麻雀都没有逮到。
新鲜的红薯也只是红薯,烤红薯、煮红薯和红薯汤,也都只是变著法子整红薯。
眼前的少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奢华到用雪莲汁沐浴的地步,现在让锦衣少年吃穷人家的红薯,会不会觉得委屈?
其实不需要对方觉得,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眼前一袭白衣的少年,高贵的好似天山雪莲。他合该在纱幔轻扬的水榭用膳,素几明案精美菜肴,微风过处花叶摇曳,既是在享用膳食,也是在享用风景。
可是木屋里只有红薯,除了盐巴之外,木屋里没有任何调料……
得不到回应的少年底气更加不足,嗫嚅的声音中有一丝哀求,道:“吃些东西吧,你已经晕了两天两夜,不吃东西身体抵不住的!”
锦衣少年一动不动,垂在一侧的手抓著扇子,好似又睡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听不到一丝动静,爱管闲事的人应该出去了。
锦衣少年悄悄起身,脚踝上有些异样,用手一摸,伤处被人细心裹好。少年眉头微皱,双腿挪到床下,脚尖在地上触摸。
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他的脚跟,替他把鞋子穿起来。对方的手掌虽然粗糙,但动作轻柔,先把鞋子套在他的脚尖上,捋顺袜子後再拔上鞋跟,这样脚底就不会被袜褶搁得难受。
不难想象对方就蹲在他的脚边,但习惯让人伺候的锦衣少年,依旧一副施施然的样子,仿佛天生就该被人伺候。
穿上鞋子,锦衣少年并没急於下床,翘起修长的大腿,慢条斯理地道:把红薯汤端过来吧!
看在对方卑躬屈膝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尝一下吧,说到底还是被对方诚心打动。
山中少年面上一喜,也不管对方语气中的轻慢,忙将捂在炭火里的红薯汤端到桌上,手忙脚乱地盛上一碗。
红薯已经炖烂了,黄兮兮地烂成一坨,碗也是粗粝陶碗,象是没有洗干净。幸亏少年目不能视,不然光看这碗便失去食欲。
扶著锦衣少年坐到桌边,把碗和汤匙递给他,提心吊胆地看著对方挖起一匙薯泥,塞进漂亮的嘴唇中,优美地一张一合,然後轻轻抿咽下去。
对方脸上并没有显出厌恶的神情,或者说是木无表情。
对山中少年来说,本来也只是红薯,还指望对方吃出什麽仙味吗,不厌恶就算阿弥陀佛了。
对锦衣少年来说,对方的忧虑纯属多余,既然吃了就没厌恶之理,否则就继续忍著饥饿睡觉。
一碗已经见底了,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山中少年嗫嚅道:锅里面有……你还要吗?
果然看见对方断然摇头,不知对方饿成什麽样子了,这才闷声不响地吃掉一碗!
沈默片刻,锦衣少年问:这是什麽地方?
山中少年眼睛望著四周,道:“我们还在山里,这是采石人的落脚木屋,不在采石季节正好空著……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锦衣少年淡淡地道:“有家无人,回去无益!”
山中少年吃惊,听说对方高堂健在,为什麽要说自己有家无人?
锦衣少年突然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山中少年沈默片刻,道:“阿兰!”
阿兰是他的小名,他的奶娘叫他阿兰,他的师傅也叫他阿兰。
不想让对方察觉身份的他,本该随口编一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又渴望他能够认出自己,所以当对方问他姓名之时,他只是隐去了姓氏,报出自己真实的名儿。
他姓银,天水山庄的後人,他叫银兰。他的师傅逍遥子,跟锦衣少年的师傅上官素是同门师兄弟。他进师门比锦衣少年要早上几年,真真计较起来,锦衣少年该称他一声师兄。
照对方现下的轻慢态度,放在师门那可是不敬之罪。
当然,不知者不为罪,银兰不觉表明身份能换来多少尊重,谁让他收了八千三百两银票呢!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阿兰已经矮人一截,银兰不能再丢身份,毕竟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天水山庄。
锦衣少年颔首,对这个名字没有疑心,似笑非笑地道:“我叫香逸雪,你可以叫我阿香、阿逸或是阿雪,随便你啦!”
不知道为什麽,对方的无所谓让银兰心里发寒。
跌落山崖无所谓,眼睛瞎了无所谓,脚踝流血无所谓,迷失山谷也无所谓……
不知道对方还在乎什麽,有什麽能引起他的重视!
沈默片刻,香逸雪问道:“现在什麽时候了?”
酉时刚过,日头偏西,银兰打开门看了看,扭头告诉他。
香逸雪闻闻袖子,恼人的干草味,道:“这附近可有水源?”
离木屋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清潭,在经过一整天日光照耀,潭水残留著些许温度,但还是比体温低了许多,手伸进去觉得微凉。
香逸雪脱去衣物坐进水里,不顾毒患用内力加热潭水,他不喜欢洗冷水澡,特别是在他三天没有洗澡,身上还带著古怪的草味。
直到潭水冒起热气,香逸雪带著急促内息,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完全黑暗,水中的人好似睡著了。
晚饭已经做好了,当然还是烤红薯!
明天就带师弟下山,听说万香镇上有个老郎中,有偏方能解瘴毒。既然他不想回家,那就先想办法替他解毒,等他双目能视,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银兰举著火把走到潭边,却见师弟坐在水中闭目养神,清水没过他的胸口,白皙的手臂搁在石块上,美丽的脖颈往後仰起,一张绝美的脸出现面前,亮泽黑发披散石上,有几缕垂在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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