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154 更新时间:16-11-29 12:01
少时记忆,已渐模糊,卫无疾早忘了君上身旁究竟有没有过那样一个人,只知秦宫卫尉一职,空缺已达十年之久。十年中,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过那个位子,却从未有一人能够得偿所愿。有时连他也会暗自猜想,难道君上眼中,普天之下竟无可堪信赖之人吗?如今方才知晓,真正的卫尉也许从未有一天空缺过。尽管心中明白那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却始终相信,大秦锐士无论何种境地,绝对不会背叛君王。
见到君上口中的那个人,比卫无疾想象中要容易许多。他远远跟着熟门熟路避开重重机关的公子泓,一路潜入地底暗牢,漆黑幽邃的甬道曲曲折折通向石阶尽头的囚室,道中虽无看守,但四壁坚石,密不透风,他默默记下此间方位与步里,暗自盘算立即付诸行动将人带出此地的几率,内部有机关暗箭,外间戍卫五重,对付起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守军的情况下离开燕国王宫……
他将可能遇到的阻碍一一计算在内,最终发现成功的机会只有一成。卫无疾处事惯于雷厉风行,若在往日,现下已然果断出手,毕竟事在人为,只要有机会,哪怕一成也有可能变为十成。可一想起同来之人,他最引以为傲的胆识魄力瞬间又全数变作了顾虑隐忧,万般矛盾中,心里也跟着升起几星躁火,那人非要亲身而来,怕也是吃准了他这性子,恍然大悟后,直气得咬牙,半晌还是无可奈何地隐入暗处,决定先行探明情况,再作决断。
神情恍惚,步履蹒跚,踉跄近前的男子望着囚笼内形容憔悴,备受折磨的人,眼中“唰”得一下便淌下泪来,他摸出怀中偷来的铜钥,手忙脚乱打开牢门,大步奔进囚室之中,一把握住那人虚垂的手臂,“父亲一定是糊涂了,百里怎会是秦国细作!你告诉我,你是冤枉的对不对!”
面前披头散发遍身血污的人一字未答,只是抬起那双倦沉的双眼,既无悲喜,也毫不诧异。
姬泓不由自主张大了眼睛,望着对方波澜不惊的神情,那神情里毫不掩饰的心意狠狠攫住了他的肺腑,他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道,“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男人保持着惯有的沉默,死寂的牢房里只有他一声又一声,不可能得到答复的质问。他感到自己如同一个浮荡于怒潮之中行将溺水的人,如今连最后一捆救命稻草也被人从怀中无情地拔离开去。父亲忙于庶务,周旋于列国之间,鲜少顾及他们母子,是眼前这个人教他习武练功,督促他念书学艺,看着他长大成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仆从卫隶,他的心里仍旧充满了爱戴和感激,可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他,这人是秦人细作,处心积虑要亡灭燕国,要他父子无家可归,要他宗庙香火断绝,要他女妇为奴为婢,要他举国归并入秦!皇天不怜,后土不恤,他生于世间,所见尽为鲜血白刃,自以为身前还有一处铁壁铜墙,供他攀扶倚靠,谁料这一切却又是一场骗局。
那个失魂落魄疯言疯语又哭又笑的燕国公子朝男人亮出匕首之时,卫无疾袖中金箭已滑入虎口,未等他现身出手,原本卧跪于地的男人却忽然发力暴起,朝他猛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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