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章节字数:4509  更新时间:16-07-25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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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哥哥…”一阵脆生生的叫唤打断了思绪。

    莱戈拉斯放下手里的书,转头就看见弟弟安德烈抱着一只小白虎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献宝似得的捧到他面前。

    安德烈今年六岁了,过生日的时候就吵着要养小白虎,为此闹了不知多少回,跟前跟后地缠着家里的各位长辈,这下遂了愿,哪能不来炫耀一下。

    “你可要小心,别被它咬了。”莱戈拉斯好奇地看过去。这是一只小幼崽,黑白相间的毛发十分蓬松,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爱得紧。

    “驯兽师说他可乖了,不咬人的。哥哥,这只送给你,我们一人养一只吧。”那两只小白虎放一起就会打架,年幼的安德烈没办法一手抱一个,只好把自己的那只暂时锁在笼子里。

    “好啊,爸爸不许你养宠物,你竟敢弄两只回家,屁股痒了吧?”莱戈拉斯佯装呵斥弟弟,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手心里痒痒的,非常舒服,嘴角也不由得上扬出一个俏皮的弧度。

    不过,爸爸是最讨厌家里有宠物的,让他知道了就不妙了。

    于是九岁大的莱戈拉斯学着他父亲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你先把它们送回去吧,想他们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驯养员那里看它们。”说着还捏了捏弟弟的脸。

    安德烈鼓着嘴抗议:“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许捏脸啦。爸爸出差还有一个星期才会回来呢,先让我玩几天嘛。”

    他把小白虎搂在怀里,下巴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小崽子不高兴地摇着脑袋,一人一虎的表情倒是有几分相似,逗笑了一旁的莱戈拉斯。

    “好啦,不要哭丧着脸了,明天我和瑞拉去山上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瑞拉是安德烈的双胞胎妹妹。他们的母亲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伯爵,虽然家族没落了,却还保有着继承自她母亲那里的爵位,而她也只能将爵位传给自己的女儿。所以,在生下莱戈拉斯后,她是失望的。两年后,她又怀了一对双胞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有一个是男孩,另一个看不清,她每天盼啊盼,真给她盼到了一个女娃娃,她高兴坏了,把一个母亲能给的宠爱都给了这个小女儿。瑞拉是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可爱却不傲慢,她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又会撒娇,总有办法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比如前天,她用白嫩的小手拉着莱戈拉斯的衣角,说想要梦里那只会发出蓝色幽光的蝴蝶。

    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可莱戈拉斯不忍心打破她的小小心愿,于是答应她,过几天陪她去山上抓。

    小孩子没有不爱玩的,安德烈立刻把要送还小白虎的忧伤抛到了脑后:“我要去我要去!哥哥去哪里我都要去。不能只陪妹妹玩,哥哥不能偏心的!”

    “好,我不偏心就是。但你不许乱跑。”莱戈拉斯看着那张和妹妹一样的瓷娃娃般的脸,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

    次日午后,莱戈拉斯趁母亲不在家,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威胁”司机开车带他们去附近的山上玩,还不许他跟着。

    瑞拉从来没看到过这样漂亮的景象,矮矮的山坡上,紫色的野花如瀑布倾泻下来,她坐在花海中,编织着小女孩最喜爱的花环,戴在头上,然后转着圈儿问哥哥们漂不漂亮,连捉蝴蝶的事儿都被抛在了脑后。

    女孩奶金色的卷发随风飞起,莱戈拉斯觉得她的妹妹就是那只最美的蝴蝶。

    安德烈看到了高处的一片竹林,说是要去挖笋。莱戈拉斯笑骂,“这个季节,竹笋早就挖完啦。”不过他还是带着弟弟妹妹爬上了小山坡。他们在竹林边的沟渠里追逐奔跑,玩的累了,便靠在竹子上休息。高大的竹林挡去了骄阳,为三个孩子留下一片阴凉,微风吹在身上,舒服地他们睡着了过去。

    莱戈拉斯是被妹妹的哭喊声惊醒的,她花裙子下的小腿上有一个伤口,周围是骇人的青色。

    是被毒蛇咬的。

    “哥哥,我好疼,呜呜……”瑞拉皱成一团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

    莱戈拉斯心痛地亲吻了妹妹的额头:“小仙乖,别怕,我们这就去医院。”他推醒还在熟睡的弟弟,背起妹妹一路狂奔到司机停车的地方。

    司机吓坏了,踩着油门就往最近的医院开。可等他们到医院的时候,瑞拉已经死了。半路上紧紧搂住莱戈拉斯脖子的手松开时,他就知道了,可他不信。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像一个还未来及盛开的花骨朵儿,怎么能凋落呢?

    比莱戈拉斯更不愿相信的,是他的母亲。

    那个端庄的贵太太第一次失控地砸碎了桌上的所有摆设,她盯着她的大儿子——这个害死了她唯一女儿的人,面容扭曲,眼神怨毒地几乎能滴出血来。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自己看护的那么好的女儿,跌个跟头都要让自己心痛上好几天的女儿,就是因为受了他的蛊惑,才会跑到荒山上去玩,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啊!她愤怒着,怨恨着,被珠宝装点着的手上青筋暴突,她将手高高举起再狠狠落下,打在长子的耳畔脸侧。

    莱戈拉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她嘶声力竭地质问着,满脸泪痕。

    半大的孩子茫然地看着他的母亲,耳朵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句话,他看到母亲的嘴唇还在不停地翕动,可他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了。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就躺在妹妹的身边呀。莱戈拉斯这样想着,连自己也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他没办法辩解,没法跟母亲说是妹妹要去抓蝴蝶,弟弟要去挖竹笋,他只能沉默面对母亲的责骂,和那些落在身上的疼痛。

    女人用尽了气力的踢打,让莱戈拉斯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他觉得自己应当承受这样的责罚。如果能让妹妹活过来就好了,哪怕母亲天天打他也没关系。

    安德烈哭着闯了进来,扯着母亲的裙角让她不要打哥哥了。他被吓坏了,平时那么温柔的母亲,怎么舍得这样用力地打哥哥。他还太小,不懂母亲的怨恨有多深。

    女人蹲下身,将小儿子搂到怀里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用手帕给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反复地抚摸着这个和瑞拉极其相似的脸蛋,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然后让佣人把他带下去。

    她的眼神温柔又慈爱,如同往常一样。如同从前看莱戈拉斯时一样。

    莱戈拉斯忽然明白了,这一天,自己失去的,不仅是妹妹。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家的男主人,比尔·怀特先生,因为女儿的去世提前回家了。

    怀特先生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富商,他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又做了不少投资,最近还新开了一家古董店,所以非常忙碌。不过和大多数的商人一样,他挣钱的手段并不够光明正大,有一些甚至是很不光彩的。

    他的祖父是混黑道的,在那个帮会盛行的年代里,出身不好却能打架的小年轻,很容易被一些大哥二哥的骗去当小弟,而其中最狠的几个,也许还能闯出些名堂。他的祖父和某个臭名昭著的海盗小时候穿过一条裤子,后来他们合伙弄了艘船,搞到了不少财宝,就这样发了家。

    再后来,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就开始洗白了。毕竟时代变了,警察的管控也严格了很多。几个兄弟开始涉足娱乐会所以外的行当,包装成正经商人,投资影视公司,背地里继续干着放高利贷的事儿,只是放债对象从赌徒变成了公司。

    比尔从父亲手里接过生意后,一面继续洗白那些来路不明的钱,一面投入更多的精力到传统的正经行业上。莱戈拉斯出生的那年,他注册了一个新的商标,名为伊锡利恩,logo是一枚闪着光的绿叶,而后将名下的产业归入这个集团公司。这是他送给儿子的出生礼物。

    不过眼下,他可没时间去关注莱戈拉斯,他忙着料理小女儿的后事,以及安慰伤心的妻子。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妻子帮了不少的忙,未来他要跻身上流社会,有着贵族爵位的妻子更是他一大的助力。

    他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终于说服妻子同意让莱戈拉斯跟他们一起用餐。气头上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只能哄着,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很。

    “莱戈拉斯,下来吃饭了。”他朝楼上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应答,只当是小孩子还在跟母亲闹别扭,决定亲自上楼一趟,劝劝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

    房门关着,男人敲了几下,仍旧没有回音。他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莱戈拉斯坐在床上,抱着腿,缩成一团,连父亲来了也没注意到。

    “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小男子汉?”怀特先生坐到床沿上,拉起儿子的手,让他看向自己。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还泛着红,大概是刚哭过不久。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别和你妈妈置气,她只是太伤心了。”

    莱戈拉斯勉强能听清父亲的话语,可他的耳朵里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在回响,搅的他不得安生。已经好几天了,他不敢说,怕给本就很忙碌的爸爸妈妈添麻烦,可这真的太难受了,他几乎连觉也睡不安稳。于是他歪着脑袋看向他的父亲,“爸爸,我的耳朵里进虫子了,它好吵,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比尔觉得有些不对头,他用电筒照了照孩子的耳朵,没有任何的异样。“你怎么了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的眼神有些茫然。他的这只耳朵里只有嗡鸣声在循环。

    男人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我,我听不清你说话了,爸爸。”莱戈拉斯鼻子一酸,差点儿又要哭了。不过爸爸教育过他,要做个男子汉,他不想在父亲面前丢脸,所以拼命忍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那天……那天妈妈打了我之后。”

    男人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耳朵,“没关系,爸爸带你去看医生,会好起来的。”

    他打了个电话给瑞文戴尔诊所预约看病,然后下楼,把这事告诉了妻子,希望她这个做母亲的能去安慰一下儿子。

    伤心劲儿还没缓过来的女人认定了是儿子在撒谎。她觉得自己只是打了小孩一巴掌,怎么可能就把他的耳朵打坏了呢?

    “一定是这个坏孩子捣的鬼,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又来污蔑他的母亲!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让他滚,让他滚!”女人又闹了起来。比尔很是头疼,可他又不能对妻子说重话,只好哄了几句离开了。他觉得到底是亲骨肉,过些时候,母子俩就会和解的。

    下午的时候,比尔带着莱戈拉斯去了诊所。埃尔隆德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又简单询问了事情的起因,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可怜的孩子。”他一边做着病历记录一边叹气,“他还这么小,不该遭受这些的。”

    比尔看了眼还坐在检查仪器前的孩子,小声地询问医生:“那现在还能治好吗?”

    “目前来看,没办法恢复正常的听力了。他的左耳神经已经受损,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我有两种治疗方案,但选择哪一种,我觉得需要征求患者的意见。”埃尔隆德走到莱戈拉斯身旁,弯下腰在他尚且完好的右耳边说,“小朋友,叔叔问你,你讨厌蚊子在耳朵里飞的声音吗?”

    莱戈拉斯点了点头,“叔叔可以帮我把蚊子赶出来吗?”

    埃尔隆德说,“可是这只蚊子很厉害,把它赶出来的话,它就会咬坏你的耳朵,让你听不见声音。”

    莱戈拉斯想了想说,“可我还有另一只耳朵呀,只要它不吵了,我就能听清你们说话了。”

    埃尔隆德忍不住伸手抚摸他漂亮的脸蛋,“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莱戈拉斯选择了更为彻底的治疗方案。简单来说,就是人为破坏已经受损的听觉神经,让那只耳朵完全聋掉。

    比尔非常诧异:“那他岂不是会落下残疾?他还是个孩子啊,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保守治疗也不是不可以,很多老人年都有耳鸣的毛病,但鸣久必聋,他的人生路还长,你忍心看他从小受这折磨吗?当然,现在医学发展这么快,也许以后会有能够根治的方法出现。选择权在您,怀特先生。”

    比尔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他觉得莱戈拉斯应当是完美无瑕的,没有半点缺憾,可医生的话也有道理。万一病情加重了呢?

    “爸爸,”莱戈拉斯认真地看着父亲的眼睛,说:“我不怕疼,就让医生帮我把虫子赶出来吧。”

    比尔知道莱戈拉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却第一次发现,他的儿子原来这么坚强。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年他忙着生意,没太多时间管教孩子们,但莱戈拉斯的成长令他骄傲。

    手术做完后,莱戈拉斯需要休息,埃尔隆德就和比尔坐在外间的休息室聊天。

    “真羡慕你有个好儿子,我的女儿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谁不让你省心了,爸爸?”

    两个父亲正聊着,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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