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897 更新时间：17-03-12 20:37
“老李头，今个儿忙完了，咱们哥几个去喝一杯怎么样？”一位正在锯木头的师傅，开口道，嗓门倒是大，惊得方熠侧了侧目。
那老李头是一名搬木材的工人，将一根木头堆在那里后，用毛巾擦了擦汗，凑近木匠道：“今天不行了，前些日子回得太晚了，我婆娘狠狠的训了我一顿呢。”
“你这怕婆娘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哎，我那婆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疑了，前些日子，我在郊外那里捡了一条手绢，那绸缎，摸着舒服极了，想着拿回去送我那婆娘用，结果，哎，谁知道那手绢上还绣着字……”老李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那婆娘专门拿去给乡里的读书人呢看了，结果是个女人名字，，我婆娘以为我在外面有相好了，可着劲在家里闹腾呢。”
“十里亭？听说那里出了命案呢？”
“命案？”老李头吓了一跳：“什么时候？”
“也是前些日子呢，对了，就是五天前，我记得那天我婆娘要我去买肉，结果看到好多衙役往城外跑，一打听，然来是一学子死在了十里亭。”
老李头更是惊得脸色都变了：“不会这么巧吧，我也是那天从附近路过，因为抄近路，没去十里亭……”
“老人家。”一道声音突然想起，吓得老李头往后退了两步，侧目便看到一华服公子带着一少年走了过来，那少年老李头认得，工头都称一声小爷，听说是这家主人身边的人。那这位公子，定是这家的主人了。老李头忙躬了躬身。
走过来的正是沐浴完了的晏晟栩，他在大厅没见到方熠便一路找过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当然站在一旁的方熠也听到了，正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老李头，见晏晟栩看他，也走了过来。
“老人家，不知您是什么时候捡到了手绢？”
“这个不关我事。”老李头吓得连忙摆手。
“老人家，你别怕，我家公子只是问问，您据实回答便可。”晏子忙出生安慰。
老李头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低首道：“我记得那日我赶完集往家走，原本是要经过十里亭的，但是那日我儿子放工，从临城回来，我急着见他便绕了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片阴森森的林子，结果就在那里捡到了一条手绢……我记得那个时候大概是巳时，我回到家的时候，婆娘还未做饭呢。公子我只是一时贪心……”
晏晟栩抬了抬手，阻止了老李头的话，回头看着方熠：“师爷觉得如何？”
方熠略一沉思，开口问老李头：“你说那手绢上有些字，可知是什么字。”
“那个我委实不知，但是我那婆娘知道……”
“那手绢现在可是在你家里……”
“倒不是。”老李头摇了摇头，从怀里扒拉出一个黑布包，解开之后便是一条粉色手绢，用料是上好的绸缎，雕花也很细腻。“我那婆娘非说是我那相好的，要我烧了，我舍不得，想着能不能变卖换几个银子，便随身带着。”
方熠揉了揉鼻子，伸手接过那条手绢。细看之下是一条非常普通的手绢，但是看那绣工，确实出自莫氏绣坊的东西，这还要感谢自己兄长为讨好两位嫂嫂，不知从莫氏绣坊里定了多少东西，甚至还为他定制了一套成衣，那绣工，那花纹都是极好的，但是那金光闪闪的衣服应该只有那些纨绔子弟喜欢吧，太招摇了。手绢一角，绣着一个楷书娟。也就是说这都是一个叫娟的小姐随身携带的私物。只是怎么会落在郊外的树林里。
“老人家，你这条手绢可能卖我。”方熠笑问。老李头原本想着不惹麻烦就好，谁曾想，平白多了几贯银钱。看着走远的三人，老李头拿着手里的银子半晌说不话来，一旁的木匠看的目瞪口呆，连连嚷着要老李头请酒……
菜是好菜，就是好酒，但方熠却味同嚼蜡。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等小斯们上前撤了席面，方熠才匆匆站了起来：“晏公子可愿陪我去趟莫氏绣坊。”
“看来师爷是熟悉此物了，莫非师爷也是风月中人？”
感情这位晏公子以为他喜好风月了。也是，不喜好风月，不追求女子，又怎么会熟悉绣坊的东西。当真一言难尽。方熠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晏晟栩已经起身离去了。方熠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莫氏出品的绣品价值不菲，当然也有详尽的记录，只是这毕竟是私密的东西。方熠以衙门的名义要求调查，莫氏老板娘才百般不情愿的吩咐掌柜去查了。查出来的结果令方熠等人相当意外，那手绢是佟夫人定制了。但是佟夫人的名讳里却没有这个娟字。
几人告辞离开莫氏绣坊时，天已经擦黑，来往的行人皆是匆匆，毕竟这会儿要关城门了。
“师爷以为如何？”
“自然是去查佟府可能有一个叫娟的人。”
“师爷不用查了，佟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虽然姓崔，但是佟夫人私下里唤她娟。”晏晟栩淡淡的开口道。方熠怔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似乎也有些释然。
“师爷，此案已经结了，师爷可想继续查下去。”
“虽说他愿替人受罪，但是我们也不能放过真凶，此案自然是要查下去了。”
“那预祝师爷早日查明真相。”晏晟栩意义不明的笑了笑，转身离去了。独留下方熠在冷风中摇曳。
翌日一大早，方熠便来到了佟府。佟夫人似乎很意外，但仍然还是见了方熠。几日不见，佟夫人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方熠往佟夫人身后看了看。
“师爷，可在找什么？”
“自然是找你那位丫鬟了。我打听了好几个市场，似乎都没有见到佟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呢。”
佟夫人脸色僵了僵，不甚自然的道：“那丫头好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哪怕佟府再难过，也不会卖了她。”
“佟夫人对那丫头倒是极好呢。”
“我儿的案子已经结了，凶手也要正法了。不知方师爷今日来有何事？”
“我今日来非公事。”
“那是私事？”
“是了。”方熠从怀里掏出了那条手绢，佟夫人的眼神一瞬间便直了，随后又淡了下去道：“这不是我之前丢的一条吗，不知怎会在师爷手中？”她承认得太过自然，方熠反而有些想笑了，道：“其实这并非我捡到的，而是我在一小商贩那里买的，我觉得极配那丫鬟，便拿过来夫人瞧瞧。原来这是佟夫人的”方熠一边说，一边看着佟夫人慢慢的沉下了脸。
“那感情是那位商贩捡到了，又拿出来卖了。”
“是否是捡到的，还有待商榷，不知佟夫人是在何处丢的这手绢，怕不是被人偷去的吧，那这个县衙就得查查呢。”
哼。佟夫人小声哼了一声，冷声道：“师爷也不用作戏了，以师爷方家二爷的身份就怎会真的看上我家丫鬟，师爷想说什么便只说吧，何必欣欣作态。”
这佟夫人也不忍了，干脆撕破了脸。
方熠也收起了小脸，盯着佟夫人看了一会儿道：“该说夫人有情呢，还是无情呢。你能为了女儿想尽办法隐瞒真相，却又能眼睁睁的看着情郎为你死去。”
佟夫人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善的看着方熠。她原本生了一张美丽的脸，如今阴沉沉的盯着方熠，着实令方熠瘆得慌。
“其实案情现在是这样的吧”方熠呼了一口气，道：“你原本与秦平令为青梅竹马，但你父亲又不愿将你许给一穷酸小子，于是秦平令便想通过科试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结果在他上江陵参加科试的时候，你家里发生了大火，你家人葬生火海，只有你逃了出来。你没有地方去，便想到江陵去找他，路过云崖县的时候，你盘缠用尽，落魄街头的时候被佟老爷收留了。也可能是出于报恩，亦或者觉得累了，你便嫁给了佟老爷。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没想到秦平令找到了这里。他为了接近你，想方设法亲近佟老爷，最后如愿以偿当上了佟府的西席，也能与你见面了。很快你们便旧情复燃了。但你一直没有离去，可能是因为佟老爷。但是不久，你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至于你怎么瞒过佟老爷生子这一事我还真猜不透，但大概就是你生完之后便送了人。直到小孩大一点后才买了过来，做你的随身丫鬟。你一直没有离开，可能是因为佟老爷对你有恩。没想几年后佟老爷去世了，在你没有任何预备的情况下去世了。你觉得你可以离开了，但是你现在有女儿了，如果离开这里，光凭秦平令的束脩和你手里的财物做个普通老百姓，过过平常的日子还是可以的。但是你毕竟从小养尊处优，后来又吃过没有银子的苦，于是不愿意过那样的穷日子，甚至怕连累女儿也过那样的日子，你便把主意打到了佟府的商铺上，也就出现了秦平令以捐官为名骗取佟学子钱财的事情。钱财捐出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佟学子自然非常愤怒要将秦平令送官。只怕这中间也是你说的情吧。于是佟学子将秦平令赶出了佟府，换了西席。后来佟学子每次碰到秦平令都要去他争执，结果有次被你们赶上了，不，准确来说是被你们的女儿赶上了。你女儿觉得佟学子欺负她父亲，霸占了她的母亲，因此对佟学子有恨，后来佟学子要卖掉庄园，你女儿担心佟学子将你们赶出佟府，便想劝他打消念头。正赶上佟学子与买家见面，你女儿自然是十分担心的，便一路尾随，甚至还现身相劝。但是她实际上是一名丫鬟，竟然插手主人的事，佟学子自然不喜。两人便产生了争执，争执中，佟学子撞到了一旁的石柱子，倒在了地上，你女儿以为他死了，便慌不择路的往小路跑了。却不慎将随身携带的手绢掉落了。她回家后非常害怕，你追问之下，她道出了实情。于是你便赶往十里亭，找那条手绢。结果你看到佟学子没有死，你害怕他对你女儿不利，于是用重物砸死了他，伪装了现场之后，便悄身离去了。你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全部落在了跟在你后面的秦平令眼里，他为了帮你遮掩，才做出了佟学子上吊的假象。当然……”方熠顿了顿，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
佟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笑道：“方师爷能凭一条手绢就想到这么多，实在是令人佩服，只是师爷，你没有证据，又怎能认为人就是我杀的呢。”
“方某确实没有证据，但是是非黑白自在人心。佟夫人能瞒过我，瞒过云崖县的百姓们，却瞒不过天瞒不过地，更瞒不过你女儿。只怕她一直到现在都惶惶不安吧。”方熠想到那个偷偷听他与佟管家谈话的少女，这是一辈子的阴霾呢。
“这就不劳师爷费心了，莫须有的东西，何惧之有。”佟夫人面色冷冷的开口，没有一丝愧疚。方熠难免为秦平令感到不值，这佟夫人看似为了女儿，其实全部是为了自己，当真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佟夫人，方某送你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好自为之。”方熠说完，将手绢放在了桌上，便转身离去，刚踏出门槛，便看到门边站着一妙龄少女。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一场冷雨过后，桂花第二次盛开了，香飘千里。晏子气呼呼的拿着竹竿敲着树枝，地上铺着一层软布，细碎的桂花如雨点一样落在了软布上。方丫在一旁看着直跳脚：“晏子，你慢一点，树叶树枝全部落下来了。”
“有本事，你自己来。”晏子不悦的道。
“可是你家公子明明让你来。”方丫鼓着脸道。晏子更气了，可着劲的敲，树枝树叶桂花落了方丫一头一脸。
坐在亭子内的方熠无语的看着不远处收集桂花的两人，回头看看晏晟栩，晏晟栩正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动作优雅，一点也看不出来贪嘴。但是方熠知道这已经是他带过来的最后一块桂花糕了，那他带过来的那那么多桂花糕那里去了，自然是进了晏公子的肚子了。这些桂花糕，是方家大厨亲自收集新鲜桂花制作的，甜而不腻，清香宜人。方熠觉得不错，便带着些来给晏晟栩尝尝。不知这江陵出生的大家公子是不是没吃过这桂花糕，竟然吃个没停，甚至意犹未尽的吩咐自家书童去采些新鲜桂花来，让方熠带回去。目的是借方家大厨的手做些桂花糕来。
“案子可结了。”晏晟栩吃完最后一口桂花糕后，用软布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方熠见怪不怪的，道：“结了。话说我真没想到佟夫人竟然会主要来报案，其实我们没有证据，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如今案情水落石出，佟夫人蓄意谋杀继子已经问斩，秦平令与那崔娟因隐瞒真相，妨碍公务，被流放三年。案情明了的那一天，田夫子专程跑到佟学子的坟前去祭拜，连声感叹难辞其咎”。
在田夫子看来，这一切的源头可能就是他应了佟学子的请求愿意帮其卖掉庄园，才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的事。但是在方熠看来这只是一个引子，不管早晚，佟府总要出事的。一个已然红杏出墙的私相授受的继母，家里怎么可能太平。
”那师爷近些日子可是闲了？”
“嗯？”方熠奇怪的看着晏晟栩，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呀。果然晏公子徐徐开口道：“最近我那后院已经盖成了，还需置办家什之类的，我对此处不甚熟悉，不知可能有劳师爷。”
方熠张了张嘴，看着晏晟栩一本正经的脸，突然就不急了，凑近他，道：“若晏公子能唤我的名字的话，我倒是愿意帮忙一二。”
“……”晏晟栩用眼白看他，悠悠的开口：“我们不太熟，唤名字太过亲昵了。”
方熠囧了，指着晏晟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随后气呼呼的转身朝外走去。
“师爷别忘了将桂花带回去。”身后传来晏晟栩那极为好听的声音。方熠狠狠的回头瞪了晏晟栩一眼，飞也似的跑了。却没有听到那好听的声音，念了两个字：“子钦！”那是方熠的字，而非名。一阵冷风吹过，花香千里，但天的那边却是乌云卷卷……
作者闲话：
说好的日更，结果还是没做到，抱歉了，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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