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261 更新时间:18-12-12 02:51
第四十六章。
说到堑渊,这只军队不可谓不勇猛,但它不善于直攻,与人硬碰硬的话,还是樊磊那保卫疆土的军队更为强势,甚至连皇上的禁军都更为勇猛。
堑渊善于埋伏、暗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捣敌人头领。
简单的来说,堑渊适合玩阴的。
汝阳公主常与他们说:“如果必须要牺牲,一定要拉上敌人来垫背的,这样躺着舒服些。”
他们喜欢公主这份天真无邪的风趣,也一一践行了。他们确实成为了出类拔萃的人才,可惜这份才却成了百官的忌惮,就连邻国也是闻风丧胆,说什么:
“堑渊既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永无轮回。”
樊磊非常不满意二儿子选择进堑渊,汝阳也是知道,却也没法子,樊于的弟弟坚持想来堑渊,表现得不错,堑渊的弟兄们也都挺喜欢他的。
她也清楚樊磊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来自己的堑渊。
樊磊的军队,多是硬碰硬,车马相撞,而后便是以肉相搏。只要他儿子眼力劲好些,打起来的时候往人后站些,便比较不会受伤,横竖有的是傻的往前冲。
然而,堑渊如有失手,那就是死路一条。
樊于知晓大臣们对汝阳的不满,只能稍稍为汝阳辩驳几句,仍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后来堑渊甚至让朝中权臣们觉得危险了。
好在皇帝公主父女间的信任非普通皇家所有,汝阳幼年丧母,皇上偏疼她,终日带在身侧。年幼时,就算有太傅教她诗书,也必须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一低头便能瞧见的地方,直到她长到九岁十岁左右方才好些。相当于他亲自带大了汝阳,知其性子,亦知其志。
所以皇上只是让汝阳将堑渊藏匿起来,不要让大臣们察觉危险,或者是带着堑渊躲远一些,至少避避风头,等到这不切实际的传闻过去了再回来。
汝阳想着:那正好,带堑渊出京城游历一番好了,京城中她呆的也有些腻了,况且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地势和气候,也能让堑渊军适应一下不同的地界作战所需的变化。
如此想来,除了见不到樊于以外,都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她想着,大局为重。
于是便敲定了要出京城去。
在朝堂上她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群臣皆噤声不语,私底下做着手势,与各自朋党们交流对此事的意见。
他们望着汝阳公主的背影,她立于百官之前,又在帝王之下,她处于中间,挺直着腰杆,任凭别人如何议论去戳她的脊梁骨,她也分毫不受影响。
下任君主在国境内考察,体恤民情,着实是好事一件。
公主带着堑渊离京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有猫腻的人至少不用终日担心他们私底下的勾当不会被堑渊军揪出来。
他们把堑渊军传得神乎其神,说堑渊就连贪赃枉法的事都要关心,着实让权贵们人心惶惶。
就在群臣都认为此事可行之时,有一人却
双手执笏板站了出来。
他横眉冷竖,这一来终于与他的父亲有些像了,他铁面无私,他秉公职守,同期总觉得他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如今却在这事上插了一脚,不想让公主离去的人虽不多,且也不是非要把公主留下不可,所以并没有人发声。
因为…留下公主,着实并没有什么好处。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堑渊,亦正亦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捅一刀。且朝中权贵早已经抱团同仇敌忾,公主若是真能挖出点什么事情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哪能坐视不管?定是要按住公主不让她多做为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本想着让堑渊来一块黑起来,却发现堑渊就像一只铁盒子,来什么便映出什么样,见招拆招,由始至终都守着他们中心无人知晓的秘密。而打开那只铁盒唯一的钥匙,便是汝阳。在百般尝试无果之后,他们彻底放弃了拉公主入伙的想法。
所以,与公主站一块,也相当于站到权贵们的对立面了。
不论为何,这一步他是迈出来了。
“臣以为不可。”
他的声音澄澈清脆,似那密林间徐徐而过的风,如同他的人一样,不染纤尘,不会有爱恨憎恶。
从前,都是他的背影被那双明媚的眸子,恨不得将他层层剥开来地死盯着。
今日他还未想明白,便已经站了一步出来,换做他盯着她的背影。
她要离开京城他未听过一点儿的风声,下意识地,只想把她留下来。
“哦?”皇上微眯了眼,看了看樊于,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笑得嘴都快劈叉了却没有回头的汝阳,问他,“爱卿以为为何不可?”
“臣以为,公主领堑渊在外,倘若与王上在此之间生有嫌隙,若有小人从中作梗,唯恐酿成大错。
以是臣以为,若是非让堑渊军离京不可,那便让臣随堑渊一同前行,每日书一封报与皇上。以是军心君心皆能安,一举两得。”
汝阳微微侧身,想要看他,可是又看见父皇的脸色,一副:你是不是又背着朕撩拨朕的爱卿了的表情。最后还是站定不动,心里痒痒,不断朝着父皇做眼色。
皇上不理会汝阳,点了头表示樊于说的在理,并认为确实应该有人如实汇报堑渊一路的作为。
但是皇帝说朝廷尚离不开樊于。于是公主亲自举荐,说什么樊竼是樊于的亲弟弟,皇上既信得过樊于,那么便也可以信任樊竼。
于是指派了樊于的二弟——樊竼,去担任汇报的职责。
樊于愣在原地,自己的计策竟将二弟又送到汝阳身边,他只觉得胸闷难舒,眼前看得不真切,甚至脑海里都看见了长夜下,汝阳手执金戈身着寒裘站在城墙上,二弟樊竼将斗篷展开,披到汝阳身上说:“公主,天凉了,莫忘加衣。”的画面。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地下了早朝,樊磊一把揪住自己的长子,责问道:
“你想怎么样??让公主留在京城做什么?!”
樊磊向来是不爱过问朝中事,站队不站,除了派兵打仗外任何事都不会多过问。谁想拉他入伙,他只是回信拒绝,也不曾与旁人多说一句。
见长子如此迫不及待的站到人少的一方,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朝多年,从不多说一句威胁权贵的话。
你爹我腥风血雨,屠城食人的场面见得少吗?我怕什么?
怕的就是我多说一句说错哪怕一个字,便会拖累你娘!你!还有你那些弟弟妹妹们!”
樊磊声音渐渐降了下来,他缓过劲来,看着樊于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大声吼他,本身公主离京城去未知会自家儿子,他已受打击,只好换了语气,不容置疑道:
“小于儿,你与汝阳公主如何折腾,爹都不会管。但是你要记着。
你樊于,是樊家长子。你!家中尚有父母弟姊妹。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
听至此处樊于也慢慢回过神来,远处汝阳遥遥看了一眼被樊磊将军拉到树后的樊于,他被树干挡住了,只露了一片衣角。汝阳正想上前去,却被皇上一把抓住,戳着她的脑袋:
“又给樊于下什么药了?朕与他说了三门亲他都没答应!敢这么拂朕的意,也就他一人!”
汝阳收回目光,笑意盈盈道:“儿臣可没有,近来一直都在堑渊父皇又不是不知道。”
“你呀你呀,朕让你读点兵书又没真让你带兵打仗,你怎么就真的操练起来了呢?哪国公主会像你一样啊?你可真是不让朕省点心……”
“为何要与旁人一样?”汝阳歪着脑袋装傻,“本朝流芳百世必有我名,我又何须与旁人一样?”
“你……”皇上看她志向不低口气不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好好,那朕就是流芳百世的公主的父皇,也不算得太差!可得叫史官好好写写!”
樊于回家看见二弟容光焕发满面春光,他无需背负着诺大家业,无需顾虑太多,想去堑渊便去了,自由自在。樊于心里更是堵得不行,竟是生生咳了一口血出来。
樊磊跟在身后惊呆了,从没见过有人好好走着咯血了,还是他的长子,那个虽从不习武但是身体还不赖的长子!连忙去叫了太医。
正要去堑渊的樊竼不知兄长为何突然咯血,还以为是超劳过度,连忙叫家里下人去堑渊带封书信,说长兄咯血,需得晚半日才能到。
樊于睁着双眼,心里郁苦万分,想着从来不曾这样,心里没有过的滋味,是不甘,是悔恨,是羡慕,是各种他不曾有过的感受。
不甘心公主就这样离京,或者说是离开他,去他看不见的地方。
悔恨从前分明触手可及的时候,他为了自己的胸怀抱负推开了她。
羡慕二弟离她那么近,况且身上并无包袱,无需顾虑太多。
倘若他习武,中的是武举,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樊于罢朝一日在家修养,太医来了又走,说了些什么,他权且装作没听见。
独听见樊竼在屏风外那句:“未想惊动了公主,家兄无大碍,太医开了方子,家父已经去抓了。”时,嘴角尚勾起一笑,瞥见屏风后衣摆踏入一瞬,他连忙闭眼。
“樊竼,你去拿一个圆凳来,就摆在这。”汝阳以足点地,示意他。
“是。”樊竼毫不犹豫,但放下后还是多说了一句:“可是公主,一会家父就要回来了。”
“我知道。”汝阳道,她自然知道,她可是一直在屋檐上等到樊磊大将军出了屋才翻下来的,现在若是被樊磊大将军逮到那还得了,逃不了一顿没皮没脸的哭诉,想想脑壳还有点疼。她就赌一赌,樊磊会不会冒着打扰樊于安睡的风险也要抓着她哭诉,“我就坐一会,他醒了,我便走。”
樊竼还想说些什么,汝阳如其聪慧,便道:“若你不放心你家兄长的清白,留下便是。”
樊竼脸上一红,连忙道:“……不敢不敢。”
方才是想说怕有辱公主声名,听公主这么一讲,确实,好像每次都是公主占自家兄长的便宜……一时间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樊于绷着脸躺着,没敢睁眼偷偷看一下,
也好在他没睁眼,汝阳正盯着他,一分一秒也不肯放过,若不是樊竼盯着,她真是想爬上去同榻而眠一场。
樊于闭眼闭着,竟真睡着了,恍惚间攥住她的手,贴脸而眠。
“……”
“……”
是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回握了他的手而已。汝阳这下没盯着他看了,因为樊竼目光灼灼正盯着汝阳被攥住的手。汝阳举起另一只,用口型说:
“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做。”
他醒来时,月上枝头,身旁无人。他想出门走走,门却推不开,如雷的鼾声从门外传来,倘若不是父亲,那便是樊竼了。他想着,自己的命,确实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到窗前坐了会,倦意来袭他复又卷着被子睡去。睡前还想着一日未批的公文不知垒得多高了。
带到他的呼吸渐匀,窗外坐着的少女方才起身拍拍灰尘,打了个哈欠,在窗外朝里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方才回宫去。
第二日汝阳如期出发,樊竼拿了包袱同兄长辞行,他权当樊于是忙于公务急火攻心,便劝樊于不必太拼命:
“哥,你还是要好生养着,你不必送了!赶紧的,李叔,扶兄长回房歇息。”
李叔连忙上前来搀扶,樊于也不推辞:
“你也要多保重。”
樊磊倚靠在门前,见樊竼独自出来反而松了口气,自从太医说樊于是思虑多深而咯血以后,他总认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不知道怎么与儿子说放宽心,只好躲着点,等樊于好些了再与他打个哈哈翻篇儿。
他只看着二儿子,故作轻松,实则是诚心实意道:
“好好活着啊!”
樊于没有相送,只是按往常一样,上朝,审阅公文文书。
樊于提笔圈点时,脑海里居然跳出一个词:索然无味?
同期最近常常见到樊于提笔发愣,长叹不已,不知他是为堑渊军担忧还是为自己的弟弟操心,未曾想过还与汝阳公主有几分干系。
直到一日,他收到一位未曾谋面的黑衣人带来的一封书信和一束要枯的花,那花虽是要焉未焉,依旧能看出来那花的怪异形态,神似两只交颈鸿鹄……
“尚书大人,请阅。”说着那黑衣人展开了书信摊开在樊于面前,诺大一张信纸,上只书写了两个字,两字潇洒占了快一张纸的大小。
“念否”
樊于颇为无奈,终于在同期们的偷偷摸摸隔着门扉的关注下,舒展了眉头,不自觉的一笑,颇为无奈,颇为宠溺。
其实他也已经想明白了,倘若他不在朝中,若是先前与公主共同所猜测的那些个地方有个兵事,只留皇帝一人去听群臣叽叽喳喳毫无断决力的进言,他不能安心,汝阳也不能放心。
他提笔想要回信,刚写了一个人字,又将笔放下,因着那黑衣人早已经不见踪迹。
而后,每时隔十天半月就有一黑衣人前来送信,留下一株奇珍异草,或是未曾见过的飞禽走兽。
偶尔也能见到一个黑衣人刚到不多时,后又来了一个,两个黑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同时发出叹气声。
终于在第五次两个黑衣人同时气喘吁吁的站在樊于面前时,他们忍不住说话了。
“樊公子,麻烦你了,让公主一次就送一份吧。”
另一个也开口说:
“是啊是啊,如今离京城越来越远,公主见到什么都想给你带一份,属下着实拿不动啊!”
那个黑衣人想到公主叫他去她的营帐里,因为有前车之鉴,说公主要送份礼物给在京城的娘子。
他一进去看见比人高的寿山石时,脑子里一瞬间就空了。想的全是近来是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开心了吗,搬这块石头回京是想累死他吧?
樊于笑着,终于在纸上落下一个“念”字,让他们带回去复命。
两年春夏,她愈行愈远,书信未断,只是送得更慢了些。
身似浮萍,风雨飘摇,汝阳行千万里路,轻骑踏遍河山,终有归处,虽瞒着父皇,但收到那笔念字以后,她确定了樊于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放进小香囊中,随身携带,日夜不离身。
而他在宦海浮沉,浅笑安然,因心有一屿,住着一个不按规矩来的人。他想着,等她回来了,再与父亲和皇上提一下这亲事,入赘也好,下嫁也罢,能够执手已是心满意足。
然而樊于还未等到汝阳回来,就先等到了一封急报,来自与东夷接壤的地方小镇。
说是东夷来犯,一言不合,便挑起了事端,已将镇上的百姓屠杀殆尽,并插上了东夷的旗帜,皇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誓称决不姑息!
此时,汝阳一行人正在国境的另一端,他们行至西北冰山。
汝阳裹紧衣物,采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山雪莲装进特制匣中。
带路的山民直夸道:
“姑娘真是好运气!这雪莲几百年都不见得能碰上一朵!”
她拿着那朵雪莲,想到了父皇寝宫那幅画卷上,那个羽衣纯白面容绝美的女子——她的生母。
“这花长得真像我母妃,樊竼,你去叫人带回去献给父皇。”
“是。”樊竼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未曾见过的珍宝,连忙下山去,此地寒冷彻骨,四处茫茫白雪,过膝的积雪还要时刻提防着雪崩。寻雪莲花的这一路着实惊险。
寒岭之花,名副其实。
汝阳想着,父皇见到这朵花,会不会与她一样想到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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