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607 更新时间:17-03-07 15:36
她记得很清楚,六岁那年父母的关系开始极速恶化,因为那是她和妈妈第一次两个人过的春节,第一个冷清的年三十永远烙在她记忆深处,无法磨灭。
她觉得爸爸是个奇怪的人,到现在她也无法理解,他重朋友轻亲人,他时常和朋友混在一起不着家,他在家陪伴家人的时候很少,他的时间全奉献给了朋友。有智者说,一个人一生的时间最多奉献给谁那说明他最爱谁,那爸爸最爱的是朋友?说起来有些让人啼笑皆非,那么多朋友,他爱的是一群还是其中一个两个?又或者,他爱的其实是他自己?
妈妈是个性情温婉的贤惠女人,丈夫的冷落她一直忍让,因为有女儿的陪伴她不算孤单,母女俩关系甚至因此格外亲密。但不知怎的,雨苏六岁那年妈妈突然变了,就象她突然间觉醒了,她开始表露对丈夫的不满,夫妻两个时不时地冷战,妈妈变得郁郁寡欢,家里从此少有欢乐。
暖洋洋的一个春日中午,雨苏在幼儿园睡得正香,妈妈突然跑来接她。妈妈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她小小年纪心里很清楚,妈妈又和爸爸吵架了,但那一次并不同于往日。
妈妈把她带回家,飞快地收拾衣物。她仰着脖儿稚气地问:“妈妈,我们要去旅游吗?”
“嗯,宝贝,咱们坐火车去看外婆,好不好?”就这样,妈妈麻利地收拾好出行的衣物,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家。
楼下,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色小轿车旁等他们。
“苏苏,叫卫叔叔,卫叔叔要带我们去火车站。”妈妈对雨苏说。
雨苏还没开口叫,鸭舌帽男人先呵呵笑起来,“你也叫叔叔啊?”
这一句让雨苏很是反感,在幼儿园时小朋友经常嘲笑她的名字,苏苏俩字儿听起来象“叔叔”。这名字是爸爸取的,他取名的理由很简单也很随便,妈妈姓苏,姓丁的与姓苏的生的孩子就叫丁与苏呗,要不是妈妈提了一句用下雨的“雨”字比较好,她的名字真的会很离谱。
“讨厌!”她不禁骂道,对这个卫叔叔的好感直降为零。
“怎么说话的,苏苏?小朋友要有礼貌!卫叔叔跟你开玩笑呢!”妈妈轻声喝斥,一边对卫叔叔陪笑。
“嗯,你骂我我就不送你去车站了!”那个卫叔叔玩笑道。他嘻皮笑脸的样子让雨苏越发讨厌。
“谁要你送,我爸爸会送!”雨苏没好气地回。这个男人不留神已触碰到她底线,谁叫她“叔叔”她和谁势不两立!
现在想来,这个丁叔叔也是倒霉人,为送别人自己搭上半条命,那场车祸责任在另一方,姓丁的虽侥幸存活,但据说成了植物人,实生不如死。
车祸之后,雨苏固执地认为,当初如果是爸爸送他们就不会发生那事了,他们一家会乘公共汽车去火车站,也许可以避免那场意外。小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送他们,但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妈妈和爸爸吵架,妈妈要回娘家,怎么可能叫爸爸送?就算后来明白这点,她依然怪父亲,是他对妈妈不好,妈妈才要回娘家,不回娘家那场车祸一样不会发生,归根结底都是父亲的错!
车颠簸了一下,雨苏从回忆中苏醒,夜已深沉,窗外灯光一闪一闪,车上的旅客大多已睡沉,只有她还在心猿意马无尽遐思。
“爸爸现在怎么样了?他的病会好吗?”她心里不停打着鼓。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四年了!当年送她走时父亲一路沉默无语,他也许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女儿离自己而去,他也无权干涉她的前程或自由,何况当年他确实有错,他只顾自己玩乐不思及和陪伴亲人,是他理亏,除了沉默他还能说什么?
很诡异地,想到这一幕的时候,心灵深处的她好像突然跳出了她的躯壳。另一个她就站在父亲的面前,定定看着这个略显颓废的灰发男人,在她心头涌动的不是怨恨,而是怜悯,深深的怜悯!父亲也是个可怜人啊!他唯一的亲人弃他而去,他要为当年的玩乐付出大半生孤寂的代价,他可能不后悔吗?
车子摇篮般以固有的频率不住地摇晃,终于将疲惫的人带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闻有人喊了一嗓:“到了!C市到了,各位!”
雨苏揉着惺忪的眼看向窗外,遥远的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上面微微泛着点红光,快要日出了。
“回来了!”她心里发出一声轻叹,五味杂陈的情绪一下子齐涌心头。马上就要见到父亲了,她彻底的不知所措!
她最担心的,他那严重的病到底是什么?还有,他会怪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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