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31 更新时间:17-10-26 19:10
这一天,客棧的朱掌柜到定更天便回来了,方煦又去听了一会,人声很杂,总有七、八个人,说的是金庫的事,却是莫衷一是。都想把金银珠宝分了各奔东西,但又怕这些金银珠宝还没有晤热,便被倭寇杀了;如果拱手给倭寇带走,又不甘心。方煦听出这些人都是客棧里的伙计,其实也是一伙海盗,心想:这些海盗心狠手辣,倒要小心,别着了他们的道!因见听不出结果,又怕太晚了费玉珍休息了,遂飘身下屋,忽听身后有响动,却是陈德英从阴影中走出。原来陈德英仗着轻功佳妙,也不想让方煦再去大屋找自己,便隐身在客棧附近,见方煦下屋,便从阴影中走出。
时令在二月初头,上弦月一弯如眉,虚悬在西山顶上。夜色朦胧,视野只得数十步,方煦若不是白天走过,此时要在巨石上面飞奔,还真难把握方向。
方煦在前,竄高纵低,依物障影,仿佛一阵风掠过,声息皆无。身后十步,陈德英亦步亦趋,居然也能跟得上。只消片刻,便到了岔路口。方煦向陈德英打了一个手势,两人用平沙落雁的招式,跳下石径。石径一条通海边,一阵风来,涛声也比白天大了些。方煦一指海的方向,对陈德英说道:“向前两百步便是码头,淺川俊一将从这里上岸。”说完,又说了声“走!”就着石壁阴影,用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向日间费玉珍说的“别院”走去。
这条石径方煦并未走过,所谓“金庫”“别院”也只是听说,更不知守护情况,是以格外小心,生怕弄出响动,惊了敌人。大约走了两里地,石径渐宽,石壁渐低,洞隙却多。四周没有虫鸟之鸣,只隐隐听到海浪的拍击之声,似乎离海又远了些。忽然,在极轻微的海浪拍击声中,响起了另一种声音,一种乍听到时似有若无,却又仿佛带着星光,穿透夜色,轻轻叩击耳膜。于是心中便萦绕着一种情怀,一种思绪,随着这声音颤动。这是箫声。这一定是费玉珍在吹箫,因为方煦在同天山庄的后面池心亭上,听费玉珍吹过,并且也正是这个曲子。
方煦的心颤动了一下,估计距离,大约三百步左右。方煦沿石径前行不到百步,眼前现出数十亩大小的水面,看样子是在原有水池的基础上人工辟出的小湖,靠别院的湖边建得有水榭,箫声便从水榭中传出。方煦环顾四周,石径向前便成了水堤,右边石林仍然逶迤向前,左边并无道路或桥梁通向对岸,可以想见,对岸便是费玉珍所说的别院,往来用的船只,便停靠在水榭边。水面宽约百步,湖对面的水榭其实也只看到一点轮廓,稍后的房屋和房屋的小山也都隐伏在浓浓的黑暗之中。方煦对陈德英说道:“你沿着石岸查看,前面是否有路进得别院,我去水榭见玉珍妺妺。”说毕,调匀呼吸,提气从水面向湖对岸掠去。陈德英的目力极佳,也只看到眼前黑影晃了一晃,人便不见,而且水面纤纹不起,心里很赞了一回。
仿佛微风拂然,方煦已站在费玉珍的身后,没有说话,因为费玉珍仍在吹箫,或者说还在缓缓的倾诉。随着最后几个音符带着一丝怅惘在夜空中消逝,费玉珍轻轻一叹,说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接着又说,“我昨天就在这里等你了,虽然我明知你今天才能到此。”
方煦也说道:“我知道你会等我的。”接着又说,“这里的夜比同天山庄还要安静。”
费玉珍的话音透出些许伤感,方煦也没有遮掩他们心灵中的某种默契,而这种默契是建立在长期的相识相知的基础上的。费玉珍吹箫除抒发情感,还有引路的意思。方煦知道费玉珍会等他,但没有想到竟是与同天山庄一样,不过在同天山庄是在湖心亭上,这里是在水榭里。
但费玉珍的情感并非是像春水般自由流淌,却是嘎然而止。她回过头来,仿佛已换了一个人,她已是满面春风,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这处别院比同天山庄小多了,就只几十间屋,陈设也极简陋。因为前有水池,后面是山,而且是削壁,无路可通,进出只有用船,并不为外人知,寻常人也到不了此处。五年前我和麻生沙树带十几个武士来过一次,收服了朱掌柜一伙海盗,把这里作为最后的据点,并叫朱掌柜开客棧作为眼线。别院里只有五个下人,有两个是妇女,照应日常起居和饮食,武功平常,对付个毛贼还差不多。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瘸了一条腿,看不出深淺。白天见你和丽花姐来了,便知一定有事要和我商量的,你有什么打算?还需要我了解什么?”
方煦说道:“可知道淺川俊一什么时候到?”
费玉珍说道:“半个多月前接到的信息,说是淺川俊一半个月以后来,自然也就在这两天了。是朱掌柜差人送给宫本久治的,宫本久治接到信息,便去了京城作案,目的是想把龙行天和你全部调到京城去,他再金蟾脱壳,经这里回国,便没有人阻挡了。宫本久治固然智计百出,遇上你和龙行天,却也占不了上风。”
方煦问:“听朱掌柜说到金庫的事,你可知在什么地方?在别院中还是在石林中?别院是什么时候建的?”
即便月色朦胧星光暗淡,方煦仍能看到费玉珍脸上诧异的神色。她说道:“没听朱掌柜提起过,麻生沙树也没有告诉我,大约只有宫本久治和麻生沙树知道,连别院中的下人也未必有人知道。朱掌柜不会无缘无故说起金庫来吧?至于别院什么时候建的,反正五年前我们收服朱掌櫃他们时就有了,只是还比较简陋,不如现在这样齐整。记得宫本久治在这里住过两次,如今一直留有他的房间。——一直是那个瘸子照看的,我只在宫本久治在时进去过一次。”
方煦说道:“朱掌柜知道淺川俊一来接宫本久治回国,担心宫本久治行时要把金庫中的金银全部带走,并把他们全部灭口,正商量着办法事先分掉溜走,却又拿不定主意。”
费玉珍说道:“此时拿不定主意,只是决心没有下,这伙海盗武功平常,斗不过麻生沙树和我,自然更怕宫本久治了。但都是些亡命之徒,逼急了是会铤而走险的,只盯着朱掌柜,金庫跑不到哪里去!并且只要在,总会找到的。”
方煦说道:“这话说得很是。淺川俊一到来之前我不再来别院了,你们行前先到客棧,我见淺川俊一到了,和丽花先走,你和淺川俊一随后跟来,也不要离太远,相着一、两个时辰便成。”
费玉珍说道:“这样便好。我说服淺川俊一,只我和他上路便是。朱掌柜曾说起,宫本久治来信中说,叫淺川俊一走杭州去苏州,你和沈姐姐也走这条路,一路上做上记号,不至引起淺川俊一的注意。”
方煦说道:“淺川俊一未必只一个人来,若同行的人多了,我便叫唐能和费玉馨一起跟踪,智兴、陈德英和黄知义三人盯着客棧也尽够了。从杭州沿运河去苏州,必经秀州,我在秀州等你们。”
方煦走了。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费玉珍目送着方煦,仿佛是一个瞬间,方煦已溶入了夜色之中。方煦的近乎完美的超凡轻功并未引起费玉珍的赏赞,此刻的她与其说是满腹心事,不如说是满腹幽怨,觉得方煦来得太迟去得太早。缺月玲珑,香心旖旎,即便想叫方煦多留一会,她也难于启齿。她轻轻一叹,离开水榭。
上弦月已经下山,天上拥起了一团云彩,风也见大了些,方煦和陈德英在石径中往回走时,光线比来时要暗了些。他们的视野仍有五十步以上,听力能达更远,即便目力不能达到的暗处,都能捕捉到最轻微的声息。他们确定周围无人,便可低声交谈。陈德英告诉方煦,无路可通别院,他是施展轻功从石阵顶上过去的,不仅笔立如刀削,而且锋锐钝圆不一,极其难走,有的相距十几步,轻功稍差一点便跃不过去。别院的几十间房间,有几间住着人,从呼吸声判断,不会有高深的武功。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却没见人,可以想见这是费玉珍的房间。陈德英还告诉方煦,他是从别院的后面往前查看的,从别院到水榭大约五十步,别院中也未见有人暗中窥视。
在离开费玉珍后很短的时间里,方煦已理清了思绪,他对陈德英说道:“淺川俊一也就在这两天便到了,我打算和丽花走在淺川俊一的前面,费玉珍按我做的记号跟在后面。我打算在秀州与淺川俊一见次面,探探此人的心胸气度以及武学修为。客棧掌柜所说的金庫,费玉珍也不知道,我走之后,你只要监视好客棧,一定可以探出金庫的所在。海盗和倭寇之间也有矛盾,即便倭寇要把金银珠宝运走,也会等到淺川俊一和宫本久治到后,你们不必轻易出手。”
陈德英连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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