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最终章

章节字数:4040  更新时间:16-10-06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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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麒麟阁灯火通明,观雪堂外夜宴关弱水。

    黎常之入喉的酒一杯接一杯,似有数不尽的心事。

    关弱水手持金樽,将黎常之的酒拦下:“常之大人,这酒不能这样喝。”

    黎常之巧笑一阵,“我派人去烟山查了半天,你知我查到了什么?”

    关弱水不动声色,没有接话。

    “这烟山是一座机关山,要吞云吐雾就吞云吐雾,要晴天就晴天,里面是否藏了什么东西?”顿了顿,又说:“你的本事大,竟能把苏少艾的眼疾治好,黎某遍访名医,都无一能治,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治好他的?”

    关弱水回复他:“你遍访名医,独漏关某,至于他的眼疾是如何治好的,恕关某不能满足你的索解。”

    两人再敬一杯酒,皆一饮而尽。

    “黎某今日请你来,是应我家大人之意,要我对关大人不敬之事道歉,此外,黎某其实还想跟你月下论情。”

    “论情?就不知你与我在这花前月下能谱出什么情?”如鹰的眼睛探视着,欲挖掘对方埋藏不说的神秘。

    黎常之令人备琴,观雪堂外一具古筝与主人相同,皆是玉洁冰心,纤细的手在紧绷的弦丝上下抚弄,一曲“论情曲”拨的连那虫蛙都屏气静听忘了嘶鸣。

    曲罢,黎常之认真地说:“这京城第一公子,莫非苏少艾与我之争,如今我争了第一,却是靠苏少艾的消失,这样争来的第一,少了一番兴致。”眼神朝关弱水望去,反问他:“你喜欢苏少艾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关某喜欢他,喜欢到我连命都能给他。”

    黎常之叹了一声,叹这连命都能给的爱啊,再问:“我见过你在大监照顾他的情形,为何你要与他同赴监牢?”

    “关某一心只想与他朝夕相处。”

    那统领六十个山寨的关弱水,舍下一切,抛开他的弟兄,一心只想陪他,与他朝夕相处。黎常之的心思被扰动,这一辈子,他恐怕都无法体会一心一意的感情,转头去看亦研,对关弱水说:“那时,我让亦研去大监,其实只是想试探你对苏少艾有多少心意,想知道苏少艾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

    “关某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苏少艾就是我关弱水的一切,他就是我的天下。”

    黎常之放下手里的酒杯,再抚弄了一曲,曲竟,关弱水说,何不让关某也来弹奏一曲,两人交换座位,关弱水细腻抚琴,一曲又一曲,伴着琴声,沉吟闲醉,那黎常之在一旁静静问着:“我知道你千方百计要让他走投无路,为何要这样做?”

    琴音没有停止,关弱水继续抚琴,一边说:“这该追溯到我与苏少艾的一份赌约,他应该清楚,这世间若无立锥之地,他便愿意跟着我。我便顺了他的意。”

    就为了苏少艾一份赌约,不惜大费周章,也要把人逼到走投无路。这该怪苏少艾自不量力夸口豪赌,还是该怪罪关弱水这份情执。

    黎常之斟酒,听着关弱水精湛的琴技不亚于他,颇为诧异,为今晚的论情多了几分情调,他又问:“你拿他交换我家的金鼎商号,你怎能把他推向权爷?”

    琴音嘎然而止,一片岑寂,关弱水如鹰的眼里燃起怒意,瞪着黎常之,满腔不悦地说:“把他推向权爷的是你父亲,关某多次阻止从来都没答应过,为了此事,我几乎与黎爷决裂。”

    黎常之问到了对方的痛处,一时竟不知是否该继续追问下去。

    关弱水平复情绪,把酒一饮,睁着黑亮的双瞳,只一叹息,说:“此人太难缠,不提也罢,为了避免让权爷还怀着心思,关某有离京的打算。”

    黎常之朝观雪堂望去,一片垂枝斜向那深掩的窗扉,花绽满枝,又望着关弱水问:“以关大人的才能,为何钟情于这样一个麻烦人物?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光风霁月下,今晚的论情,统统围绕在苏少艾和关弱水身上,为解开黎常之的疑惑,关弱水侃侃而谈,不再避讳遮掩,他说:“此人能让关某销魂,他的麻烦显得微不足道。”

    黎常之眼神朝向身边的亦研,说:“我的亦研很喜欢你。”

    微微一笑,没有随着看亦研,“可惜,关某的眼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黎常之反而讥笑一番:“但那到处惹事的苏少艾,眼里可以容纳很多人。”

    眼里可以容纳很多人吗?关弱水反斥:“清醒的苏少艾,永远不会知道他放下理智时的真实情感,一个喝不醉的人,永远把自己的心门深掩,听不到自己内心的真心话。”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想知道他放下理智时,对关某说了哪些真心话吗?可惜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些话都只说给关某一个人听的。”

    苏少艾的真心话?苏少艾的嘴里能说出真心话?黎常之偏不信,反而更有兴趣那真心话的内容,“既是苏少艾的真心话,黎某也想听听。”

    关弱水不答腔,嘴角弯成一个弧形。

    见对方不肯透漏半点讯息,黎常之只好转移话题,又问:“关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需要黎某助一臂之力吗?”

    “我要带他走。”

    “走去哪?”

    “千山万水,都陪他。”

    千山万水,都陪他。

    观雪堂内,苏少艾躺在一软榻上,竖起耳朵,将外头的对话听的再清楚不过了。

    他拉开木作纸门,亮着眼,朝外头喊:“常之大人,给我一醰酒吧,算本公子敬你。”

    一场月下论情,竟是这样的安排,关弱水对黎常之笑了笑,眼神警醒犀利:“原来如此。常之大人也会玩……围猎啊!”

    黎常之也不客气地说:“今晚,黎某的心也宽解了,关大人,承让了。”

    关弱水见今日大伙儿都在,也把话挑明了:“既是论情,容关某一问,这世间若无关弱水,你黎常之会拿苏少艾如何?”

    巧笑了一声,黎常之回了他:“这世间若无关弱水,我黎常之自然是要了苏少艾。”

    “承让了,常之大人,这世间能拿下苏少艾的只有关某一人,汝等斯文正派之人,对他是全然没办法的。”

    ***

    白马寺的百灵鸟双双对对,比翼双飞,那精力旺盛日夜鸣唱的百灵鸟最终都被无声胜有声的百灵鸟收服,此后低鸣婉转,安静下来了。

    苏少艾佛前礼拜,又对金身菩萨行礼,突然发现大事,喊了:“这金身菩萨怎么裂开了?”

    这不,一条细缝从头顶而下,剖瓜似地,一直劈到脚。

    关弱水把他扶起,说:“这金身菩萨几次被你折腾,早该毁了。”便让法然大师用火焚之,法然不肯烧,说这是皇家寺院怕上头怪罪,关弱水说,上头若怪罪就他一人来扛。便自己把那金身菩萨搬下佛堂,拿到柴房扔进火堆里,那火愈烧愈旺,最后烧成一堆灰烬。

    随后便向法然辞行,“关某会领着苏公子结伴同行,你且放心,白马寺不会再有骚扰的事了。”

    便领着人下山,来到竞王府,向竞王爷辞行。

    “弱水,此次多亏你帮忙,否则这京城不知要被这苏少艾闹成什么样。”

    “天竞兄,我与你是结义死友,尔后若有需要,再来寻我。”

    再回到关家大院门前,那牌子正在拆,新的主人是那名小妾心口有恙的王爷,见了关弱水在门口,笑得开心了。说:“关大人执意要把这院子送给我,我就暂且替大人保管,先将这院子打理成一座花园,关大人随时都可以回来。”

    关弱水点头同意,说:“关某初入京时,是搭王爷的船而来,眼下关某想向王爷讨那艘船,不知可否让与我?”

    王爷一听,立刻派人来,带至白沙洲渡船口,将那艘华美的画舫送给了关弱水。

    王爷说:“关大人,这艘船不必还了,若我猜的没错,关大人这一去少则三、五年才会回京,望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白沙洲口,辞行的人影愈来愈小,小到看不见了。

    舱内,两个人面对面哑然一笑。

    关弱水拉起苏少艾的手,行至船头,“走,带你去关某的十座山头,六十个营寨,让你看看我的地界有多壮丽辽阔。”

    这边已经惦念着那快意欢畅之事,“先说好,此次森林围猎,本公子不当主角。”

    “要围猎你,不需到森林,只需在这艘船就行了。”

    外头风大,迎了几道风之后,二人便进入舱里,各自寻了一个位子坐下。

    关弱水沏了一壶茶,将茶端上,又一旁抚筝弄琴,拨弄两三弦,幽幽唱着“西行弦月”,一曲罢,也端起茶盅,朝苏少艾望去。

    但见苏少艾已经歪在一窗下,听的迷迷茫茫,这曲子好熟悉啊,只听过一回,是在第一次游江赏春花的船上,由一名琴师所唱。此后再无听过。

    他问:“谁谱的曲?此曲我只听过一回,这是第二回。”

    关弱水回答他:“谱曲人是烟山最出色的琴师,关某的琴艺也是她教的。”

    苏少艾回了一句:“有意思。那琴师我只见过两回,第一次在荷春园,第二次在游船上,此后再未见过。”

    关弱水巧笑:“你若想见她第三回,关某可以安排。”

    “哦,她是你的什么人?”

    “她,烟山关氏,排行老二。弱水排行老三。”

    苏少艾一怔,恍然大悟,原来,从最初的开始,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的安排。

    “那她人呢?”

    “五年前已嫁人,三年前随夫到宁波,夫婿吴淮海。”

    苏少艾又一阵狂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完了,他问:“这世间有没有你关弱水算错的事?”

    但见关弱水正色看他,微笑着说:“有。关某有一事算错。”

    他说,“人心难算,关某算错了自己的情感。”

    猫捉老鼠的结局,不是猫把老鼠吃掉,而是猫爱上了那只老鼠。

    他又说,猫不仅爱上那只老鼠,还想专宠那只老鼠,想成为那只老鼠御用的猫。

    “往后,你要快意逍遥,尽管在我的爪子下快意逍遥。”

    清风徐来,将苏少艾吹的更清醒了,他挺起身子,背倚着窗,一双勾魂眼勾向对方。

    怀想昨夜的情景,在关家大院的最后一晚,他把长醉药捏碎了,只吃了半颗,夜半缱绻,药效退去,理智清醒时分,两人难分难舍交缠了数回合,关弱水还以为他仍处在失智失神的迷茫里,不断在他耳边咬了又咬,叨叨絮絮私语了一堆。

    苏少艾嘴角轻扬,露出小白牙,说:“其实,我昨晚很清醒,我听见你对我说的话了。”

    关弱水没有回应,只嗯了一声。

    风又悄然而至,行船处,有沙鸥群飞,绿草芳菲,此时天空正蓝。

    关弱水起身,朝他走去,与他对坐,手掌抚向他的脸颊,说:“我说苏公子,昨晚你缠着我,讨了我一百次‘跟我说爱我’,讨了我十次‘带我走’。这可是你的真心话,现在你可别赖账。”

    苏少艾咧开嘴,梨涡浅浅笑着,说:“本公子昨晚听你说了一千次,不仅耳烦,现在头还在晕眩。”

    “一千次什么?”

    “一千次,我爱你。”

    一只手伸来,扯了扯那厌烦的耳朵。

    “弱水今生只求你的在乎。”

    “本公子很久以前就在乎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我的?”

    “白槿湖畔的青玉珰,落入湖水的剎那。”

    “你说的是这个吗?”

    一只干净完整无瑕的青玉圆珰亮在眼前,摊在关弱水的掌心里。

    透着冰气的美玉上头刻了一个“水”字。他又摸出一块青玉珰,上头刻了一个“艾”字。两只旷世青玉价值不斐,摆在一起,本是一对的。

    江风下,两名男子,一人江湖味甚浓,霸道剽悍,竹扇轻摇,有如来佛的手掌之称号,一人干净俊逸,任性疏狂,持着一把象牙帛扇,眉眼尽是风情。

    画舫已过万重山,又过千回澜,俪影萍踪双飞,朝那百里萧萧无尽的长河缓缓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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