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591 更新时间:17-09-24 18:21
夏仲被晋王传召进宫的时候,是深夜。那是夏仲刚刚准备上榻睡觉,就听见门口管家叫喊,传召的内侍或许也是累了,都懒得进门,在门口说完就走。深夜召唤,必是急事,夏仲不敢怠慢,立马下榻穿衣,急匆匆赶进宫去。
进宫的这一路,夏仲将这些时日发生的朝内外事都想了一遍,也将应对措词全部想好,他想大王必定已经召集了很多大臣在商量什么大事。然而等到他走进大殿时才发现,那位晋王正倚在塌上描一副雪地红梅图。
图上是冬季飘雪的情形,白茫茫的雪地里唯有一颗红梅树显眼突兀,还有就是那落了满地的红梅花瓣,像血一样染红了整片雪地。
景彻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将画朝向夏仲,问他:“荀萤,你看这画如何?”
夏仲暂且放下心中疑惑,施了一礼,说道:“大王画技高超,画上红梅栩栩如生;红色与白色的构景很是巧妙,尤其是这红梅花瓣铺染,色彩艳丽又不失雅致。”
景彻笑了笑,对荀萤的恭维不置可否,他又问:“荀萤可知寡人画的是何处?”
夏仲又抬头看了一眼画,画上只有雪地、红梅,他当然猜不出画的是哪里。夏仲老实回答:“臣愚钝,不知。”
“是地牢门口。”景彻收回画,自己也盯着看了看,像是在鉴赏自己的画作,然后他继续说道,“寡人今日去地牢了。”
夏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有几分恐惧和忐忑,却又有几分克制和猜疑。他还是毕恭毕敬得站着,等待着晋王接下去的指示。
景彻就又接着说:“我把三哥杀了。”
夏仲颤了一下,又听他说:“你去调查一下,景菱身前和哪些人有过接触,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查出景风的下落。”
“•••是,臣明白。”夏仲领了旨意,然后打算告退。然而他脚刚撤一步,就被晋王呵斥了:“你走什么走,谁允许你走了!”
夏仲愣了一秒,随后立刻跪下请罪:“臣•••臣想立即着手调查罪臣景菱身前与那些人来往过密。”
“你明白了?”景彻又是一问。
“臣•••”夏仲有些不明白大王的意思,一下子不敢说‘明白’也不敢说‘不明白’,于是就一直僵在那里。
殿内沉静了半响,到底还是景彻打破沉默:“荀萤,寡人觉得你应该明白的,你明白寡人为什么杀了三哥对吧?”不知道是不是夏仲的错觉,他觉得晋王的眼神里透着期待,也透着哀伤。
“•••臣明白。”夏仲想,他是明白的。他和大王一同经历了争夺王位那个最为困难和险恶的时期,他亲眼见证了景菱王的毒辣,也见证了景风王的凶狠;他也听大王说过小时候的故事,明白晋王从小受尽欺辱走到今天多么不易;他也是从小被欺负的一个,如今位极人臣也算出人头地,也想过要报复,所以他想,他明白的。
景彻半眯着睡眼,又往那副雪地红梅图上瞥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哪里画得不好,却又说不上来。良久,他对夏仲说:“寡人杀了他,你觉得寡人是否开心?”
夏仲沉声道:“容臣揣测,大王只怕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你这么想?”景彻又问。
“大王若是开心就不会问臣了,何况现下罪臣景风下落不明,大王可是忧心?”
“是,寡人忧心,但•••”景彻把画扔在了地上,“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景彻也说不出来,他就是有点疑惑,又觉得有点惋惜,相比之下,原本应该开心的心情早就没有了。或许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杀景菱,只是出于一个君王的威仪,全然不是为了报复,甚至在杀了景菱之后,他对景风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但他心里清楚,必须要捉到景风,不能留下祸患,这是这想法和手段都是出自一个君王的心,却不是出自景彻自己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寡人对他们两个就是恨不起来。”
“寡人幼年看史书,看了不少经纬道理,也看了不少典故秘史。书上说,每朝每代总有那么几位君王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或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寡人就是突然觉得,二哥和三哥的人生似乎比寡人精彩些••••••”景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泛起了‘嫉妒’,他在嫉妒什么呢,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自己被挑衅,而且已然输了。
景彻赢了王位,可是他从来没有赢过自己的这两位哥哥。那种本来‘成王败寇’的胜利感被剥夺了,他的二哥、三哥从来就没有败在他手上,而是败给了彼此,他们都输得丢盔弃甲,然而也都输得心甘情愿••••••
这日,夏仲听晋王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很多话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想起那日景风来府上时的情形,又觉得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荀萤。”夏仲听见景彻又在叫他,“你是寡人的臣子,那是不是应该忠心于寡人呢?”
“臣自然忠于大王!”夏仲急着表忠心。
景彻倒是不急,只是缓缓问道:“那为何那时二哥来你府上,你不立刻捉住他来交给寡人处置呢?”景彻问他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像是责怪。
夏仲跪在头上,头深埋着,小声道:“是臣无能。”
“你不是无能,你是不愿。”
景风所求,不过是见他一面。时至如今,景彻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好像整个王室,只有他一人才是真正在意王位的。呵,罢了,既然只有他在意,那么他来当,才是理所应当,他会好好得治理晋国,让那些人都看到——他是天命所归!
后来夏仲调查出了景菱在入狱前与哪些人都来往密切,他将那些人全部带到了晋王面前,由大王亲自审讯,其中甚至还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然而景彻查问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景风下落的事,只能作罢。
倒是有个人奇怪,那是个女孩子,与景菱见过面。景彻也是起疑的,但最后也只是查出那个女子是赵国人,名管彤,是闻名天下的谢氏子孙,说到底,只是个游历于各国的记录故事的小姑娘罢了,所以最后也就放了她。听说,这个谢管彤还去过景菱尸首被扔的乱葬岗,将一壶浓郁的陈酿尽数倾入那一抔黄土中。
“这小姑娘怕是和景菱关系不浅吧,大王就这么放了她?”夏仲曾问过景彻。
景彻专心眼前的奏章,头都不抬,淡淡得抛出一句:“这等女子,寡人见多了。”左不过,就是一个对景菱倾心过的女子吧,谁知道是不是风流债呢。
然而景彻想错了,因为后来谢管彤所书的野史中,对于晋国这一段提及很少,却偏偏写了一卷长达数万字的晋国两位公子的往事,就此书中而言,那位后世传说中具有经天纬地才能的晋王景彻反倒只是做了陪衬,这都是后话。
就在景菱死后十日,景风主动出现在了景彻面前••••••
作者闲话:
我果然是萌德国骨科的专业户···
另外关于谢管彤所有提到的内容都不是现在一句话盖过的事,因为后面都会写的,大约要到七、八卷,如果能更到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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