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10 更新时间:17-03-30 16:58
齐王绷着脸不说话,貊朝发问的人投去信赖的目光,“如何是好?”
秦湛拾起手边的贝壳,在面前的沙滩上信手画出两条江河的形状,大河横贯秦,赵,魏,韩,齐,燕,大江独踞荆楚,放眼这亘古不变的江河,便是天下的形貌,“齐国物阜民丰,旦夕之间,聚陈兵勇四十万可谓易如反掌,秦国位居西陲,距此路途遥远,师老兵疲,伐齐亦非一日之功,况且,五国虽亡,仍有遗民翘首相望,王上登高一呼,北联燕,南聚楚,中合三晋,纵使不能图霸天下,尚有存国之机。朝中若有能臣,携重金召齐东胡,联络匈奴诸部,三面攻秦,到时秦人自顾不暇,敢有余力分兵取齐?”
齐王面上泛起亢奋的红晕,眼中升起豪迈的火光,貊虽然全不明白,但也为对方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慷慨气度所感染,激动得连连点头称赞起,“好办法,好办法的!”
齐王大笑三声,却在奋起之时,忽然又悲恸地哭了起来,“好个屁!寡人听这些鬼话,耳朵都听出趼子来了。只要寡人肯花钱,莫说四十万大军,就是雄兵百万也照样能拿出来!”他长吁一口大气,茫乱无着,颓然坐倒,“可有什么用呢?齐人一听有赏,定然个个从军,一到对敌用命,却又全做了鸟兽散。说得好听,六国齐心,戮力抗秦。倘若这心果真能聚齐了,那五国又是怎么亡的?”他说罢,径向方才提议之人怒目而视,“竖子唆使寡人混同胡虏,到底是何居心?我华夏礼仪之邦怎能与蛮夷禽兽为伍,勾通匈奴,何异于引狼入室,齐国宁肯亡于秦,焉能亡于胡人之手!”
貊皱了皱那张方大的脸,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你方才好不容易活过来,却没见半分喜色,要是连秦这样好的办法都不管用,你这次没有死成,以后就还要再跳一次,真可怜。”
齐王又气又窘地瞅了他一眼,这丑汉该聪明之时蠢钝,该蠢钝之时又口无遮拦,他转脸看向一旁陷入沉思的年轻人,“你也觉得秦人言而无信是吗?”
秦湛直视着对方那双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睛,坦然相告,“这天下但凡割出一寸,便不能称之为天下,这世间但凡有两个君王,便谁也无法安然入梦。”
齐王脸上显出惊怒的神情,良久,又在沉默中爆出一阵激亢的笑声,他点点头,“果然是寡人太过天真。”说罢,他以手拊膺,平心静气,渐渐又回复了一派洒脱泰然之色,“索性秦国至今未见回书,寡人即便还要再跳一回,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君等自外邦而来,我作为国君,又承蒙诸君相救,当聊表心意,尽地主之谊。”
貊受到邀请,极是高兴,卫无疾虽有顾虑,但见那人欣然相从,便也只能默默陪护。
后胜火急火燎在相府之中来回踱着步子,得知大外甥不仅安然无恙,还有闲情去逛女闾,这才放下心来,一拍大腿,急忙召集仆从,匆匆赶去。
秦湛没想到,齐王带他们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齐国著名的国家大妓院——女闾。他不太确定历史上名垂千古的政治家管仲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目的有此一为,狭隘些考虑,也许只是为了取悦好色的桓公,也许只是为了实现男人心底荒淫的美梦;冠冕堂皇地说,却不仅扩充了国库,抚慰了社会上无家无室的男子,安顿了犯罪的女奴跟战争中掳掠而来的女子,更引来众多的商人与游士,令齐国本就繁荣的商业社会更加繁荣。
后胜被闾中属官殷勤地迎入馆内时,正见不知检点的大外甥在舍中观舞赏乐,左拥右抱,好不自在,他沉着一张脸走上前去,挥退围在君王身旁的女子,强压怒气道,“王上独自出宫,不告而去,可知微臣到处寻找?”
齐王睁着一双落魄的醉眼瞧着来人,他晓得这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阿舅,母亲还在时,这人只会跟他成天合计如何避开君后的责问,四处疯玩,母亲去后,这人才渐渐有了些阿舅的模样,这也劝谏,那也劝谏,这也忧心,那也忧心,就跟母亲从前一样。
这世上有人能纵情享乐,就必须有人承担忧愁,而这忧愁,过去母亲替他担着,如今阿舅替他担着,只有最无能的齐王,巴望着能在安乐中度过余生,却换来全天下的耻笑与责难。
“我原本不想叫你找到,可后来又想起,找不到我,谁再陪你游戏玩乐,便只好又叫你找到了。”
后胜皱起阴云重重的眉头,伸手扶正面前人时摇时晃的头颅,“阿建,你莫要这般颓唐,你若不想放弃齐国,阿舅现在就去召集人马,秦国虽强,大齐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齐王建扑靠在来人肩头,摆手道,“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要说舍不得,也只是舍不得你罢了,我怕你老来无依,所以才向秦王讨一处封地,却不晓得,亡国之君哪儿有置喙的余地,都是笑柄罢了。”
身边的男人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温声宽慰道,“秦国尚未回复,王上莫想太多。”
齐王建闻言,怔怔抬起头来,又自嘲一般发出数声冷笑,“怎么没回复?秦王太子亲口说出的回复,难道还不算回复吗?”
“你说什么?”男人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吃惊地问道。
齐王建望向楼上紧闭的阁窗,苦笑道,“阿舅不记得了吗?我年轻时曾去到咸阳见过秦王,秦王父子一般模样,他虽未表明身份,我却断不会认错。”
“岂有此理,秦人安敢戏耍我王?”男人闻听,一时愤而作色,“他既来了,且看臣与王上出气!”
齐王建忙按住莽撞的人,惭愧摇头道,“阿舅误会了,他未曾戏耍我,相反还救了我,否则我一时软弱,现在怕是已见不到阿舅了。”
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人,两眼一红,气急道,“阿姐去后,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活着做什么?你有此意,倒不如我甥舅二人,一同前去见你母亲!”
齐王建心中已存懊悔,见对方难过至斯,更生内疚之情,“阿舅放心,我定不再做傻事,你一心为我,我怎能一了百了,留你一人在世上受人诟骂。”
男人见他言语神态不似作伪,心中略宽,想起他带回来的人,还是忍不住冷下脸来,“秦军未入齐地,秦人已这般有恃无恐,实在欺人太甚。”
“阿舅莫敢乱来,万勿多招祸患。”齐王建不安地劝解道。
男人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田建哪田建,你想什么还能瞒得了我吗?你将秦王太子带来此地,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女人最是吃人不吐骨头,进了这女闾的男人哪个不得脱出一层皮去,既是秦国储君,更须好好伺候,我王说是与不是?”
齐王建气定神闲,摇手叹息,“少年盛壮,龙马精神,岂能与你我两个风残老者相比?齐国女闾,美色如云,月月添景,岁岁更新,只可惜,你我是已无福消受了。”他说着,重又拿起案上的金杯玉盏,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彩,那年轻人虽无轻慢之举,可他跟当年的秦王实在太像了,像得既令人骨寒,又叫人憎恨。
秦湛自然不会知晓齐王盛情难却之下的良苦用心,说到逛妓院,他问那只孔雀,“去不去?”
那人说,“听你的。”
他甚是满意,拍板定夺,“还是不去了吧。”
那人想了想,显然转脸就忘了前面说过的话,抬脚便跟着熟门熟路的齐王从闾后背人处一间隐蔽的暗门走了进去。
秦湛烦闷地揉了揉跳疼的额角,正打算先将人叫出来好好谈谈,猝不及防地,后背叫人大力一推,眨眼已被身后迫不及待的巨貊给攘进了门里。
传说中的“女闾”并不似想象中那般萎靡堕落,乌烟瘴气,换句话说,即便真有那种萎靡堕落,乌烟瘴气的地方,国君也必不会亲临。所以齐王亲为向导将他们领来的地方,不仅内中遍饰金玉,用具也极尽豪奢,帘幕皆用海珠穿缀,仆婢也统衣绫罗丝帛,纵然不至满堂华彩,但幽阁之中影影绰绰,正是金屋藏娇之所。
秦湛不担心这种庸俗堕落的异国情调腐蚀卫萌萌身上朴实无华,坚韧不拔的秦人品格,唯独担心,在对方沉默的目光中会露出他不愿意看到的好奇,那种……对美丽女子的好奇,对男欢女爱的好奇,对阴阳和合的好奇,对人伦正道的好奇,人的心中一旦存有好奇,便会生出比较之心,一旦开始比较,就会产生尝试的欲望,欲望若然登场,所有的一切便会开始慢慢动摇,甚至溃毁崩塌。
可他能剥夺心上人探索欲望的权利吗?或许可以,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好奇是杀不死的,欲望也是杀不死的。
齐王实在很够意思,生怕他口味儿太挑,不仅安排了水灵灵的越女,端庄美貌的燕赵女子,黄头发绿眼睛的胡女,更甚者还有浑身黑得发亮的戎女。
作者闲话:
喵:今天没有小鱼干,不开心喵
大白鹅:剧组计划去淘宝充一块钱的人气,只能从你的口粮里节约出来了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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