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35 更新时间:17-08-26 09:16
过了几天,包拯去县城东北的葛渔城镇巡视了一趟,午后返回县城,刚刚上了大道,忽见迎面风风火火地跑来一名书生,拦在马前喊冤告状。说是有人冒他之名,骗婚入赘。他去拆穿,反遭毒打一顿,轰了出来!
包拯见他衣衫破损,面上手上皆有血渍,便问道:“谁人这般霸道,竟敢行凶打人?”
那书生答道:“就是那盘龙镇的钟景文!”
“钟景文?那,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杨——敬——轩——”
“啊?噢,噢——”
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儿:那天,钟景文在县城里一听女儿回来了,撤了诉状,便急急忙忙往家奔。那么大年纪、骑在马上,硬是一口气跑了四十里!一进门便同女儿抱头痛哭,哭完了又乐;端详女儿以后,又哭。哭笑都过去了,扭头一看,屋角站着一位年轻后生?女儿说,这便是她的救命恩人!钟景文急忙过去,长揖拜礼,千恩万谢。之后,看那后生有些面熟,便请教贵姓大名。谁知,那后生脸一红,呐呐地说:“晚辈,晚辈杨、杨——敬——轩。”钟景文一听愣了,接着竟笑出声来,刚要上前招呼“贤婿”,又一想,不对。亲没结成,定亲彩礼早退了,哪里还有什么翁婿之说呢!
钟小姐见他二人干在那儿不言语,便命仆人请杨先生暂到西跨院书房待茶。
钟景文看着那后生走出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啊,是他?就是那个教书先生,没错!挥手命众人退出屋去,一拍桌子,对女儿吼道:“好呀,你,你把你爹骗得好苦啊!说,他到底是谁?”
不料女儿竟莞尔一笑,说:“爹,你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杨敬轩就是那位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就是杨敬轩。他为了混进我家,偷着相看女儿,将杨敬轩三个字各去掉一半,改为易文车。你老看,这就是证明。”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枚印章,又说:“你老轰走他时,不是没容人家将箱子带走吗?如今正好,你老将箱子打开,那里边有好些字画,上边都有他的署名。再将这印章和字画上的印章对照一下,看看可是女儿骗你。”
钟景文照女儿所说的,验看之后,懊悔不迭。先是吩咐了管家着意款待杨先生,接着便走至里院将巧舌如簧的后妻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之后,才来到女儿房中,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钟之晨说:“这还有什么商议的。这些天里,女儿同他行路,同宿一店;行舟,同宿一舱。虽说自向清白,可谁个相信?除了他,女儿还能与何人结亲?”
钟景文起身要去书房与杨敬轩商量,钟小姐伸手一拦,说:“他那人能写能画,就是不善言词。你老有什么事要找他的,全都同我讲好了,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代他做主。”
这妮子真个脸皮厚不知羞!钟景文翻起眼皮瞪了女儿一眼,见她那种正儿八经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女儿说:“您笑什么,我们早已订规好了,从今往后,他的一切行动,包括说话在内,全都听我调度、指使。”
谈到婚期,钟之晨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免得流言蜚语传扬开去。可是,也得考虑到杨家刚出了丧事(指杨敬宇伏法),不宜敲锣打鼓大办喜事。所以,在蟠龙举办婚礼最为适宜。当然,人家是士族大户、大才子、大名士,自不能算是入赘。待那件事消停之后,夫妇再行回家。
第二天一早,钟家上下内外便忙了起来。张灯结彩,急管繁弦。不到晌午,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了!就在这时,来了一位年轻的文士,手中既无请帖,又不携带礼品,闯进院里,指名道姓要见钟景文!
在两位管家的再三诘问下,那文土讲道,他才是真正的杨敬轩。今日要做新郎的,是不折不扣的骗子!这一下子炸了锅,人们顿时沸沸扬扬地乱了起来。钟景文在客厅里骤听此讯,又气又急,险些跌倒,由仆人搀扶着来到院中,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名书生,问道:“你说你是杨敬轩,可有什么凭证?”那书生微微冷笑,拿出一把折扇。钟景文接过看了看,上面有草书体写就的一首唐诗,上款题的“令斋仁兄雅正”。
“这,这,这算什么凭证?”
“当然是凭证。令斋便是我的大号,懂吗?”那书生见钟景文茫然不知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踮起脚扫视了众宾客一圈,说:“你这里高朋满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杨某的大号?”书生满以为定会有人站出来为他作证,殊不知他杨敬轩出名只是在文人墨客、官宦缙绅之间,今日来的这些宾客都是商贾中人,别看穿戴华贵,识上几个字的还不太多呢,所以,问过之后,无一人答碴。而在这鸦雀无声阒静中,不知是谁冒出一句:“知道大号也不成呀,你要是路上拣来的扇子呢?除非认识本人才成。”
他这一说,倒提醒了本家主人。钟景文想起来,早先说媒未成的那个刘媒婆曾去杨家,见过杨敬轩两面,今日她也贺喜来了,叫她一认,岂不立即识出真伪!便对书生说道:“请你稍安勿躁,老夫自有处置。”说罢,便命老管家去至后院,请刘媒婆出来。他自己带着这书生来到西跨院,安置在东厢房;北房里那个杨敬轩,正由两名仆人侍候着穿衣戴帽,准备拜堂呢。钟景文命他们暂且停止,并将二仆人叫到院中,压低声音吩咐他们监视两个书生,不准随意走动,也就是说这俩杨敬轩全被软禁了。
出了这么大事儿,后院早知道。当时小姐正在梳妆打扮,一听就愣怔了,半天没有言语。一旁的刘媒婆说:“您发什么愁,反正他俩当中有一个是真的。我去给您认一下,不就结了!”小姐听了此话,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把丫环女佣支出屋去,把刘媒婆拉到近前,悄声耳语了几句。刘媒婆一听,急忙摇头,可还没容她摆手,一副金镯子已经塞进了她的手里。正在这时候,老管家在院子里招呼刘媒婆了……
趁着刘媒婆随老管家往前院走去的工夫,得把今日登门闹事的杨敬轩的来龙去脉,补叙一下。他在新婚之夜呕了一肚子气,翌日凌晨便离开家门,到外面散心去了。从南往西、再往北,一个月光景,转悠了好几处名山宝刹,最后乘船东下,这一日来到蟠龙,他本来是不打算下船的,哪知偶然听到了船头的以下对话,便立即上岸了。
“不是说,钟老爷亲自前去结账吗,怎么又派你去了?”
“嗨,我家小姐今日出阁,老爷哪能脱得开身呢?”
“噢,钟小姐才貌出众,这女婿一定不是寻常人吧?”
“那当然了,中州第一大才子杨敬轩!”
此时,刘媒婆刚到西跨院门口,钟景文便迎上来讲明用意。刘媒婆说:“这样吧,我见到哪个是真的,便拉起来进屋去,剩下的那个我就不管了。”老爷点点头,便同她走进院来。
院内,两个书生坐在—条长板凳上。那易文车低着头,一声不吭;杨敬轩扬着脸,一见刘媒婆,喜上眉梢,欠起身,刚要打招呼……刘媒婆装作没看见,她心里说:“不是有句俗话,叫‘认钱不认人’嘛,眼下就到了这种时候了!”她三脚两步,走到易文车跟前说:“杨相公,马上就拜堂了,你还在这儿傻愣着呀!”说着,挎起书生胳臂,就拽向北屋去。杨敬轩站起来,冲着刘媒婆刚要叫住,猛地,屁股上挨了一脚,把他踢了个大马趴!钟景文喝道:“给我狠狠地打!到这儿诈骗,瞎了你的狗眼!”
杨敬轩空有满腹的诗书经纶,到了这时候,一句也用不上。还是得照着那句俚语“好汉不吃眼前亏”行事,哀求了一番,再加上钟老爷不愿意在大喜的日子里,见到“血光之灾”,才算让他出了钟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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