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拾忆黄昏

章节字数:4523  更新时间:17-02-21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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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过境后的许多天里,林豫再一次失联。我依然会是每天拨通他的电话,只是徒劳无功,莫名的忧郁萦绕在心,不出几日瘦了许多。

    程子初一次出差归来,让我把文件教到办公室。我拿着文件推开办公室门,他正拨着电话。于是,我知趣的准备关门而出。

    他急忙放下电话,把我叫住。见我清瘦的样子,他说:“我才走没几天,你就想我想成这样?”

    他说话时,带着坏笑,却迎来我的好一阵白眼。

    我忽而发现,他的笑容有些许栓子的模样。一时间,脑子微微短路,于是岔开话题:“瘦了才会有人爱,我是为了爱而减肥。”

    他摇摇头:“你不瘦时,也有人爱!”

    我略带疑惑的看着他,他扬起嘴角说道:“比如我。”

    他的话让我我云里雾里,痴傻的站在原地。却见他浅笑盈盈,把嘴轻轻凑到我耳边,暧昧的说:“我是逗你的……”

    莫名其妙被捉弄,我心中不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匆匆呈上文件,夺门而去。自此开始,我刻意的与程子初疏离,不再想要那种暧昧的空气。

    说到底,跟程子初的相遇,只是想念栓子的寂寞,既然是个错误,何必要继续?

    程子初明知我的疏远,却偏偏假公济私跑来我家好几次。每次都被我拒之门外,如是几次他也觉索然无味。

    程子初不再,我乐得清静。

    不知不觉,秋意渐浓。秋风中,银河悬于正空,夜深已有微露。闲来坐在阳台,点燃一支烟,翻阅《如果·爱》。

    思念愁苦,放下书望着窗外车流不息,期盼林豫会忽然的出现。只是车来车往,终究没有林豫的踪影。

    两心两地两不知,

    星风夜露晚来迟。

    长把相思拟夜露,

    却是秋风月明时。

    而后的许多天里,我细数着每一个想念林豫的日子,在一天有一天的等待中,中秋到了。

    中秋节当晚,有人敲开我的门。我异想天开的以为是林豫,兴奋的开了门后,却大失所望。

    来的人是程子初,他身上一股浓厚的酒气,一头倒在我怀里,惨兮兮的说:“十年了,十年前的中秋,他走了……”

    之后,他开始又哭又闹。看着他的样子,我一时气急,一个耳光打上去,怒斥:“你是个男人!”

    他不甘示弱,反手回了我几个耳光,愤恨的说:“放肆!你是除我爸,第一个敢打我的人,说到底你和我交好也是为了钱。”

    说罢,他掏出一叠钱甩在我身上,近乎疯狂的笑道:“我有钱,包养你!”

    我只觉好笑,冷漠的说:“程子初,你不配拥有爱!”

    他闻言,疯狂的摇晃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被摇得有些头晕,说:“你用钱去衡量,自然不会有真爱。爱,看重的是人,懂吗?”

    他忽然变得平静,可怜兮兮的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未待我回复,他便吐了一地。之后,躺在床上,不舒服的睡着。看着他的样子,我一时心软,拿了热毛巾替他擦脸,之后解下他弄脏的衣服去洗。

    程子初霸占了我的床,我坐在沙发百无聊赖。忽然很想家,简单的收拾一下,登上了回家的火车。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半夜,老妈下了一大跳,以为我是中邪。

    我给老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她我饿了。于是老妈抱怨着把饭菜给热好,我也简单吃过一口就去睡了。

    第二天,在一阵电话铃声中,我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接下,电话里传来了程子初嬉皮笑脸的声音。

    我抱怨道:“程总,现在才几点。”

    “才几点?已经日上三竿了!”

    看了一下表,刚刚十点多了,在床上放赖:“昨天折腾好久,你还让不让人消停点了?”

    “昨晚”他试探性的说,“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想到他曾捉弄我,我忽然心生一计,说道:“你说呢!现在还肿着呢。”

    “啊?”

    我开怀大笑:“别想多,是脸!被你掴了好几个耳光!”

    他歉疚的说:“对不起!”

    “好了挂了,继续睡觉。”

    “我在你初中门口等你。”

    “真的假的?”

    “给你五分钟,逾期不候。”

    我极其不情愿的起床,洗漱、换衣服,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出门。

    秋日的高阳,艳艳照耀。我走在学校的就路上,学校依旧还是老样子,只是我上学时种植的树苗,已经可以乘纳一片阴凉了,我仿佛看到很多年前林豫的身影。

    曾经,初夏的校园里,林荫斑驳下,林豫和我信步徐行。

    曾经,秋日的教室外,寒雨萧索中,林豫为我撑着雨伞。

    曾经,冬日的操场上,黄昏暮雪时,林豫拥我入怀,为我取暖。

    曾经……

    记忆的画面一副一副的涌现,我的心忽然隐隐地抽痛起来。林豫,那个曾经为我打架的人,那个曾经送给我吉他的人,那个曾经送给我海浪汹涌的人,现在在哪里?

    故园小楼旧路,

    恍然依稀如故,

    此去几经年,

    荒草离离前阻。

    留步,留步,

    纷扰思绪无数。

    恍惚间,我再次看见那座没有拆除的二层活动室。那是一个很小的房子,一个与回忆有关的地方。曾经,在某天放学后,我拉着林豫爬上这座小房子的屋顶。

    黄昏的校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影,柳絮在微风中轻轻的飘散。

    林豫有恐高症,爬上屋顶后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而我则上蹿下跳,好不活泼。

    林豫疑惑的看着我:“白一城,你就不怕掉下去吗?”

    我看着林豫微微惊慌的表情,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蹦蹦哒哒来到他身边说:“我要是掉下去,就拿你当肉垫。”

    当时,他笑着说:“也好,同日生同日死。”

    他的笑脸,与夕阳相映生辉。我轻轻坐到他身边,说:“闭上眼睛!”

    黄昏中,夕阳下,夏虫唱响,微风拂面。那时候,我是十五岁、林豫十三岁。

    我试图去平复心情,徒劳无功潸然泪下。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多年了,可是那些记忆就如同宿命中刻下的烙印,在劫难与轮回中,永不磨灭!

    此生,或许有一个人曾陪伴你一路磕磕绊,不曾背离。

    此生,也注定有一个人,穷其所能为你遮风挡雨。

    只是,再一次次伤害后,他最终化作纸上的回忆,再也无法触及!

    我停下脚步,忽然有种莫名熟悉感觉,好似林豫就在身边!

    程子初忽然从后面抱住:“城子,谢谢你。”

    他的突如其来,吓了我一跳,随手推开他。他却再次拉住我,指着教室说:“我想看看你上学的地方。”

    走进教教室,程子初兴奋的说:“这就是你曾经上学的地方?”

    “不是。”我说,却迎来他疑惑的目光,我解释道:“这里修整过。”

    整修过的教室焕然一新,不知道那些年我们曾经留下的印记是否还在。我抛下程子初,径自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那里,我曾经和林豫画下身高的线。

    当时,林豫对我说:“白一城,等十年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看看我们是否都长大了。”

    如今,刚好十年,而林豫却全无音信。

    假日,为了节电,走廊的灯统统关闭了。逼仄狭长的走廊,仿佛走不到尽头。折转之后故地重游,一个身影赫然站在那里。

    一个身影孤寂的站在那里,清清冷如许,寂寂复寂寂。

    他孤独一人站在那里,忧伤的看着粉刷过的墙壁发呆。不知此时,他有着则样的思绪。

    看着许久不见的他,些许消瘦,却依旧是那副月朗风清的面貌。

    他听见我的脚步,却未回头,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墙壁,淡淡的说:“你来了,我们都长大了。”

    之后,沉默良久。

    寂静昏暗的走廊里,莫名的情愫在沉默中忧郁的萌芽、生长、爆发。此刻此刻,只想拥他入怀,此外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我上前紧紧抱住他,说:“我来了。”

    他转过身来,说:“白一城,我似乎想明白了。”

    我看着他的笑脸,只觉天涯共此时,此生已是足够!

    “你想明白什么了?”

    他深深的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却是答非所问说了一句:“白一城,你瘦了。”

    一语说罢,四目相对,两心相依,无限柔情荡漾开来。霎时间,天地悠悠,只有彼此!

    忽然,程子初的声音乱入:“一城乖乖,原来你在这,怎么可以撇下你的男朋友。”

    见闻程子初,林豫一时错愕,片刻面如死灰转身欲走,却我一把拉住,只见他眼底一团雾气在眼底慢慢腾起,透着无数落寞。

    他有些哽咽,说:“白一城,你说过你会一直等下去!”

    他说的话,让我一时间难以听懂。百思不得其解中,他解开我我的手,默默走掉。他踽踽独行的身影,隐匿在一片昏暗中,最终消弭于在逼仄的走廊里。

    一种怅然若失弥漫于怀,我忽然胸口一窒,心脏缩成一团,两眼一黑靠在墙上。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程子初揽在怀里。他目光焦急,说道:“你怎么了,吓我一跳。”

    我已顾不得一切,起身追着林豫离开的方向拼命跑去,而他的车子已经驶向远方,终究是迟了一步。

    从此,咫尺,天涯。

    此后的很多天里,我抱着那本诗集,不停的咳嗽。

    深秋的天气微冷,树木的落叶萧萧而下,又逢秋雨绵绵,一片肃杀。

    周五下班后,程子初见我咳嗽许久未有好转,押着我进了医院。却未了,我在医院见到了一个不该见的人——栓子。

    再见栓子的时候,是在医院大厅。远远的,我看见栓子的身影,他却并未注意到我。六年来,他看起来还是最初的那个模样,那个我记忆中深爱的模样,我的心却像藤蔓一样纠结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快把你忘掉的时候,你却出现在这里?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我不安起来,曾经那么想念,而真的见到了之后却只很想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我拉着程子初的衣角:“我们走吧!”

    “我可是你老板,老板带你来看病,你竟然这么不领情。”

    “没有,又没什么大事。”

    “不可以。”程子初一边说,一边按着我来到窗口。

    于是,我和栓子之间只有两个窗口的距离。

    “姓名,年龄,科室。”护士小姐干脆利落的问着。

    “白一城……”程子初自顾自的说。

    栓子听到我的名字为头微蹙,转过头来。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直视着。而我,失去了所

    有的思维,傻傻的呆立在原地看着他。

    程子初挂了号,拉着我离开。栓子的身影渐渐的远了,人声嘈杂,人来人往。

    来来往的人虚化为不真实的光影,徘徊在我和栓子的中间。我清楚的看到他鄙夷神色,和变动的口型,他在说:“贱货!”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记得是如何完成的检查,只记得程子初把我扔进车里时,恰好阴冷的雨忽然停了。

    我忽然很受伤,拿起电话却自然的拨出林豫号码。不知何时起,林豫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习惯的拨出他的号码,习惯的学着他的样子抽烟,习惯的看着他看过的书,习惯的摆弄他送给我的吉他。

    习惯的,想念。

    回到家里后,我拿出了酒,开始跟自己赌气。之后连续几天我都没有去上班,只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喝酒。

    一个傍晚十分,程子初出现在我的门前,我又哭又笑的的把他请进门。他坐到我的旁边,闻到我一身酒气,又见到胡乱扔满一地烟头和酒瓶,惊吓道:“你,还好吗?”

    我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说道:“傻呀,你看我是好的样子吗?”

    “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我举起酒瓶,嬉笑怒骂:“我喝酒了呗,青春献给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

    他抢下我的酒瓶,怒吼:“白一城,你能不能好好的。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从医院回来后你就不正常,你到底怎么了。”

    我自嘲的苦笑,我怎么了,我又能怎么?林豫是楼的离去,却迎来了栓子。我是该祭奠我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情,还是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自心痛?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把头埋在手臂里,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程子初拉起我,抬起我的下巴,意乱情迷的吻着我。他的吻几乎令我窒息,却发现他的吻竟然那样令人沉迷,我抱紧了他。

    良久,他放开我说道:“是四次。”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继续说:“不是三次,是四次。第一次我看到了你,你却没注意到我。”

    他点了烟,说:“第一次是在你学校的公园里。那时候,你正在看一本书。你看的那么入神,根本没注意到我。我在一旁注视着你,好久好久。人生真是有趣,巧妙的安排我们再次相遇。所以,这次我再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细听他的话,嘲讽着命运的荒唐,荒唐的让我再次和栓子的重逢。六年了,无数的想念,我在栓子眼里始终是那样不堪,所有的爱慕在重逢的那一刻化作灰烬。这么多年的痴心,终究所托非人!

    我我苦笑着,白一城你又何苦折磨自己?生气?不,是恨,恨自己这么多年的犯贱!

    一时气急,我对程子初说:“我们在一起吧!”

    程子初错愕的看着我,我却大笑开怀。栓子,我白一城和你此生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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