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90 更新时间:17-03-24 18:30
日渐寒冬,天愈发凉了。坐在马车里的两人各坐一边,彼此无言。方熠偷偷的瞟了晏晟栩一眼,轻轻伸手将垂在晏晟栩耳边的头发拔了上去,晏晟栩回头看了他一眼。方熠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那个,那两个人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晏晟栩伸手从茶几上拿起茶杯,杯里上空的,方熠立刻很自觉地提起茶壶替他倒了一杯茶。晏晟栩捧着茶杯,氲氲热气模糊了脸庞。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到迫不得已,断然不会撕破脸的。”
“有什么事能比十几年的友情重要呢?权势,金钱?这些身外之物有怎能比贴心之人重要。”
“并非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即便一开始的想法和你一样,也会迫于各种原因不得不放弃。这是一群人的悲哀,只因他背负的就是如此。”
“你也是如此吗?”方熠盯着晏晟栩的眼睛问道。晏晟栩勾唇笑了一下,回眸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将就。”
他说的及其自然,自然得方熠都没有觉得狂妄自大,只觉得他生来就该如此,一身傲骨不该被摧。
“那么你现在做的就是你想做的,或者说你想保护的人。”
晏晟栩微微怔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
“那个你宁愿背负杀人罪名也不愿说出名字的人,就是你想保护的人或者是事。”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但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我而言亦师亦友。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看着他在那样的环境中一步一步的爬出来,所以他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忙,哪怕粉身碎骨。但是我是如此保护他又何尝不是想保护我呢。”
方熠莫名的有些嫉妒,嫉妒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但是转念一想,他才与晏晟栩相识多久,怎么会用着几个月的交情去比那几十年的相知呢。
“我并非不想告诉你,但是很多事现在不宜说,也不能说。等到能说的那一天,如果你愿意听,我再说与你听。”
晏晟栩一番话如同暖阳一般听得方熠心里暖暖的,他开心的看了晏晟栩一眼,晏晟栩迟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耳尖微微有些红。
今天天一寺的香客并不多,看着有些冷清,几个小和尚正在打扫院里的落叶。方熠等人说明来意后,一个小和尚便将两人请到了后院。不一会儿,天一便出来了,看到两人,念了声阿弥陀佛。
“天一大师,你看到我们似乎并不惊讶。”
“两人可是为那天悟而来。”
“想来大师应该也知晓了莫绣娘的事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莫绣娘确实是个可怜之人。”
“请问大师,她既杀人就该偿命,大师为何说她是可怜之人。”
“如若不是可怜之人,方施主又怎会来寻老衲。你既觉得她是可怜之人,老衲亦然。”
方熠无奈的看了晏晟栩一眼,晏晟栩一挑眉没说话。方熠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既然如此,大师也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了,还望大师帮忙一二。”
“说来也是我寺里出的事,老衲也难辞其咎。”
“莫非大师知晓那莫绣娘与天悟师傅却有私情。”
“那天悟原是一富家公子,半年前因家遇横祸,因而生恨意欲杀死仇人,正巧被我碰上,受我点化,放下屠刀出家了,是我亲手为他剃度,被赐予法号天悟,意在让他大彻大悟不再受凡事所扰。这天悟也确实潜心修佛。但是一个月前,莫绣娘送莫老爷子来寺里时,我看天悟看莫绣娘的眼神不对,便知晓他也许放下了恩怨,却并未看破红尘。”
“大师的意思是指两人却有私情?”
“是否真有私情,老衲并不敢肯定,只是那莫绣娘确实常出入寺里,是否与天悟有关,老衲也无从知晓。”
“那天悟师傅现在何处?”
“他尘缘未了,我让他下山去了。”
“他走了。”
天一点了点头,方熠惊得站了起来,慌忙往外走。天一低手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晏晟栩慢悠悠的起身,也往外走去,在经过天一身边时,轻声问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那大师为何对那莫绣娘见死不救。”
天一似笑非笑的看了晏晟栩一眼道:“佛曰,舍身成仁。”
晏晟栩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如此的厚脸皮,被人点破了也未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得皱眉,丢下一句:“好一个舍身成仁,天一大师还真对得起这些年莫绣娘捐来的香油钱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天一静静的看着他走远,轻笑了一声:“还是没变呢!”
回到马车内,方熠命方丫快马加鞭的下山。毕竟是山路,方熠被颠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回头看晏晟栩,巍然不动。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想知道这纤细的身躯内为何藏有如此大的力量。晏晟栩轻飘飘的丢过来一句话:“我自幼习武,如今已有二十载。”
“你既会武,身边为何会有一影卫?”之前的好几次也是影卫出手帮忙,要不是上次马长生之死,他都不知道这晏公子竟然是习武之人。
“习武防身而已,更何况我不喜欢。”
不喜欢还能坚持习武二十年。方熠瞠目结舌,低头看了下自己,可能是空长个子了,依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文弱书生样。万一哪天两人吵架了,他指定打不赢晏晟栩。耶,怎么想到吵架上去了。方熠连忙甩头将这念头甩出去。
“你觉得天悟离开天一寺后会去哪里?”
被晏晟栩一问,方熠也皱眉想了想,最后两人对视一眼:“莫府。”
两人同时说出答案后,方熠问道:“你也觉得他会去莫府。”
“莫府到是未必去,但是肯定是在莫府附近。”
“何解?”
“依天一大师所言,他既对那莫绣娘有不一样的情愫,又为何会死不承认莫绣娘和他的关系呢?莫非真是顾全莫绣娘的名节。”
“那倒未必,莫绣娘既已说出天悟的名字,不管是否有其事,她的名节已然被毁了。那天悟在乎的并非莫绣娘的名节,而是天一寺的名声吧。天一老和尚,对他而言是恩人,他断不可能恩将仇报,毁了天一寺的名声。”这才是晏晟栩所不齿的地方,为了一个徒有虚表的名声,竟然要拿一个女人的性命去换。
“所以他才会离开寺里,这样他之后做的事就与天一寺无关呢。”
想通这一点,两人都有些不愉快,但是也无法,虽然对天一和尚的做法感到气愤,但好歹也是一个百年寺庙的名声,非是能说毁就毁的。
天悟既然离开了天一寺,又顾念莫绣娘,定会悄悄去寻找那真凶呢。如若真是如此,那凶手就一定是出现在莫府了,所以他才会去莫府。
方熠回到衙门后,便向曹子墨说了天悟的事,两人一合计,便让曹捕头去莫府附近寻找天悟,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盯着天悟的一举一动。
一天过后,曹捕头回来说找到那天悟了,目前就住在莫府附近的客栈里。衙役盯了他一天,只见他盯着莫府的前门,却没有做什么事。如今马长生已经停尸七天了,按惯例,明天就要出葬了。莫绣娘被定罪后,马安财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到是那丫鬟小柳来过两次,哭哭啼啼的来,哭哭啼啼的走了。莫绣娘似乎已经心死了,安安静静的坐在牢里,不吵不闹,似乎认命了。
方熠出现在牢房外时,莫绣娘正坐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手臂之间,方熠唤了几声都没有动静,直到方熠说了两个字后,莫绣娘才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
“莫绣娘,我知你有怨,但你真的不想洗刷罪名吗?”
“我是死囚,还需要洗刷罪名吗?人不就是我杀的吗?”
“你可以认命,但是你愿意看到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你可知天悟已经离开天一寺了。他现在就住在莫府附近的客栈里。”
莫绣娘动了一下,唇角动了动,又低下了头。
“你既然与天悟有情,莫非觉得你所认识的天悟真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么?”
“……”莫绣娘无声的笑了笑,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她还需要证明吗,那日她可是亲耳听到的,她深爱的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亲手将她推下了悬崖。依然跌在低谷,又何谈去相信。
“你可知天悟是个和尚,而且是天一寺的和尚。他可以不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却又如何能将天一寺的名声弃之不顾呢。他顾念与你的情,又怎能不顾天一寺对他的知遇之恩呢。”莫绣娘抬起了头,动容的看着方熠:“当真?”
“是否当真要看你如何想。”方熠说完便不再说话,任莫绣娘在那里思索。良久,莫绣娘艾艾的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脸,开口道:“我确实恨马长生也恨我爹。他背叛了我娘有了私生子,竟然还不顾廉耻的将人接进府内。因为这事,外公没少在街坊面前丢丑,生生的被气病了。如今还不算,那马长生母子更是畜生,进了我莫家的门就算了,还三番两次教唆我爹为马长生争家产争铺子。莫家确实家大业大,我父亲手里也有好几家赚钱的铺子,我父亲将铺子全部给了那马长生。然而他们并不满足,还想染指我莫家的莫氏秀坊。我自然不许,他们便三番两次的在家里吵闹,为了让外公安静静养,我便将他送出了府。没想到外公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被我爹生生气死的。”
方熠吃了一惊,有些不解的看着莫绣娘。
“方师爷也感到惊讶吧,我也是呢。我一直以为外公是年岁大了,所以去了。但是有一次,马长生缠着我时被我教训了一顿,他一气之下,说出如果不听他的就要将我嫁出去,泼出去的女儿不能持家。我说他不敢,他便说,他有何不敢,连老爷子都被弄死了,他有何不敢。后来他自知失言便慌忙跑了。我觉得疑惑,便细细的查了一下,才发现,那日我爹竟然去过天一寺,而且还是他找人将照顾外公的小厮弄出去的。不知道他与外祖父说了些什么,外祖父就这样没了,被生生气死了。我很生气,也想告他,但是他跑来求我,他是我爹,我怎么可能告他呢,怎么能看着他去死呢。自那以后,我便心灰意冷,也不想去管他们。他们也有些害怕,便不再惹我。后来我就得到了马长生死去的消息。我一开始觉得这真是报应,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报应竟然应到了我的头上,呵呵……”莫绣娘苦笑一声,满脸的哀怨。
方熠微微皱了皱眉眉头,这莫绣娘确实悲惨了一些,那马安财也确实偏心过了头。不管如何,这毕竟是家事,只要没报案,即使真知道是马安财气死了莫老爷子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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