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26 更新时间:17-11-02 13:33
当一行人回到泗里亭时,天色已经大黑。土路上没有灯光,只有路旁的院子里透出摇曳的烛光。
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跟随其后的两名壮汉也停了下来。男子低下双眸,思踌了半刻后,抬头看向虎子道:“这样吧,今晚你把这姑娘带回你那。”
张舒然虽然现下已经头昏脑胀,然而当她听到要被这个陌生的男人带回去时,还是力图大声反抗,可惜嘴巴里堵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虎子看了眼面前这个面露惊色的女人,为难地回道:“大,大哥,这,这不太合适吧,这要是给亭里不知事的人知道了,还不以为我强抢良家妇女,把她给怎么了呢。”
中年男子打断他道:“你也知道,无论是我那还是梁子那,都是上有老父母和兄嫂,要是把她带回去,一时半会儿怕和他们解释不清,况且我们那儿都没地儿给她睡。”
虎子抬起手,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家有一个空柴房,才点头了点头。
于是两个汉子把张舒然架到了一个四间房子围成的院落里。院子正中是一个加工谷物的石磨盘,一间房子的墙上挂着几串儿晾干的粟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西手的房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安的问道:“你们这是干嘛?怎么把人给绑了?”
“娘,王蒙哥有事请要问她,这事儿你就别多问,赶紧进屋休息。”虎子答道。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穿着怪异的女子,然后又看了看自家儿子身后那个面色如常的中年男子,便回了屋。
虎子和梁子把张舒然带进了一间宽大的屋子,屋内昏暗,但张舒然仍旧可以借着门外射进来的月光看清屋里东西的轮廓。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靠窗的屋角旁放着四五堆木柴,一面墙壁上靠着一把锄头和一个耙子。
虎子和梁子把张舒然拉到了柴堆边,让她坐下。
中年男子看着张舒然,淡淡地道:“姑娘,今晚就让你在此委屈一晚,你好好想想我今日问你的那几个问题,明日早上我再过来。你老实交代,大家都好做。”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门,虎子和梁子也准备跟上。
张舒然连忙用已经被捆绑起来的双手拉了拉虎子的裤脚。虎子转过头看向她,问道:“干嘛?”
张舒然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虎子才蹲下身,拿下了塞在她嘴里的东西。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张舒然有气无力的道。
“呵”虎子失笑道:“姑娘你是被抓来的,不是被请来的。等明天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们自也不会为难你。”然后又把布条塞回张舒然嘴里,站起身,和梁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木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张舒然坐了一会儿,觉得身子酸软,便躺到在地。先前她惊惶无措,并没有明显地感觉到脚上的疼痛,但是现在夜深人静,双脚上被磨破的水泡仿似突然加倍的灼热。
张舒然紧咬下唇。她又累又饿,眼下只想休息,不再去想逃离之事。她闭上了双眼,想要试图睡去,可是周身的酸胀疼痛,叫其难以入睡。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张舒然的呼吸才变得平缓。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进了木格窗户的空格间,然后一个深色的身影从窗台处纵跃下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身影走到侧卧在地的女子脸旁,用墨黑的鼻头嗅了嗅女子的鬓角,然后在女子身边的空地上安静地趴下。透过窗格的一缕月光照射出它背上灰褐色的绒毛。
第二日清晨,虎子一人走进自家柴房。他见昨夜带回的女子还闭着眼睛,就走到对方身侧,用脚尖轻轻的推了推她身子。可对方却没有反应。他蹲下了身子,抬起一只手在女子的脸上拍了拍,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见状不妙,急忙朝屋外跑去,在屋门口和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
“慌什么?”中年男子不满道。
“大哥,她,她醒不过来了。”虎子连忙解释道。
“谁醒不过来啦?”男子疑惑地问道。
“她,就是昨天绑来的那个女的。”
男子脸上瞬间闪过惊色,赶忙推开虎子,走到了张舒然的身边,蹲下身,用单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见对方仍有呼气,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看见张舒然通红的面颊,用手背探了探,心道不妙,这人身上高热,要是不及时医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本来只想带人回来问话,可万万不想弄出人命。
他沉思了半刻,然后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虎子,愤愤道:“叫你看个人你都看不好。”
“我……”虎子试图解释,却一时找不出什么为自己辩白的理由。
中年男子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把她松绑,我去找人来帮她看看。”
中年男子出了院门后,匆忙往亭西走去,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户人家,这家院子的布置和虎子家的相似,只是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仔和一条土狗。
“王蒙过来啦。”一个老妇看见中年男子便笑咪咪地道,她一手拿着一个竹编的簸箕,另一只手从簸箕中挽起几颗谷子洒在地下,鸡仔们纷纷上前抢食,不时发出“唧唧”的叫声。
“是,嫂子,那个,字韩在吗?”中年男子道。
“在,在,”妇人转头朝东面的那间屋子喊道:“字韩,你四叔来啦。”
不一会儿,东屋里走出了一个少年,对王蒙不无玩笑地道:“四叔,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中年男子扭头看了眼仍在喂鸡的老婆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把事情给简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后字康心道:难道那个疯婆子给四叔抓了?这本不是什么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情,那女人本来就举止怪异,这个档口来到亭里,必定会引起旁人对其身份的猜疑。
字康没有向王蒙透露自己曾经见过那名女子,只是平静地道:“那我就和四叔去虎子叔那看看。”
不一会儿后,王字二人便来到了关闭女子的屋间。
虎子在王蒙离开不久后便解开了捆绑在女子手脚上的麻绳,也拿下了堵在其嘴里的布条。
虽然此刻张舒然全身上下遮掩身子的衣物都已经污渍斑斑,头发还粘有灰土,遮盖了半边面颊,整个人狼狈不堪,但因为她那一身大大与众不同的打扮,字康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走到张舒然身旁蹲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撩开了她遮盖了半边脸的乌发,看到那张烧得通红,渗出点点汗珠的鹅蛋脸,心中不觉微微颤动。可他转念又想到两日前眼前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泼了自己一身湿,还出言侮辱,他撩开女子发丝的手指不禁握紧成拳。
这期间王蒙和虎子都站在字康的身后,没有察觉到他神情上微弱的变化。
字康心中不忿脚下的这名女子,但转念又想,虽然他对这名女子并没有心生怜悯,但是如果见死不救,知事的旁人会以为他不仁不义,倒不是说他有多在乎旁人的眼光,只是这么小的一个亭,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他开始查看女子的病情。
先单手把了把对方的脉搏,发现其脉象超快,而且自己指尖触及女子皮肤之处传来灼热。他记得王蒙和他提及,众人在发现这女子时,她左手杵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想要逃离。他移到张舒然脚旁,抬手顺着她的膝盖捏到她的脚踝,动作甚是粗鲁,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待他的手指按到脚踝时,张舒然出于身体本能地呻吟了一声,声音微弱,但因为在场每个人都没有出声,所以还是传到了三人耳中。字康本想撸起女子裤脚进一步查看,可是这个女人的衣服不像常人穿的那样,裤腿和足衣连成一体,根本叫人无法查看。字康顿时火气上涌,觉得这个女人甚是麻烦,又想到她在河畔边对自己的侮辱之举,抬着张舒然脚的那指手又再一次使上力气。女人又呻吟出声。
“她怎么样了?”王蒙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地问道。
他和虎子二人子只能看见字康抬起女子的脚踝查看,但并没有察觉其手指上力道的变化,以为是这女人病的厉害,才失声叫出了声。
字康转头回道:“她没有大碍,就是身上发热厉害,可能脚也给崴了,只要及时退热,休息几日就行了。”字康在说出此番话时,并无隐瞒之意,他自然不知道张舒然已经整整饿了两日,脚底还有创伤。
虎子忙问道:“那,那现在怎么整?”
字康好似有意无意地环顾了一圈屋子,故意微微摇了摇头,道:“虎子叔,你这不适合养病,我家有间干净的空房,原是大姐的闺房,可自从她嫁人后,就没有用过。”然后顿了顿,一副犹豫不决之相。
“康子要是不嫌麻烦,就先带到你那去,待到她好转我再过去看她。”王蒙道。
字康面色故作为难,心下却是想要掩饰自己想要把这个疯婆子带回家去好好收拾的真实意图,道:“这,这…就怕我娘…。”
王蒙接了话,意味深长地道:“康子,你就算帮四叔一次,你说我一个亭长,抓了人回来问话,本也是为了亭里人好,可事情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如果人出了什么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字康故作思索道:“那,那好吧。”
虎子和王蒙正准备上前去把躺在地上女子扛起,送到字康家。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身高不到六尺的少年,居然蹲下了身,将女子双臂搭过自己肩头,背了起来。
康子背起张舒然后顿感后悔,心下嘀咕,这疯婆子还真是沉,早知道就叫虎子叔和四叔送到自家院落了,自己这又是何苦呢?可是眼下都把人背到背上了,那也不便再叫身边二人帮手了。
其实自王蒙和康子进屋后,张舒然便已经醒来,只是眼皮沉重,难以睁眼看清四周,可是仍然可以听到周围的动静。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在她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回荡,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只是是不由感到心安。当她被字康背到背上时,她感到身下靠着一个坚实的身体,心中便又毫无防备地停止了思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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