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世如烟  有些总会尘埃落定

章节字数:3012  更新时间:17-09-22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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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心拜见主人,风堂主”,白芷双膝跪地,执手低头行礼。

    摇扇的叶袭风斜眼瞟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转向那一方的水清尘,又转回来,笑着看戏。

    水清尘没说话,仅是抬手翻了一页书页,静静的看着。

    白芷维持着姿势不动,冷静自持。

    又是一声轻细的翻页声,水清尘看了两眼,便放下了,擦拭过手后,慵懒的依靠一侧立枕,白玉般的手腕露出。

    “王穆这种女子,情爱不得,软硬不能,威逼不可,不是十分的真心,无法换得她的真情相待”,水清尘的声音永远清冷,低低道来语调,在这安静宽大的房间里,似飘荡着回响。

    “玄心,你可动了心?”,清淡的一句,似在白芷耳边炸响。

    不能细思,白芷迅速道:“回主人,玄心没有!”。

    “噌!”,一声极锋利的声音,白芷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口,长长的红线,犹如决了堤,鲜血倾泻而下,迅速染红了衣领。

    叶袭风停了一下摇扇,微挑了眉,好像是可惜了这张脸,没什么表示,又笑着摇起了纸扇。

    白芷的睫毛没有颤动半分,无视脸上汩汩流下的血液,低头赔罪道:“玄心知罪,请主人责罚!”。

    “王穆早知是你下的毒,明知你见死不救,却仍是为了救你,任由两毒并发,甘愿承受我的折辱,心神饱受炼狱之苦”,水清尘说的很多,却不快,一词一句的抛出,声音依旧凉薄。

    “无一句示弱求饶”,不变的姿势,不变的语调,“这般的女子,你没有动心?”,最后一句,几可窥见慵懒之意。

    不断往下淌的血,很快的染红了白芷半边的身子,半红半白的衣衫,有些瘆人。

    白芷巍然不动,眉眼平静的道:“玄心知错,绝不会再有半分差错”。

    似是满意这答案,亦或是懒得再追究,水清尘轻抬手指,示意白芷退下,便闭目养神起来。

    白芷复低头行礼,低声道:“玄心告退”,轻转身,出门之际,顿住了。

    “事不过三”,水清尘淡淡的声音飘来。

    白芷转身行礼,淡道:“玄心明白”,走出厅门。

    叶袭风看了一眼那关上的门,转头看向水清尘,心中的那个疑惑,不解不舒坦。

    “清尘,你如何能确定,这王穆会为玄心做这牺牲,又如何肯定她能有这本事过的了这一劫?”,叶袭风是真的好奇,完全不掩饰话里的疑问。

    闭目的水清尘,听他在问,没有搭理他,只是静静了一会儿之后,凉道:“一个‘家乡童谣’是《弟子规》的女子,她的出身,我甚是好奇”。

    这个回答并不能解叶袭风的疑惑,那王穆所吟诵的《弟子规》,他自是看过手抄本,据报只有十分之一的内容,他见了,同样是大为惊奇。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这是那《弟子规》的开篇总叙,饶是他,都觉得这“童谣”的厉害。

    如若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乡间童谣都是此等的大智大仁,他可以想见此国度,该是何等的繁荣昌盛,无坚不摧。

    他能明白水清尘的未雨绸缪,这王穆的身世,至今无人查出,无人知晓。如若是现存于世的地方,为何能隐蔽到“百阴谷”空手而归,如若早已消失,那王穆又是从何而来?

    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抑或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

    想到这,便想再问,谁知水清尘自己开了口,“玄心是‘奉阴老人’之徒,这是王穆手书”。

    话音刚落,侍从便已端来几份书纸,呈给叶袭风。

    不知其意,叶袭风仍然是拿起了其中一份,打开一看,字体端正方圆,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

    又拿起另外一份,打开一看,疑惑渐起,笔墨不均,承启转折干涸,又快速的拿起第三份,仔细一看,大惊。

    第三份是王穆那日上“燕垂阁”写的《七步诗》,那日初看,并无觉得不妥之处。

    今日三份手书一对比,赫然醒目,字不同,形不一,意亦散,怎么可能,同为一人所书,怎会如此。

    似是觉得叶袭风不够诧异,一旁的侍从又呈上了另外几份。

    叶袭风将手中的纸张放下,拿起一份,同第一份一样,字正方圆,似乎没有哪里不同,看向水清尘,问道:“清尘是何意?”。

    水清尘依旧闭着眼,只是淡道:“你看落款”。

    叶袭风闻言,低头朝右下望去,这王穆与他人习惯不同,不管写什么,落款都在右下方,不管格式载体论笔。

    琢磨着日子,叶袭风突觉心惊,这王穆,真的如他所见般的平凡么?

    这几份手书的日子,分别是在她被刺杀醒来之后所写,那时的她身负重伤,又怀有蛊毒和情思,笔下的文墨,却端正泰然。

    尤其是最后一份,那日子分明是她进了十殿万相阵之后,苏醒的那日。

    一个身处炼狱三天三夜的人,心神早已涣散之人,怎么可能!如何能够!不可能!

    叶袭风似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那一份手书,摊开的纸张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十个大字,端正方圆,笔墨圆滑,浓淡相宜,不过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书写,可是在经历过那样的炼狱之后,怎么可能写的出这样的字!怎么能对“那里”半字不提,怎能对这世间还有情意!

    知晓叶袭风的震惊,水清尘依旧未睁开眼,凉道:“王穆安然度日之时,笔墨书写左右变换,却形利字刚,身受磨难,字体却方正圆滑,平静无波”。

    缓缓睁眼,复道:“这等心智,世间少有”。

    叶袭风自是知水清尘所言不虚,突然想到,“所以玄心早就知晓?”,见水清尘没有反应,又道:“王穆既是此等奇女子,玄心如何能不露破绽?”。

    水清尘没有表情,淡道:“王穆只要真心,欺瞒利用,她并不在意,更何况”,像是想到什么,眼里竟隐隐有了笑意,看向叶袭风,“她一直知晓”。

    叶袭风闻言睁眼,似是不可信,微倾身问水清尘,“你是说王穆一直都知道玄心对她……?”,未说完的话,终究是不能说的不敢置信。

    淡淡的表情,隐约不是那经年不变的冷清,水清尘嘴角似有不同,双眼透着点点红光,静默不语。

    叶袭风转头看向窗外,寒冬里已然不见的茂盛绿意的树木,几片枯叶又缓缓落下,禁不起半点怜惜。

    痴儿啊,终究是个痴儿啊。

    白芷出了书房,走出门廊,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小罐药膏,指尖沾了一点,轻抹于伤口,不消几秒,原本血如溪流的伤口已然闭合,不再流血。

    看着一身的血红,白芷微垂下眼,一个纵身,几个翻落之后,落在了别院厢房门外。

    王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快七天之后,这期间,白芷一直在身侧伺候,所以她一睁眼,白芷就掀帘进来了。

    见王穆是真的醒了,白芷眼里似划过惊喜,细看又不见,只见他两步上前,躬身行礼,淡道:“掌事可是醒了?”。

    王穆有一阵的恍惚,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看见了白芷,毕竟她最后的印象,是白芷毫无血色的脸,现在却看见完好无损的他。

    依然的那张万年冷脸,忽然间,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那些。

    知道王穆在迷糊,白芷更加弯低身子,低声道:“掌事可饿了?”。

    听到“饿”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先行给了答案,“咕噜噜”的声音响起,王穆自动的浮起笑。

    而白芷似没有听见,只是道:“掌事刚醒,吃些粥食为好”,说着看向王穆。

    没有异议,王穆轻轻道:“好”,出口的安静却让她吓了一跳,声音怎么没有了?

    知她所想,白芷淡道:“掌事昏迷多日,前些日嗓子嘶哑,修养几日便能恢复”。

    王穆轻颔首,给了白芷一个微笑,听他安排。

    白芷倾身行礼,朝王穆淡道:“掌事稍作歇息”。

    跨出房门,白芷望着这方寸之外的青天。

    天朗气清,是王穆喜欢的日子,因为可以跑跑跳跳,做她喜欢的“第八套体操”。

    失声不是因为中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她无数个昏迷的夜晚,那无活人知晓的炼狱梦魇。

    她每一次入梦,便是魂魄被吞噬撕咬之时,这便是入了“十殿万相阵”而存活下来的代价。

    这每日每夜的哀嚎,病体的扭曲,白芷一一看着,没一刻离开过。

    每夜的惨相,白芷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他见过入阵而活下来的人,看到的不过是癫狂残暴,却不知他们每日受的是这般极刑。

    王穆是骨头碎尽,身中两毒都不曾叫过一声的人啊,这整夜的哀叫,究竟是何等地狱。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白芷微眯起眼,闭上,复睁开,拂袖转身,不再看一眼那天。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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