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执子之手,与子越狱

章节字数:2767  更新时间:15-09-17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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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庆被扭送到村政府办公室。顶头一盏5瓦的电灯,破天荒地点着。屋里围着苏庆老爹,苏伟华,村支书孔东来、生产大队的队长李广福,以及听到消息后连夜赶来的县政府机关工作人员沈主任、公安机关的张警官。

    李广福问他:“苏庆,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什么是依法办事。怎么能对这群封建顽固分子动用私刑,而且置人于死地呢?”

    孔东来上前一步:“苏庆,我和广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性格纯良,品行端正,你这么做一定有理由。快说出来。”

    苏伟华接话:“是啊,儿子,有什么冤屈要告诉咱沈主任和张警官。”

    “李叔、孔叔、爸,我真的冤枉啊。那个财老道上家里把我劫走,一路跌跌撞撞,我就想他肯定犯事了。等到河西山后,我看他已经把他徒弟弄死了。我怕啊,可他拿镰刀抵着我的后腰,我不敢跑。后来,林子里出来一伙人,叫他财老大,我寻思是他的同伙,他们说让他绑了我,跟家里要钱。然后,财老道将我打晕,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伟华:“原来如此。这帮贼人胆子也太大了。”

    李广福和孔东来也狠狠地骂人。

    黑眼圈浓重的张警官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财老道为什么偏偏劫了你,还费那么大劲带你到河西山。你说他们绑架你是为了求财,可为什么财老道死了,你却没被撕票或绑走。那一群人又从何来到哪去了?莫非是鬼吗?”

    “可不就是嘛!”苏庆心里暗暗回他。

    县里来的沈主任戴着厚眼镜,赶忙圆场:“这个案件太蹊跷,情节太严重,凶手的手段太残忍,犯罪动机太神秘,案发现场太诡异,不好说啊。还要等天亮了,刑警大队的人马到山里取证,过两天尸检报告出来才能定论。苏庆,你是伟华同志的儿子,也是独苗,务必要交代清楚啊。”

    无论什么人问苏庆,苏庆都只能用这个在混乱中编造的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搪塞。一开始,苏老爹还信心满满地认为苏庆是受到贼人的迫害,后来县里一点点信息走漏出来,苏老爹的心开始七上八下,他怀疑苏庆这小子真有可能冲动犯罪了。过了一个星期,苏老爹是每天关了门,陪老婆躲在被窝里抹泪啊,边哭边思量着给县里什么领导送什么礼,谋杀封建迷信的社会祸害罪刑会不会轻点,要不要上省城请大状之类的棘手问题。

    苏庆被关在县拘留所里,头几天还能看见老爹轻松的神情,越往后老爹越深沉,他就越担忧。

    十几天后,民警扭送他回青山村,暂时关在村支书的牛圈里,派了村里两个壮实的小伙子看管。这两个小伙子平时跟他玩得来,偷偷告诉他,那两个道人没死透,送了医院神志不清,本来县里打算减刑处理,可中央作风建设抓得紧,各地要求出典型,所以警察打算明天带他上山指证犯罪过程,恐怕是要定重罪了。

    苏庆十来天萎靡的情绪,瞬间跌倒谷底,整个人恍恍惚惚,悲痛地暗自咬牙流泪。这一生,他有远大抱负,又肯吃苦,本该出人头地,赡养父母,如今全被财老道和九歌老鬼毁了。

    子夜时分,苏庆耷拉脑袋,迷迷瞪瞪打瞌睡。

    梦里,一阵狂风刮过,苏庆全身打颤。果不其然,抬首就见一抹白影飘在眼前。苏庆心如死灰,此时见了九歌,也是无力呐喊,更何况他隐约也晓得自己是在做梦。

    九歌随他坐在地上,清清冷冷地问:“你要死还是要活?”

    “谁他妈想死。”苏庆恶狠狠瞪着他,也不管那张脸白如雪,嘴唇红如血,张口的白牙能咬断人的动脉。

    “我放你出去,但你必须带我走。”九歌手摸着苏庆脖颈。

    苏庆颤颤问:“你还是会害我,对吗?”

    “只要你把我送回北象山,我就不杀你。”

    “如果,我现在说不,你还是会杀我?”

    “嗯。”

    苏庆的脖子一阵锐痛,丝丝凉凉的液体流下来。手一摸,上面是血。

    九歌靠近,亲了亲那两片干涸破皮的唇,说:“流了血,就有我的味道,即使你跑了,我也找得到你。”

    苏庆咽了口口水,因瘦削而越发立体的脸微微露出凶狠的神色,压着声音说:“好,我送你去北象山。”

    九歌微微一笑,白色的脸上虽无红晕,但也比一潭死水生动了许多。他的胳膊攀上苏庆的肩膀,整张嘴含住已经流血的双唇,手掌漫无目的地在苏庆背上摸索。

    苏庆只觉得舌头微微发麻,等九歌拉开二人距离后,才正色地说:“既然你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帮你,那我们就算战友,以后能不能不要有这种关系?”

    九歌笑出声,如清风过梵铃,竟然带出一股仙味,苏庆为出现这种幻觉而深深恶寒。

    “我考虑一下。”九歌笑完,轻轻啄了一下面前尴尬的木头,交代:“你去河西山,西南方向有一处山洞,洞里有一截白骨,带走即可。”说完飘忽忽又不见了。

    苏庆睁开眼,眼前雾气重重,先前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伙子不知去向。他跳出牛圈,跑到家里,四处寻不到家人,不免又是一阵悲苦。苏庆收拾东西,逃出家门,一路朝河西山去,路上死气沉沉,无半点人声和狗吠声。

    河西山洞里,苏庆摸着地上,确实有一段白骨掩在沙土里。他挖出来,挥了挥上面的尘土,塞进背包中。

    一道人影从身边晃过,苏庆紧张喊:“谁?”

    手电筒的微弱光芒中,露出一张白脸,苏庆大声一叫,思定,才闷声说:“九歌大仙,我肩负任务,可不能轻易被吓死。”

    黄光之中,苏庆甚是诧异,两个小时前九歌还是一袭白衣,一头长发,一脸死气,面前的人却是利落短发,赤身裸体,脸虽白却有血气。

    九歌活了几百年,心思细腻,一猜便知道苏定的疑虑,坦然道:“如今你与我定了契约,我借你半生阳寿来筑肉身,以后就跟凡人一样。”

    苏庆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借半生阳寿,是说自己本可以活七十岁,现在只能活三十五?

    九歌挥开他的手指,“有借便有还,到了北象山,一切自然如常。”

    苏庆围着他转了一圈,心里暗暗想,如果是平常人,那我还怕他做什么?!

    “虽然,我不能透析你的心理,但多少能有所感应。如果对我起杀意,最后只能是你吃亏。”

    九歌摸摸微冷的胳膊,叹气说:“凡夫俗胎真脆弱,但人间有许多地方和许多人我碰不得。你把衣服和鞋帽都给我吧。”

    苏庆将包里多余的衣物和鞋子给他,心里顿然生起,我以后恐怕要负责两个人的逃难生活的意识。

    九歌身形修长,死时正值壮年,虽不及苏庆高大,但勉强撑起宽大的衣服。

    苏庆自从知道九歌变人后,吊在半空的心落下一半,连连催他走。九歌一转身攀上苏庆的肩膀,嘴巴对着脖子耳朵,又是咬,又是舔。

    苏庆被他撩起一阵暗火,赶紧将九歌扯下来,说:“九歌大仙,世俗常理是不容两个男人这么乱来的。再之,我并不喜欢男人。”

    九歌将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轻轻说:“我是因情而死,为欲而不散,即使现在有肉身,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你要多担待。”

    “你。。。。。你几百年都没改过来?”这得祸害多少人呀。

    “你未免将我想得太低贱。”九歌的眉目不再鬼魅妖惑,反如他在世时傲气十足,丹田有气,声音也低了几分,“前三百年,我只为游魂,后三百年我才渐渐有意识。河西山偏僻,仅是这五十年才多了人气,前前后后几次小战争,来来去去都是炮火,进进出出几波知青,我也不过是耍些把戏,玩一玩。若不是五年前,一个高人说我命中有此际缘,你早跟那个臭道士的徒弟一样,断了子孙根。”

    苏庆摸摸鼻子,为冤枉了人家而愧疚,也不敢再将肩膀上挂着的人赶下去。九歌舒舒服服地由他背着,离开这座禁锢他六百年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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