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万星坠落篇  第十二章 诀别篇(三)

章节字数:3053  更新时间:17-01-29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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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我的父亲的病情的日益加重,我能感觉到,我的哥哥姐姐越来越焦躁,他们的动作幅度逐渐大了起来。

    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曾忽然闯入我的宫殿,肆无忌惮砸、查、扔,很快在我从来不去的弃宫和废宫找出一大堆刻满了诅咒大周国运的稻草人;我奉命进帝宫见我的父亲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侍卫拦住我强行要搜我的身,变魔术一般在我身上搜出零零碎碎的暗器和利刃;夜晚星墟城的宫外商铺遭到了来路不明的强盗的洗劫,被抓获的头子却供出是奉圣子宫的太子之命收集财物……

    我的哥哥开始连演都懒得演了,在朝政之上大声斥责我,命人将我随意进出帝都的宫牌给扯了下来没收,威胁要废去我大周太子的身份,三次命人把我贬出圣子宫,让我滚去睡在马厩。对此,我的老师陆炎伯在一边冷眼旁观,既不出手阻止,也不煽风点火,就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一般。我也处之泰然,我知道,无论他们如何羞辱我、污蔑我,现在的他们都已经彻底无法撼动我的根基了。

    这一切,都是最后决战之前的预演罢了。叶小欢早就告诉过我,在我的父亲驾崩的那一天,我将在全城十五万禁军的护送下走进帝宫,和我的老师陆炎伯的跟随下,堂堂正正走进帝宫,在所有人面前接过我父亲大周天子的帝座和这个帝国的无上权力。我的哥哥们一切徒劳地垂死挣扎和绝命反扑,都是显得那么无力苍白。他们现在一定深深后悔了吧,后悔为什么在我进驻帝宫的第一天就没有把我给杀了,那时候我还是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他们有长达八年的时间来着手对我的抹杀行动,他们却错失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因为那时候的我——是一个看上去几乎不可能对他们的帝位产生任何威胁的痴呆儿啊!

    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叶小欢的预言?因为,正如她所言,她是来自未来的少女。

    从老年,到成年,再到少女,到婴儿,回到母胎,变成精子和卵子。她是生活在倒逆的时光中的人。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马不停蹄奔向遥远的未来,而唯独叶小欢,却孤独地逆流而下,不断退回到过去。她的时光和我们所有人都是相反的,我们的起点是她的终点,我们的终点是她的起点。我们的明天对她来说是昨天,我们的昨天对她来说是明天。

    在未来的世界中,她看到星圣帝国统治下的海上七陆再度回归到四分五裂战火连天的状态,各大势力相互攻伐,战火从关内七境一直蔓延到天枢星墟,蔓延到我遥远的故乡开阳王阙。象征着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的帝都星墟城几经易手,被各大势力轮番攻占。战死的尸体铺成的长河,堆成的高山,甚至超越了当年周人和殷人的大战,乌鸦和秃鹫终日飞驰在七陆的上空,等候着新的大战产生新的尸骨和腐肉,没完没了的乱世,让刚刚从战祸中平息下来的海上七陆众生几近崩溃。

    而那时的我,是被世上称为“蔷薇太子”的存在。我将成为这乱世中的一大势力,被认为最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一统海上七陆的男人之一。

    “为什么未来世人叫我蔷薇太子,是因为未来的我很爱蔷薇吗。”

    “不,”她为我会错了意而浅笑,“那是因为未来的你杀的人太多了,你走过的地方淌下的血,艳丽得就像是盛开了一路玫瑰一般。”

    未来时代的叶小欢和我于战火中相遇,那时候的我身边已经围绕很多女人了,可是她却仍然深深爱上了我。她是生活在更未来的人,一早知道结局,即使很快我便有了新的欢爱,将她彻底遗忘,她却义无反顾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来到未来的我身边。

    “姬殷,你知道吗,”每当说起这段往事,她的眼眸就像是明媚得像是放出光芒一般,我看得出,即使对于她的时空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了,她却仍然历历在目,“我们相识在星墟城最大的刑场。那时候我还是开阳殷商旧部的叛军首领,被帝国的军队俘获了之后和很多商人一起押送到城口的集市等待着处死,周人的天子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反抗她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周人早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劫法场,一早就在那里布置了天罗地网和三万精锐禁卫军。我记得有‘万法归宗’的领袖‘三生万物’,有天下最好的术咒师巫毒大人,有龙神阙的第一高手龙三少爷,啊,你的老师陆炎伯也在当场。我当时只是苦笑,这么多高手云集之下,大约是太阳帝国的王复活都无法把我从这里救出来了吧。

    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微笑地看着我,“但是当时你还是来了,姬殷,你只是孤身一人,不急不缓当着所有人面走入刑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地议论纷纷,‘蔷薇太子来了!传说中的蔷薇太子亲临星墟城了!’人人都陪着这么多高手配你痛痛快快打上一场,看看是周人的精锐云集厉害还是你这个号称不败的传说人物厉害。你只是旁若无人走到我眼前,为我松了绑,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和你走。

    “当时这么多人啊,在那么多天下顶级的眼皮底下,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这里吗?我就算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了,当时心里害怕得像是战鼓一样,害怕那些人一言不合就扑上来,将你乱刀杀了。你只是闲庭漫步般走着,所到之处所有禁军都傻傻地为你让开了一条大道。直到‘三生万物’在你身后叫住了你的名字,你停下脚步,懒洋洋问道,‘小三子,有何贵干?’那一刻,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以为你要和这么多人为了我开战了。没想到三生万物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一句,‘最近天气转凉,太子注意龙体。’你便哈哈大笑起来,拉着我就在三万禁军一众高手的注视下,将我带出了星墟城。”

    她抚摸着我的脸庞,仿佛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姬殷,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天底下没有少女不可能对你不动心。”

    我不语,这样的我,未来真的会是这样演变吗?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和叶小欢在一起,她却告诉我未来的我很快便会忘了她。我以为我会和在我的老师的辅助下长久地治理着大周的帝国,她却告诉我在我的父亲死后不久,帝国就四分五裂了。我曾以为,我已经忘记开阳了,忘记我的故土王阙和属于我母亲的帝国和时代,太阳帝国。她却一次次让我想起来那些事情。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憎恶起那个我素未谋面的未来的“姬殷”,为什么他会让事情变得这样?他拥有现在的我不曾拥有的力量和权势,可是他却故意没有去阻止这一切发生。那他所追求的和拥有的,真的是现在的我想要的吗?

    人终究是会变的吧,或许现在的我,正马不停蹄变得越来越像是未来的我。

    我紧张地抱着眼前的叶小欢,我害怕自己失去她,我更害怕自己真的变成她所描述的未来的自己。她却只是推开我,泪中带笑:“太子殿下,未来的你得到的将是全天下,您不需要为失去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伤心。因为我只是你命中的三千分之一。”

    何等熟悉的话啊,我第一次进帝都,姬无道快要这么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安慰我的。看着叶小欢的脸,她大概不知道吧,我的昨天,也是她的明天,在我在帝都集市的囚车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时,我已经对她一见钟情了,我此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更不可能将她遗忘,这种事情,我绝对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我不会让她口中的未来到来。

    我白天跟着我的老师陆炎伯学习各种天文地理,晚上叶小欢便来我的房间,教我九九八十一种正逆倒推法。未来的我将魔神的文字教授给叶小欢,叶小欢又回到了过去将魔神的文字教授给现在的我,这是何等神奇的关系。这些事情,那个未来的我知道吗?传说中未来的世界因为战火的缘故九部曲最后一部“化魔”已经失传了,那是未来的我一生的痛,可是在现在的时空,“化魔篇”大概还静静躺在王阙哪个角落吧。叶小欢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开阳去找到“化魔篇”,完成未来的我一生未完成的夙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期待,我该怎么说?我想说,我不希望再因为我而商周大战了,我没有恢复太阳王朝的雄心壮志,我亲眼目睹民间疾苦,战火对底层人民的伤害,我不想要再有人因为战争而死了,我又能怎么告诉叶小欢,看着她失望的面孔?我只是静静地学习着,能和叶小欢多待片刻,便多待片刻。我看着叶小欢教我时那张认真专注、秀色可餐的脸,我只希望这一刻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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