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鸢之战  第廿三章

章节字数:8179  更新时间:15-09-29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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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晌午,泪冬儿已经找来了,渭水桥附近当时有四艘船只,事发之后分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而去,若要追查必须借助白虎堂的力量,但香逸雪这次离开就是想要销声匿迹,动用白虎堂的力量岂不是等于自暴行踪?!

    但凡跟香逸雪有关的事情,泪冬儿都会多留个心眼,更何况她私心也不愿香逸雪再回京城,当下便赶到南阳跟香逸雪把情况说明,要不要追查下去单看他的意思。

    香逸雪对那船只并不关心,只说要去一趟落雁坪,替那少年寻找名医,便匆匆离开了客栈。

    泪冬儿与朱贵留在客栈,朱贵便与泪冬儿讲鬼宅之事,本以为泪冬儿会听得心惊胆战,谁料泪冬儿只是嗤笑一声,说那魏三怕是手下功夫不好吧?杀几个黑道人物也如此大费周章?

    泪冬儿实话告诉朱贵,到金宝山庄的那一夜,茂勇就发现四周人影潜伏。顾虑到另外两家镖物的安全,等天一亮就带镖队先行,此地交给香逸雪来处理!

    朱贵吃惊道:“就留他一个人,不怕他回不来?”

    泪冬儿嗤笑道:“香大哥一人敢上万剑之城,说服端木睿废除登天道,又自稀暗生手下逃得一劫,对付这些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朱贵知道万剑之城,也听过那俩人的名号,有多厉害说不清楚,只是存了些许畏惧,毕竟是天下一等高手,想来道骨仙风超凡脱俗,与他朱贵有着泥尘之别。

    听泪冬儿如此称赞她的香大哥,拿他与那些绝顶高手比较,朱贵心里说不出的酸味,只想说她的香大哥怕是逛窑子的高手,破过的瓜一个又一个呢!

    三日后,香逸雪从落雁萍请来春知,号脉后说少年利用邪法增进功力导致筋脉俱损,而今也只有少林的洗髓经能够替他续命,却不知少林方丈肯不肯收少年为徒弟。

    香逸雪与少林寺的奎定禅师倒是有些交情,也知道奎定禅师心慈仁厚,绝不会见死不救,便将少年的事在信中写明,并拜托春知将少年送去嵩山。

    少年杀了母亲,心中戾气甚重,此生做个僧人,忏罪延得寿命,对他自己而言,也算得个平安归宿。

    北风吹卷南阳城,那雨倒是停了,一连数日的好天气。

    香逸雪在朱贵惊恐不已的目光中,带着春知回了一趟金宝山庄。

    院中的积水早已褪去,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这庭院看上去分外恐怖,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南阳城又会出现闹鬼传言,说那庄园的红毛鬼和蓝眼鬼,先用歌声诱惑路过商队进门,再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死的事!

    魏三果真是用毒高手,尸体在毒水中一浸泡,蕴含之毒渐渐消弭,只有厅内残留那滩尸水,春知费了不少心力才出验出当中一种毒物!

    楼兰红蛛之毒,在玉门关四方城就有交易,看来这趟玉门关是非去不可了!

    春知带着少年离开之后,香逸雪和泪冬儿也往玉门关赶去,想找到珠宝和真凶的朱贵也死乞白赖跟来,始终找不到机会跟香逸雪独处的泪冬儿也只能暗自不满。

    出了陇西便是大漠,日出云海月出昆仑,风沙千里戈壁蛮荒,城池之间相隔较远,商队也只能结伴而行。

    一路上锦缎似的流霞、苍茫茫的原野、金灿灿的胡杨、红丹丹的石山,塞外的风光跟南越完全不一样,看得头一遭出关的泪冬儿很是新奇,但等坐上驼峰连看几日便觉乏味,开始觉得风沙肆虐寒冷干燥,白天烈日骄阳,夜晚风刀霜剑,一路上缺水少粮,只有到威武、张掖这样的城池才能补充干粮水酒,走这一趟关外比跑十趟南越还累!

    过了张掖这座城池,再往前就是苦峪镇,镇外便是弱水河!

    一条宽阔清澈的大河,蜿蜒曲折的穿过土丘,岸边金色的胡杨林,正被北风卷得满地落叶。

    苦峪镇上一家酒肆,廊下挂着宰好的羊,屋内铁锅正在煮酒。此地不比江南暖和,水酒都是煮热了饮,木炭在锅底冒着红光,酒在锅里冒着热气,混着羊骚飘得老远。店主是个邋遢老头,脖子缩在羊袄子里,蹲在栏外看着伙计杀羊。

    羊肚子刚刚剖开,老头子就过来,接了一盆羊肠,乐颠颠送给隔壁寡妇,还乘机捏捏寡妇颧骨高起的脸!

    香逸雪走进这家酒肆,坐下要了三碗水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盘卤豆干,便与伙计打听这家酒肆。

    这是渡口唯一一家酒肆,连着隔壁寡妇家的客栈,老头从他爹手里接过来,已经有三十年的光景。

    酒是当地的粟谷酿制,本就寡淡不甚好饮,老头子又兑多了水,喝到嘴里淡而无味,但香逸雪却似醉了一般,眼神朦胧看着客栈,仿佛看到数十年前风雪夜晚,父亲扶着怀孕的母亲进店……

    坐过哪张桌子,点了什么酒菜,谈了什么内容,又是怎样的心情?弱水河不宽,不过数十丈,那一晚有船家,父亲终究还是没过河!

    三碗酒见底了,香逸雪真想再叫几碗,想用劣酒压下心头酸涩,就听到酒肆外边朱贵杀猪一般的叫喊:“强盗,抢女人了,抢女人了……”

    哪里是什么强盗,不过渡头边一群扛着牲畜的大汉,领头汉子一眼相中正找船家的泪冬儿,二话不说就把一头公羊砸到朱贵的怀里,上前去抱泪冬儿的腰想扛她回家,结果反被泪冬儿单手举起摔进河里!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汉子们踏过被羊砸倒在地的朱贵,将泪冬儿围得水泄不通,高大身材让朱贵跳起来都看不到里边发生什么情况,只听到汉子们摔倒、嗷叫和喘息的声音。

    朱贵想冲过去救人,结果撞上一人后背,那人回过头来瞪他,比他高出一个头,肩膀抵他两个宽,朱贵顿时泄气了,后退几步终是掉头,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去酒肆搬救兵!

    香逸雪一边听他告急,一边叫老板准备干粮,一样一样清点完毕,急得朱贵额上冒汗,这赶回去还来得急?怕连娃都要怀上了吧?

    确实已经来不及了,等香逸雪来到渡头,泪冬儿正抱着刀,英姿飒爽地站着,满地都是呻吟的汉子,还有几个掉进河里的,正手脚并用往岸上爬!

    碧月刀尚未出鞘,泪冬儿也没下重手,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但这教训受得冤枉,在渡口抛头露面的女人,多半是来换得牛羊,方才在酒肆还听到老板说要拿几头母羊去换个儿媳妇回来!

    船已经找好了,泊在渡头等着,朱贵心惊胆战跨过地上的汉子,特别是跨过方才那位瞪他的壮汉,脸上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打量泪冬儿纤细的背影,朱贵再次觉得自己小瞧女人,闹不好会送掉自己的小命!那天假如当着泪冬儿的面,说出想睡她的调戏话,只怕已被泪冬儿砍了脑袋!

    想到此处,朱贵冲着望着河面出神的香逸雪投来感激一瞥,这人还真讲义气,至少没把他的这件破烂丑事说出去!

    香逸雪没注意朱贵的感激眼神,心中只想着一件事,他终究还是渡过这条弱水河了!

    玉门关这座沙漠驿城,四四方方城墙高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外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城内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女人们纱巾蒙面,男人们彪悍凶猛,到处是驮着货物的骆驼和骡子,交换货物或是补充供给,满大街都是骆驼的臊子味和骡子的屎粪臭。

    泪冬儿本就看厌大漠荒凉,此刻再见熙熙攘攘的集市,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等不急找客栈就拉香逸雪去逛集市。

    不谈五谷茶酒牲畜马匹等寻常交易,且看集市上卖的高丽参、大宛马、西国茶、东瀛刀、夜郎蓝狐裘、西域圣莲花、波斯葡萄酒、楼兰国美女等等,都是中原不常见的稀罕物品。

    泪冬儿一样一样的看过去,不知不觉走到一块黄布摊上,抬头就看到一个安安静静的男子!

    泪冬儿起初看他是因为别人摊上琳琅满目,就他的摊上连只蚂蚁都没有;后来看他是因他腰间那把云花剑,乌黑剑鞘闪着寒光,剑柄花纹透着神秘;再后来是被他那份落寞眼神吸引,就好似流离失所的孤雁。

    再怎么落魄,孤雁还是孤雁,与市井之娃格格不入!

    泪冬儿忍不住想上前搭话,但却被香逸雪拖到墙根处,整个人都被他压在墙上,就在她头脑发懵之时,几个骑马的江湖人走过去。

    集市人多打不得马,他们只是骑在马上,任那马儿慢慢踱步,泪冬儿从香逸雪的肩头上看到一人侧影,竟是万剑之城的左辅尉迟丹。

    去找客栈的路上,泪冬儿没再说话,心里憋着一股闷气,真真是走到哪里,都离不开江湖,离不开万剑之城的势力范围!

    去了碰头的客栈,镖队居然还没到,香逸雪便带朱贵去城中一家汤池,找到长着鹰钩鼻子的老板加伯尔,跟他打听城中专卖毒物的人物。

    香逸雪早年曾来过玉门关,但也只是做个正经商人,此番再来竟是打听毒物,再看他的穿着出手,也不如以前那般阔绰,令加伯尔既意外又不意外,就像几年前白马西风的剑客,如今变成落魄街头受人白眼的疯子,人生际遇本就上下起伏,哪会总是一帆风顺?!

    打听到外号叫做兀蝎的人,香逸雪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想想还是回头又问加伯尔,这人在四方城消息灵通的很,肯定知道万剑之城那伙人来此目的。

    加伯尔的答案却让香逸雪惊诧,他们来找一个叫鬼乞丐的人,或者说是在找一样东西,这东西被鬼乞丐偷走了。

    香逸雪让朱贵拿出那块箱锁,加伯尔接过左看右看,看着看着眼睛发亮了,在朱贵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掉掰四角,又用小指头抠掉中间锁芯,一枚祥云似的镂空物件现世了。

    加伯尔很肯定的告诉他,万剑之城就在城中打听鬼乞丐和这枚物件,但却没说这物件究竟有何作用!

    鬼乞丐已经被魏三灭口,连同追踪他的丐帮之人,等万剑之城追到南阳城,只怕尸体都要化成水了!

    出了汤池,天色已暗,香逸雪让朱贵回客栈,自己出城往南而行,轻功一炷香的时间,掠至寻常人不敢去的废弃城堡。

    城堡幽暗无人,香逸雪掠到堡顶,果然看到火把台。按照加伯尔所言,只要点燃火把,兀蝎就会现身。

    香逸雪站在火光处,等了半个时辰,听见远处传来驼蹄声。

    夜晚沙漠一片漆黑,寻常人视线不过十丈,就算香逸雪这般武者,也顶多是常人的三倍,看不见对方从何处来,唯一能辨的就是风中声音。

    片刻功夫,对方来到城堡下,隐身黑暗观察着他。香逸雪站在明处,那人站在暗处,双方都很有耐性。

    香逸雪静待片刻,就听男人问他需要什么!

    香逸雪报了几味中原罕见的毒物,对方沉默半晌之后,报了个数和交易时间,这已经足够暴露他的方位!

    待驼蹄声音再次响起,香逸雪从堡顶一跃而下,宛如夜空掠过的黑鹰,一下子就扑倒骆驼背上的男人。

    擒拿兀蝎并非难事,但难在不能擒拿,只能缠住兀蝎搏斗。

    香逸雪始终站在上风位置,让对方无法洒出毒粉,既不能让他从眼皮下逃走,也不能让他察觉自己没出全力。

    香逸雪用的是泪冬儿的碧月刀,对上兀蝎的楼兰武士刀,还需费些心力收敛刀锋,免得把武士刀给砍折了!

    对方始终站在上风口,兀蝎又腾不出手放毒,只能用刀相互砍杀,结果双方身上都挂了彩。

    “你是什么人?”缠斗中兀蝎问了三遍,但香逸雪始终不开口,兀蝎果然狐疑道:“是他派你来杀我?”

    “万剑之城已经来了,很快就能顺藤摸瓜,从楼兰红蛛查到你的身上!”香逸雪只将热血洒在对方脸上,又假装喘息道:“你保不住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人!”兀蝎一振胳膊,架住对方的刀,气喘吁吁道:“兄弟,我见你身手不差,你看这样如何,我出双倍价钱买你!”

    香逸雪手臂用力,推开对方的刀,嘶声力竭道:“我兄弟在他手里,你不死,他不会放我兄弟!”

    兀蝎苦劝道:“兄弟,他今日能叫你来杀我,明日就能叫别人来杀你!”

    香逸雪假装一瞬犹豫,还是砍向兀蝎的肩膀,腹部也挨了兀蝎一脚,顺势踉跄退了几步,喘息道:“我的兄弟……”

    兀蝎吼道:“你跟着我干,杀了这小子,咱们才都能活!”

    翌日,茂勇带镖局来到玉门关,进客栈就看到泪冬儿,泪冬儿只说香逸雪捎来条子,茂勇看过便跟人交代一番。

    午时一过,取镖之人果然来了,大腹便便的马戏班主,取货镖单确认无误,镖利也一子不少给了,茂勇便让他把箱子抬上马车!

    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从城东一直走到城西,最终停在一家马戏场前。班主让人把箱子抬进他的帐篷,赶走奴仆放下门帘,拿出一瓶白色药水,往那封条上边一洒,片刻后封条自动脱落。

    掀开箱盖,班主惊呆了,满满一箱珠宝!

    羊脂玉、翡翠镯、猫眼戒、碧玉簪、金凤钗,红玛瑙、孔雀石、珊瑚树、夜明珠……散落箱角的珍珠就跟鸽蛋似,一粒粒珠光宝气圆润氤氲,却看得班主如石块一般梗在心头,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等发直的眼珠子会转动了,班主便叫人抬来一口空箱,又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去市集买了一箱燕窝回来。

    箱子重新贴上封条,又用烫斗小心烘干,就跟当初一模一样,从外表看不出端倪,只是珠宝已被换成燕窝。

    班主脸上挂着冷笑,眼中闪着贪婪之光,按照女人当初所言,这也只是一箱燕窝!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辆马车驶入马戏场,就停在班主的帐篷前。

    班主满脸堆笑出帐来迎,车夫撩起水晶车帘,里边坐着一位面戴黑纱的女子。女子是哑巴,只会打着手势,由车夫替她代言。

    班主让人搬出那口箱子,车夫扶着女子走下马车。

    女子走到箱子面前,低头查看箱上封条,又冲车夫打个手势,就听车夫沙哑声音道:“这便是我家主母,从京城捎来的燕窝?”

    班主笑道:“箱子是从镖局取回,到手我就通知您了,里边是啥我不知道,要不我帮你打开箱子瞧瞧?”

    戏班约莫二十几号人,只要班主一声令下,马车就别想出去了!

    车夫把班主的话,打手势告诉女子,女子看了班主一眼,又冲车夫打个手势,车夫便回答班主道:“主母说不必了,封条没破过,错不了!”

    车夫递来一枚金币,把箱子搬上马车,放在女子的脚边,马车驶出马戏场,绕着马戏场半圈,拐上小道绝尘而去!

    班主看马车离开,迫不及待走进帐篷,掀开桌下的毡布,打开隔板却愣住了,箱子已经不翼而飞!

    四周这么一查看,帐篷一脚被人掀开,班主顺着痕迹找到平日里表演马戏的大帐中,一眼就看到戏台中央掀开盖板的暗道!

    暗道是为大变活人而挖,另一端通往一个杂物间,摆放马戏所用的行头,还住着一个今年刚收的小学徒,才跟师傅学拿大顶的把戏,但尚欠火候上不了台,平日干些洗刷之类的杂活!

    就在班主跟黑纱女子照面的时候,有人看见小学徒从杂物间出来,头上顶着一大包杂物,从从容容出了后门。

    小学徒练的是拿大顶的技艺,平常洗刷之类的东西,都用泛黄毡布包裹起来,顶在头上拿到河边,所以根本没人对他起疑心,也没人想要翻看那包脏东西。

    河边没有小学徒的影子,班主气急败坏跑到杂物间,杂物间内什么都没有少,甚至多出一只空箱子!

    难怪马车会绕到后门,接应小学徒和那包宝贝。

    班主想起那一箱宝贝,还有自己全部积蓄,都变成一箱燕窝送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等胸口稍顺过一点气,便带着几个大汉急急追去。

    那辆水晶帘子的马车十分招摇,但赶车的人已经换成小学徒,一路上没少惹来别人目光,有人看到马车驶出玉门关,就往废弃城堡方向去了。

    一辆马车三个人,一箱沉甸珠宝,根本就走不远。班主拿出那枚金币,租了骆驼带人追去,终在城堡门口看到那辆马车!

    拉车白马不知所踪,水晶帘子也不见了,沙地只留浅浅马蹄,很快就被风沙淹没,小学徒骑着那匹白马,带着水晶轻装上路!

    车厢内一片狼藉,黑纱、假发、眉毛、络腮胡子、粘贴药水,泛黄的毡布……衣衫鞋子扔得到处都是,唯独不见人和那包宝贝!

    班主拿着黑纱傻眼了,蒙面女人从未开口,此刻就算还在城中,打照面也认不出啊!

    车夫也是化了妆容,脸上的胡子和眉毛,甚至连痣都是假的,难怪讲话声音那么沙哑,怕是有意捏着嗓子说话,不让人听出他的真实声音。

    只有那名小学徒,跟他相处几个月,那模样儿早就熟记,但那一箱子珠宝,两个壮汉抬着都嫌重,小学徒却能轻松顶在头上,这身手怕不是一般的好!

    三个贼人,一个逃走了,两个化了妆,这要如何寻得?

    班主坐在地上傻了眼,呆呆望着眼前的马车,假如不动那贼心思,非但不会倾家荡产,还能白赚一枚金币。

    如今,就连这枚金币,都已经耗在租骆驼上了!

    跟班主所料差不多的是,马车在小道接应少年;跟班主所料不同的是,车夫和女子都已下车。

    适时,路边一头拉草料的驼子,水晶帘子的马车交给少年驾走,而已经卸妆的一男一女,只将包袱扔到草料车上。女的坐进那车草料里面,俨然变成最普通的妇人。男的牵着骆驼安静走着,就似城中的那些脚力,走到街上一点都不起眼。

    他们走得非常得慢,等班主带着一票人,冲到他们前头时,男人才牵着骆驼,慢慢拐上岔路。

    骆驼停在一家石楼面前,男人一手扶着女子,一手提着包袱进门,把包袱放在锦衣男子的面前,拱手道:“阁下就是信子横吧?无氏夫妇前来交货,还望阁下勿要食言,把九转还魂丹给我们!”

    “你们便是无氏夫妇?这又是什么东西?”锦衣男子瞟眼包袱,甚是不在意的神情,扭头冲着室内道:“媚娘,取药人来了!”

    年轻女子掀帘而出,手中拿着一只药盒,但还没等递上东西,门内掠来几条人影,惊得她失手落了药盒,颤声道:“茂镖师,你们……”

    先前进门求药的男子,眼疾手快捡起药盒,打开闻了一下气味,小心翼翼塞进怀中,沉声道:“多谢了!”

    说完,他扶着女人出门,牵着拉草料的骆驼,慢慢消失在大街上!

    “少夫人,你不是回娘家了吗?为何会跟人出现在此?”茂勇惊怒眼神,死死盯着媚娘,一字一顿道:“镖局弟兄都在,您给个交代吧!”

    信子横挡在媚娘面前,握着她冒冷汗的手,冷笑道:“交代什么?”

    茂勇只拿眼睛瞅着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少东家的冤屈才平,少奶奶就跟人从京城私奔到玉门关,还干起劫自家镖局的勾当,强忍怒火道:“少奶奶,金宝山庄的镖箱内,为何会有镖主的尸体?!”

    信子横冷脸道:“镖车之内有什么,与我们有何相干?”

    哗啦一声响动,好似平地炸雷,茂勇怒而扯开毡布,琳琅宝贝掉了一地,怒道:“与你们不相干,那这又是什么?”

    看到一地珠宝,信子横一脸诧异,与媚娘对视一眼,表情僵硬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无氏夫妇丢在这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媚娘突然抬头,眼睛直视茂勇,鼓起勇气道:“子横,让我来说吧!”

    信子横表情一愣,抓住她的手臂,担心道:“媚娘……”

    “事已至此,逃不掉的,索性把话说明!”临安镖局的少奶奶,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道:“我跟你们少东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当初我爹赔不起那一千两银子,便硬生生拆散了我和子横,点了我的穴位把我塞进花轿,逼我做了临安镖局的少奶奶!”

    镖局之人都在沉默,不同位置不同心情,茂勇等人义愤填膺,媚娘语气亦是愤慨。

    “哎呀,宝贝找到了?”门外传来朱贵大嗓门,跟着见他踏进门来,看着一地珠宝玉器,喜得噗通一声跪下,扒拉满地珠宝笑道:“总算可让我找着了,这些苦头没白吃……”

    须臾,朱贵想起什么,丢了珠宝跳将起来,揪住信子横的衣襟,牙磨得咯咯响道:“你就是魏三?”

    信子横挑开他的手,嫌弃得退开一步,不悦道:“鄙人信子横,百草堂门生,你弄错人了!”

    朱贵愣了,回头看看茂勇,只见他没作声,狐疑道:“不是你把魏三杀了,尸体装在箱子里,偷走这箱珠宝吗?!”

    信子横冷笑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劫镖贼,虽然我也厌恶魏三此人,但还没厌到要杀他的地步!”

    媚娘道:“我确实做了手脚,但没杀害任何人,只是按照魏三要求,将两只箱子封条对调,两只箱子都是魏三所有,只是交镖地点不同,一个送往南阳城,一个送往玉门关!”

    第一只箱子便是当初和朱贵他们一起送来的那箱珠宝,而第二只箱子便是装着魏三自己的尸体。两只箱子封条这么一对调,朱贵便在南阳城收到魏三尸体,真正的珠宝却被人运来玉门关!

    朱贵怒道:“放屁,那箱珠宝老子也有份,怎说是魏三一人所有!”

    媚娘道:“按照镖局规矩,签字画押的人,才是真正镖主!”

    朱贵道:“你说箱子是他的,那他自己咋进箱子了?!”

    媚娘道:“第二只箱子送来时,箱锁突然坏掉了,当时镖契已经签好,他说镖契先放我这,箱子拿去外边换锁,换好再差仆人送来,到时再将镖契还他!”

    朱贵道:“箱子送来了?!”

    媚娘道:“天黑后仆人送来箱子,确实换了一把新锁,仆人跟我讨要镖契,我便把镖契给他!”

    一箭双雕,锁也换了,人也杀了!

    茂勇道:“你看清仆人样子?”

    媚娘道:“当时天色较暗,看得不太清楚,一个手脚利索的年轻人!”

    魏三确实精打细算,两张封条一调换,比劫镖要省事得多!幸亏香逸雪没追船只去处,否则费人费力查无结果。

    茂勇皱眉道:“你为何要助他?”

    媚娘低下头,脸色绯红,捂着腹部沉默不语。

    信子横一直沉默,至此上前一步,骄傲道:“媚娘怀了我的骨肉,我们约好私奔关外,但被魏三无意听到。他要我们帮他顺道带样东西,就是你看到的九曲回魂丹,带给方才那对无氏夫妇!”

    本来,带样东西不算什么,信子横不想节外生枝,便应了魏三的请求,没想他后来跑去镖局,前后两次送来箱子,并要媚娘调换封条。

    离私奔日子越来越近,媚娘肚子也快隆起,看到魏三突然来到镖局,媚娘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对他自然有求必应,只盼他别泄露计划,好让自己与情人顺利脱身。

    “这对无氏夫妇,丢下这包东西,这是要陷我于不义?!”看着一地宝贝,信子横恼怒道:“我信子横虽不富裕,却也不屑不义之财,信不信由得……”

    一句话还没说完,茂勇突然出手,一拳打翻信子横。

    百草堂只是精通草药,虽教一些拳脚功夫,但也只比朱贵强点,要不然当年又怎会眼睁睁看媚娘被人押上花轿呢?!

    媚娘惊呼一声,趴在信子横身上,急出眼泪道:“你们要干什么?!”

    茂勇虎目圆瞪,捏着硕大拳头,怒骂道:“无耻的小人,坏寡妇名节,比那劫财更加可恶!”

    那一拳狠砸在胸口,信子横咬牙没出声,却听身旁朱贵大叫一声,就见他抓起地上珍珠用力一捏变成粉末,再拿起玉佩一掰碎成几瓣……

    镖局的人都傻眼了,这箱珠宝,还是被魏三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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