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74 更新时间:15-12-09 08:05
那是一个恬静的山村。
羽传甲和多福被领到了一个用篱笆扎成的小院儿。几间普普通通的瓦房,木制的门窗,石头的台阶儿……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羽传甲驱散脚下正忙着啄食的柴鸡,欣然的进了院儿。
农妇道:“好了,就是这里了。你可以带着你的狗住在东厢房,一会儿吃晚饭了我再来叫你。”
说完,大嫂双手习惯的在围裙上抹了抹,就领着她的孩子笑呵呵的出去了。
羽传甲大致熟悉了一下家里的环境。
屋里的阵设很简单,一张铺了凉席的木床,一张桌子、几把滕椅,就再无其它物什了。不过,羽传甲觉得这样的房子最亲切。因为,它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阿妈,我想跟阿爹去地里捉蚂蚱。”
“好,好,好。”大嫂满口应允着,道:“不过,不能跟阿爹去地里。这样吧!明天,阿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蚂蚱可多哩!”
“我现在就想去!”
羽传甲隔着窗户听见大嫂很为难的说,天色已经太晚了,家里又来了客人,还是明天再去吧!
可孩子就是孩子,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做,哪里肯听。最后,大嫂答应晚上带他去捉蛐蛐才算了事。
羽传甲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静静的听着,脸上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微笑。其实,哪个人不是从孩提时代过来的呢?哪个人没有儿时任性的记忆呢?
那个妇女显然平时里很溺爱她的孩子,可羽传甲的阿爹是个傻子,阿娘又死得早。他不由得由衷羡慕起那个小孩子来。他觉得自己要是那个孩子多好啊!他可真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羽传甲只打了个盹,天就黑了。大嫂叫醒了羽传甲叫他去吃饭,羽传甲连连称诺。
“吃这个,这个好吃。”
“再吃点儿这个……”
大嫂总把最好吃的东西夹给她的孩子,可是,那孩子却是相当的任性,不爱吃就扔,大多都扒拉到桌子上了。
大嫂并不生气,不好意思的冲羽传甲笑了笑,如数的把那些东西又捡到了自己的碗里。
“那你吃点这个好吗?这个很好吃。”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也是那娃儿平日里被惯坏了,不但一把把母亲筷子上的菜扒拉到了地上,还张起小手打了母亲几下。大嫂笑着躲避着,可一下没有闪开,脸上不小心被挠出了一条指头长短的血道子。那孩子还是不肯干休,哭闹不已。大嫂只好笑着又抓着他的小手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打了几下才算了事。
大嫂又冲着羽传甲勉强笑了一下,她说她先前结婚十几年都没有孩子,有个健康的宝宝曾是她最大的心愿。如今,孩子果然有了,就有点儿娇惯了,不成样子了。不过,她还是愿意由着他的性子来,说也许大一点儿懂事了就会好了。
天下又有那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不过,像如此溺爱的还真不多见。
天色已经很晚了,按照时间来说,怎么也有十点多钟了,可是,羽传甲一直没有见到孩子的父亲回来。
他问过女人是怎么回事了?她毫不为意的说,他在地里干活,再过几日就要交地里种的东西了,这会儿忙,回来晚点就晚点吧!
羽传甲又问她这么晚了,不累吗?还有,她说的地里种的东西要交给谁?女人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天已经太晚了,羽传甲回到房里时,多福已经睡着了。羽传甲却全无倦意,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心事。
羽传甲知道,早先,他的太爷爷曾出家做过一段时间道人。据说,那个道观并不属于茅山一支,却也讲的是符箓派的道法。
所谓符箓派,是一种官称,即传世的经卷中对此派的叫法,世人也有叫它为符水派的。这一派以专门为民间百姓降妖除鬼、治病禳灾为已任,从东晋南北朝时就有了。后几经传承,从五斗米道、太平道、灵宝道、上清道、清微道、净明道一直发展到后来的正一道,已经具有了很久远的历史了。
羽传甲身上的本事大多属于此派。但是,羽传甲记得那日双头人曾说自己的道法与他们相通,那不就是说,此派与羽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难道他羽家一支也是符箓派演化出来的?
羽传甲不禁想起了在家时看过的许多道家典籍。
其中记述道:此派道法主要以符箓祈禳,加之一些世间罕见的咒语来消灾去祸、治病除瘟、济生度死等为职事,与中国民间生活习俗联系较为密切。此派在唐时最为鼎盛,曾风靡一时。与之有关的道家流派也如春日之花,夏日之草多得难以计数。比如:诸如流民教、昆仑教、六壬教、金英教、茅山教、三清教、白莲教、西天茅山教、河天道德教等。民间对其通称为“茅山”。
说至此处,不得不提到茅山一派,由于此派教义森严,对弟子的约束中规中矩,当世颇具名声。但是,说到底它只不过是符箓派的一个分支而已,实不能一叶障目。
符咒者,一为符,一为咒。符就是画符;咒就是咒语,说起来也颇为简单,但当世真正能做到符、咒皆全的道家却又少之又少了。
羽传甲想着想着,心内霍然开朗。他记得自己驱动开卷真言看那羽氏家传古卷时,上面确实曾记载着关于符箓一节。
其上的咒法自不必多言,自是世所罕闻!单提画符一项,上面记载的道法也绝非一般修为者可以想像的。像一般的道士画符驱鬼,说起来不过是末节中的末节罢了!真正修为达到大成者,根本就用不到笔墨纸张,凭空就能虚点成符,真气就能烧符拘神!此又为何等样人才能修至的本事?
羽传甲心内想着心事,外面正房中的女主人却一直在剁着东西,“哐哐——”声不绝于耳,很是吵人。羽传甲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继续想道。
中国自古以来,符箓派就一直以南帮的广东客家为主,而北方只可算是其中的一个极小极小的分支罢了。但是,说起来另人好笑的是,南传各门各派却并未见什么正宗的符咒秘术,他们羽氏一门,上古就传下来的奇门道法却一直在北方流传,也不知是何缘故。
可是,说到底这些不过是道家之事,又怎会与佛家产生了种种扯也扯不清的关系呢?
达摩来华传法应该是南朝梁武帝时候的事,可他为何又在少室达摩洞中一坐九年?如果羽传甲估计不错,那大和尚说为修行,其实,不过是为了取双头兄弟所藏之书罢了。可就是这样一本道家符箓之卷,也只不过是羽氏家传古卷之皮毛而已,何至于秘而不宣,不敢公之于世呢?
这还不算,羽传甲听闻,达摩的大弟子,即二祖慧可,为了证得这份衣钵,竟至于搞得跪雪三日,断臂求法。羽传甲真的想象不出,何种苦情才会使人做出此种事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那女主人还在没完没了的剁着东西,羽传甲听得心烦意乱。他估计了一下时间,女人在那个房里已经连续剁了不下两、三个小时了。羽传甲简直都快疯了,心道:早知道这样吵人,自己还不如到别人家住呢!
羽传甲忍不住又捅了多福几下,那货竟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
羽传甲早先还以为多福连日来累坏了,正在睡觉,可细细察之,却全然不像。
羽传甲连捅了多福好几下,它却并没有醒,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羽传甲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慢慢俯下身子凑了过去,颤抖的伸出手又捅了它一下。多福的身体很僵硬,没有任何反应。羽传甲怎么也想不到,多福竟然无缘无故的死了!
女主人还在不停的剁着东西,“哐哐——”声刺人耳骨,直听得羽传甲惊魂不定。
此时,他的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他紧张的回忆着来这家后的每一个细节。
正在这时,一种极其琐碎的声音传了过来,羽传甲紧张的分辨着,竟然像是有人在哭……没错的,就是这家的女主人,羽传甲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混在剁东西的声音里面的分明就是那个女人的哭声,他听得一清二楚,一定错不了。
“哐哐——”声仍然不绝于耳,那种奇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突然显得那样尖厉,伴着女人的低声哭泣,听得羽传甲心惊肉跳、面若死灰。
羽传甲紧张的出了门儿,寻着声源走去……
女主人就住在北面的房子,她屋里的油灯还亮着,透过早已发了黄的窗户纸一闪一闪的放着光。
羽传甲早已来至门前,却怎么也不敢去推那扇门。
如此诡秘之夜,村子里除去小虫的哀鸣就是那种渗人的很有节奏的声音了。在羽传甲眼里,那个近在咫尺的房间竟仿佛一下子变得远在隔世、遥不可及了。
门并没有上拴,可能是女人为了等她那个深夜未归的丈夫。羽传甲定了定神,颤抖的伸出了手。门“吱嘎嘎——”一声开了……
羽传甲喘着粗气举目望去,他的瞳孔瞬间就收缩了,鸡皮疙瘩顷刻就掉了一地!
“啊——”
见过了诸般世面的羽传甲竟吓得面容憔悴、惊叫出声,眼里的恐怖景象吓得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当场倒在地上。
羽传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此时此刻,女主人正背对着他,用一把沾满了鲜血的早已卷了刃的菜刀狠命的剁着一团肉,而那不正是她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娃儿吗?
此刻,小孩的身体早已成了一摊肉泥,稀碎稀碎的!只有那个先前滚落在地上的头还是完完整整的。他的脸仍旧保持了一付哭相,痛苦而狰狞的望着他的阿娘……
血,成片成片的血!屋子里到处都是,东一摊西一处,早已凝固了的血浆随处可见。地上、墙上、柱子上,四处殷红一片,羽传甲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女人仍在“嘤嘤——”的低声哭泣,她并没有因为羽传甲的到来而停下手,还在那里狠命的剁着她曾经最为心爱的孩子。
“你,你……”
羽传甲基本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一步三晃的跑了出去。
此刻,天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村子里竟连一声鸡叫犬吠也没有,到处是一片死寂。羽传甲跑到院外,眼前只有一团浓厚的灰白色的雾气弥漫于半空。羽传甲惊恐的左右乱望,村里没有一点儿生命存在的迹象。
羽传甲先后撞开了数户人家,连门也没叩就闯了进去。不想,所有的村民没有一个因为他的撞入而醒来,依旧睡得那样香甜。
天呐!这个村落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那层层迷雾,羽传甲的内心中充满了惊惧与绝望。
正在此时,一团伴有钟表“嘀嗒——”声的雾气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它的颜色不同于其它同伴的颜色,格外显得墨绿。
羽传甲的脑子里顿时就混乱一片,胸中竟似马上就要爆开了一样。一种深度的恐惧瞬间就占领了他的身体,使羽传甲就像一具活僵尸一样由它摆布,反抗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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