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515 更新时间:17-02-27 21:40
大红帐子在红烛的照映下如同娇人醉酒后脸上的酡红,吐露着浓浓的酒香,摇摇曳曳的诱人极了。
比这满屋子的红更加娇艳的是床上坐着的朱逸闻,她今日梳着传统的头髻,脸上的胭脂厚重,一双媚眼水色分明,因为白日里敬酒有些醉了的缘故,此时目光迷蒙着,更是为这柔软的女儿身添上一份美意。
酒席去了,便等着新郎官进洞房了。
多少年来心心念念的时刻终于要到了,朱逸闻的掌心里浸着一层汗,情不自禁地狂喜。
她终于是誓死嫁给了贺君竹,尽管这过程曲折,并且毫不光彩,但毕竟是苦尽甘来了。她心里知道贺君竹的心中只有那个日本人,但她不在意。日子还长着呢,有司令府的好处在,有四面八方的压力在,贺君竹总会彻底死心的。
况且她就不信,她好端端的一个柔香女儿身,难道比不得一个男人?
又激动又窃喜地等着,贺君竹却是久久不露面。朱逸闻蒙在红盖头里等到蜡烛都快燃尽,这房门却还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
“来人!”
盖头一摘,朱逸闻向外头唤道:
“君竹哥人呢?怎么还不进房睡觉?喝酒也该有个度,叫外面的客人都散了吧。”
然而闻声进门的下人却说:
“小姐,客人早就散没了,我们都以为新郎官回房了,才一直没敢打搅的。”
朱逸闻惊诧着起身,脸色羞愤。
不敢惊动朱翰云和朱莫游,贺府里的人更是不敢用,她只派了自己的佣人们去四处寻找。寻来寻去,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城郊在夜半十分燃起了火,在这漆黑之地添上一股凄凉的暖意。
贺君竹、梁序和顺驴三人将鸡条的尸体火化,小心地装在盒子里,又对月举起一坛子酒,尽数倒在地上。
“你们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北平,还是去别的地方?”
贺君竹穿着一件黑袍,手捧鸡条的骨灰盒,轻轻对梁序和顺驴问:
“我知道你们的性子是没法留在贺府的,但是有我在,你们起码还有个靠山。你们放心,鸡条的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梁序愣了愣。贺君竹的模样和眼中的欲望,与那年在东北夺山之时一模一样。尽管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他还是问道:
“大当家的,你是说——”
贺君竹抬头饮下最后一口酒,狠狠把酒坛子摔得粉碎,脸上尽是历经劫难折磨、心如死灰后又浴火重生的内敛阴狠:
“我当年是怎么夺了黑瞎子山的,日后就怎么夺了贺府和司令府。”
转过身子,扫过梁序和顺驴,抬起下巴问:
“这场仗,你们跟是不跟?”
梁序和顺驴对视一眼,纷纷斩钉截铁,语气里带着深入骨髓的狠劲儿:
“跟!”
这一夜,在东北大地,当年响马之蹄扫过的地方,轰天的炮火声响起。
辽阔雪原沦为满洲国的第一枪打出来,无数生命犹如飞蛾扑火,消亡殆尽。
而在北平的德国医院里,樱内华生借着病房内的微弱灯光,展开那封始终未敢读的、卫觉鸣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1931年,夏”
“我的儿,我亲爱的孩子。自列强攘夷以来华夏大地局势衰微,乾坤崩裂,国无明主,为父深感痛心之余并无半点办法为国扭转分毫。当年遇见你的母亲才觉出机会已来,于是毫不犹豫地结婚,并生下了你。我一心为我党筹谋计策,偷获日军情报,与你母亲逢场作戏,从未对你给予半分父爱。我既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虽然国难当头,我不后悔我的决定。但这些年委屈你做关东军的傀儡,是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你聪明机敏,有勇有谋,我深知已走到穷途末路,时日无多,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的儿子,你一定要替为父,替我党,继续为复兴民族而鞠躬尽瘁。”
“樱内华生不是你的名字,为父为你起的名字是——卫映川。”
“记住,少年当壮志,凌云映百川!”
合上了信,划开洋火,樱内华生静静地看着信纸在床头桌上的烟灰缸里化成灰烬。
秦淮让那个人与司令府来往密切,看了信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蹙起眉头,目光幽深。那家伙一定是把‘我党’先入为主定义成了国军一党,既然如此——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蠢货。”
他的眼珠黑白分明,眉眼坚毅而深不可测,似乎有山呼海啸的风暴正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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