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90 更新时间:16-08-28 23:26
对于自己搞得整个秦国都患上了尴尬癌这件事,秦湛表示很无辜。
秦王陛下有意要太子领军上阵,好好炫耀一下未来君王的赫赫武功,谁知道自己这糟心的儿子一刀未折,一箭未损,恨不得连个面也不曾露过,半点也不了解他这做爹的苦心,莫非这就是那小子常挂在嘴边的什么“代沟”?被太子带出去公费旅游的大秦夕阳红老年社团回到秦国时,也个个灰头土脸,憋了一肚子火,一个赵人没杀,还抢在主力大军前头进了邯郸城,白白领走一份功劳,简直臊得老脸都没地儿搁了!生平头一次做主帅的李信,如今才算真正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房子之难不管是谁的命令,最后不都得他这个“主帅”来背黑锅?简直冤死了都!好容易混了个军职,巴望着大显身手的王离陪着一群难缠的爷爷辈尽职尽责当了几个月的“陪练”,重手不敢下,放水又挨骂,有事没事还被李由那小子各种整治算计,差点连贞操都赔给赵国冷宫禁苑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太妃了,他脑子被马踩了才会相信跟着扶苏有前途!
总归出力不讨好,但至少秦国已经提前迈出了统一六国的第一步。秦湛从来也不相信亚马逊雨林里的蝴蝶当真能够引起德克萨斯的龙卷风,正如他不信任一切未知的与无法掌控的东西,否则他现在便可以杀了刘邦,除去项羽,戬灭一切将会威胁到自己的人事,但他很清楚什么叫做时势造英雄,是历史成就了刘项,而并非刘项创造了历史,道之所存,则国运昌,纲纪废弛,则人心思变,如果他的意外插足真能有幸更改大秦国运,那么即便项羽勇力无双,怕是也无缘做什么盖世英雄,即便刘邦命合九五,想来也不过一辈子泗水亭长,但若是当真要对上无数强敌,至少历史已给了他足够的先机。
两道车辙撵着汉中平原上盛放的迎春花一路驰入咸阳时,秦湛才知韩使已到秦国。韩本为中原之地,地域狭窄,昭侯在位时,以申不害为相,其时内政修明,也曾一度强盛,但齐、楚、魏、秦强国环伺,列国争雄,韩国首当其冲,原是山东六国之中第一个被秦灭亡的诸侯国,如今阴差阳错,倒是赵国亡在了前头。
春眠浓胜酒,曙色似也识人意,迟迟未开。一路奔波,身困体乏,庭中啼鸟声声,也难驱走倦意重重,秦湛瞪着一双发青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床前连声呼唤的人,告饶道,“琼瑛,莫喊了,告诉期泽,今日乏得紧,不跟桓睢练武了,真是又便宜那小子了……”说罢,正欲翻身接着睡去,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手却蓦然收紧,秦湛抬眼只见女子极美极亮的杏眼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急欲决堤的泪水,他怔忪一瞬,立时醒神。
未等他言语,琼瑛已径自抹了泪眼,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公子累坏了,只是今日还须接见韩使,韩虽小国,但听闻韩公子非乃当世大家,还是莫要怠慢的好,免得旁人说我秦国轻慢贤士。”
秦湛点头应好,着衣束发,一如往昔,窗外春光曼妙,乱花似锦。四季轮转,万物生生不息,落叶归根,来年又发新绿,岁有枯荣,只待逢春,唯独人死不能复生,原来想念一个人,从来不是痛彻心肺,而只是在最安适祥和的一瞬间,会以为他其实……真的还在。
跟传说中的韩非子大眼瞪小眼坐在议政厅中时,秦湛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在他所知道的历史当中,是秦王赏慕韩非之才,不惜以兵威向胁,才迫使韩王将其送入秦国,后来李斯嫉贤妒能,使计令秦王生疑,令韩非下狱,最后还将其毒杀在牢狱之中,他从前没看过什么史书,也不知道后世作前史,是否都是这个调调,寥寥数言,秦王险刻多疑,李斯心胸狭窄,无辜之人通通死于非命,足见暴秦当亡也。如今他不清楚秦王爹是不是又忙里偷闲看了什么杂书,以至于当真成了某个作者的脑残粉,乱发什么能和此人一起玩耍,便死而无憾的无聊感慨,但至少还没来得及做出对韩国发兵,以求与男神一见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在秦湛眼中,无论韩非有多少经世之才,都不过是个烫手的山芋,留之在秦,秦不能用,放之归韩,徒存后患,杀之,则秦国君臣见议于天下,活之,满腹经纶一腔宏愿而无用武之地,恐怕亦是生不如死,最重要的是,不本来就在隔壁开朝会吗?好好的不在正殿接见外国使臣,叫他一太子过来陪着干坐是几个意思?
好不容易熬到外头传来散朝的钟鼓,秦湛刚打算松口气,谁知又有宫侍上前耳语知会他君上有事不来了,他郁郁看着眼前人,刚准备招呼对方回去补觉,却是韩非朝他郑重其事拱手一拜,“韩……韩……韩使……非……非……请……请请见……秦秦王!”
早知道韩非口吃,秦湛却还是听得耳根子都麻了,面前人好似一把钝剑,没杀过人,也没见过血,里头却藏着绝世好钢,利刃一开,必能所向披靡,只可叹。此剑世间无人能砺,亦无人能使。他回以一礼,“君父恐不能前来,韩使有话请讲。”
韩非目光灼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他此行的目的,成与不成,他心知肚明,数日不见宣召,想必存韩之机微矣,他身为韩国宗室,有心变国,而国不能用,无力存国,而王数遣之,同门兄友,幸莫大于李斯,哀莫甚于韩非,他定定神,开口道,“夫……夫……夫韩,小……小国……也也,而以……应……应应天下……四……四击,主……辱……臣……苦苦,上下相……相与……同同……忧……久……久矣……”
秦湛神情专注在听,韩非一丝不苟在说,一个秦国公子,一个韩国王孙,韩非在讲口是心非的军国大事,明知无望,却也要奋力一搏,秦湛在认真记述一字一句,明明笑得漫不经心,静静聆听时却又有种恰到好处的温柔爱重,他适时接下对方的话语,“先生想说,夫韩,小国也,而以应天下四击,主辱臣苦,上下相与同忧久矣。修守备,戒强敌,有蓄积,筑城池以守固。今伐韩未可一年而灭,拔一城而退,则权轻于天下,天下摧我兵矣。韩叛则魏应之,赵虽不存,齐以为原,如此则以韩、魏假齐以固其从,而以与争强,魏之福而秦之祸也。夫进而击魏不能取,退而攻韩弗能拔,则陷锐之卒勤于野战,负任之旅罢于内政,则秦必为天下兵质矣,秦国虽以金石相弊,则兼天下之日未也。”
韩非闻言只觉其所说与自己所欲言者分毫不差,一时大惊道,“汝汝……汝何……知知之?”
秦湛轻轻摇摇头,接着道,“先生接下来是不是还想为秦国出谋划策,教我命人使楚,重币用事之臣,派遣质子入齐,以安齐国之心,二国事毕,则韩可以移书定也?”
“秦间……入入……入我……卧……卧榻耶!此言……非……非未尝……语……语语于……旁……旁人也!”
秦湛自然不能告诉他,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在两千年后的世界里,会一字一句印在课本之上,所有人都会记得韩国有一个公子非,有心兴国富民,有心筑法强兵,只可惜韩不见用,秦留之不得。然而无穷无尽的兴亡更替之中,没有一朝国统能够传至万世,却有一部《韩非子》历千载光阴之后,仍旧熠熠生辉,烛照万端,为世人代代相沿。
“先生过虑,何须语于旁人,汝之所言,举世皆知,正如韩之将亡,无以见疑,先生之所从来,莫说扶苏,秦国君臣亦是一清二楚,君父避而不见,想来其意已明,既怜先生之才,又恐先生一意孤行。天子之怒,不加诤臣,汝为存韩,我欲并韩,道不同,不相为谋。汝与使君,情谊甚笃,今子入秦,却不能为秦所用,有心存韩,无以就功,上负于国,下累于友,实为下策尔。扶苏但有一言,商继于夏,周取而代之,百年又成列国之势,先生能存韩一日,但能存韩一世乎?今秦强于一时,又安能强于万世?所谓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但有一者传至后世,亦当不负此生,先生有能力造万世之德,立万世之功,传万世之言,何必作茧自缚?扶苏言尽于此,先生善之。”
朝会毕,李斯迈出正殿,想起被君上一晾数日的好友,一时也心有戚戚,他知同窗所求,也知其事难成,进退两难,莫可奈何也!
一身锦衣的男人款步走上前来,向殿前御道停步沉思的人长揖一礼,“此番安顿,有劳使君。”
李斯见得来人,点头笑道,“未知君上做此安排,內史可还满意?”
郭开沉吟片刻,坦然相询,“世人皆道,郭开为佞臣贼子,贪财重利,君上却将一国财富交托于我,秦国上下能安心否?”原以为虽秦王有言在先,但他毕竟去国在前,想来难以重用,可如今治粟内史一职,位高权重,甚至远胜赵国有名无实的爵位,这让他如何不心怀忐忑?
李斯闻言,不由朗声笑道,“君上有言,入我秦国,便为秦人,秦人之财货,君囊中物也,掌管自家钱财,未尝闻不请重利之臣,反用仗义疏财之士。”
郭开神色微怔,他习惯了尔虞我诈,如今竟不知要如何应对坦荡豁朗的君王与僚友。李斯心知肚明,只是递给对方一个宽慰的眼神,“无须忧虑,秦国世情,日久便知。”
郭开遂也放宽心怀,回以一笑,李斯想起前日对方托付之事,慎而重之答复道,“依我之见,君一双义子,不若令其随侍公子扶苏,但有本领,前路无虞。”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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