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793 更新时间:18-06-24 19:21
香墅岭外的莫愁湖在傍晚景色霁丽,湖边植满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迎风萧萧,几只白鹤、水禽嬉戏其间。夜风徐徐吹过,有清淡的凉意。这一日逢上有薄雾,莫愁湖仿佛披着一层轻烟云纱,愈加庄重和神秘。
喻宥凡一连多日心绪难平,总有一抹靡靡愤恨之感徘徊心间,整日魂不舍守叹声连连。王瑞贺当然看出三分情状,虽不知如何启口,却料定必有它由。晚间,雨丝罢住,王瑞贺不知从哪提来两瓶烈酒,一只烧鸭,半斤猪肘,开导竹茅楼里的喻宥凡:“宥凡哥,有啥心事让你像丢了魂儿,走,兄弟带你找个地方消遣一下。”喻宥凡坐在床沿上,一手拿针线缝祙子,信口问:“你想带我上哪儿?”王瑞贺便把买来的酒、烧鸭和猪肘在他眼前一晃,炫耀道:“瞧,都在这儿,你就听我的,咱们上外面莫愁湖畔小坐一会儿,如何?”喻宥凡思量半天,道:“单咱俩人,行吗?”王瑞贺道:“有啥不行啊,那湖畔坐满年轻人,全在消遣快乐哩。”喻宥凡将缝好的一只祙子套入脚面上,想了想,笑道:“行,我跟你去,反正坐着无聊。”他笑着,用手系好鞋带。
两人提着酒食刚走出竹茅楼,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喂,喻哥、王哥,你们上哪儿?”暗暗夜色里,两人一望,是素日里不常往来的韫欢。王瑞贺盯着他瞧,狐疑地问:“这阵子了,你来竹茅楼做啥?”韫欢一挠头发,诡谲地笑道:“我准备回家哩,方才和工友聊天,怎么你们带着酒食上哪快活?”王瑞贺毫不遮掩,告诉他:“我们上湖畔吃酒食。”韫欢听了眼眸一亮,突然来了兴趣。“那好嘛,闲庭信步,月下赏景,别有一番趣味。不防你们把我韫欢也带上,咱们同往湖畔。”王瑞贺微有迟疑,想把他推脱了,但听喻宥凡笑道:“想走就走甭,人多倒也热闹。”韫欢笑道:“那好极了。”三人走出香墅岭后,在莫愁湖畔寻见一处由青石垒堆的坐垫地。王瑞贺搁下酒食,马上搭韫欢一道,四处搜寻枯柴干草,在围坐地就近燃起一堆火焰。“王哥,湖畔阴森沁冷的,幸有一堆火焰,否则根本坐不住人。”“嗯,你再寻一些干柴来,咱们能多坐一会儿。”王瑞贺对韫欢笑道。一切准备妥当,三人便坐于湖畔。“嗤”的一声,韫欢为两人各点上一支烟,笑道:“今日与两哥哥坐在一处,真是甚感荣幸。”一旁,喻宥凡心事忡忡地望着湖畔上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眼前萦绕着我煞白怆然的神情。“宥凡哥,在想什么哩?”王瑞贺没答睬韫欢,只望着出神的喻宥凡问。“我在欣赏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和湖上的鸟儿,”喻宥凡回眸望见湖畔上一只似鸳鸯、似野鹅的鸟儿在悠然戏水。“那是鸊鷉。来吃肘子肉。”韫欢说着,毫不客气,扯下一块肥腻的肉肘,塞进嘴里。王瑞贺拿起酒瓶,一人倒一杯:“宥凡哥,来喝杯酒,喝一点舒暖哩。”他递上一杯酒。喻宥凡接住酒呷了一口,顿时一股浓烈的酒腥味呛鼻入胃,道:“真辣!哦,真辣!”“要的就是酒的辣性,”王瑞贺瞄了一眼,喜道:“我知道哥有心事,特意弄些好酒、好肉,咱哥俩坐在湖畔,一面赏景,一面闲聊,不是很好吗?”韫欢斜看二人,揖过酒礼,一仰脖喝个精光。喻宥凡将酒喝干,抿了抿嘴,啧叹说:“好酒解愁,滋味甘醇。”说着,吸烟扑扑地吐了几口。韫欢坐近火堆旁,找见一根长棍拨挑火苗。王瑞贺笑道:“甭说,湖畔没堆火就凉人哩。”王瑞贺再次给他二人斟了一杯酒。三人借着一堆蓝色火焰照出的亮,和一片清皎月光,擎起酒杯一杯接一杯豪饮畅谈。喻宥凡满腹愁云,目光在湖光月影间穿梭寻掠。此时,喻宥凡的双耳根本听不进韫欢那些英雄气短的话,一门心思只为我由衷后怕。一年多来,我和他像兄妹一样鹩鲽情深,形影相随,山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喻宥凡明白自己是个粗鲁之人,丝毫不会体贴人、抚慰人。为此,我早已暗示过。如若不是王润叶的出现,如若不是造化弄人,也许,我们成就连理、比翼双飞也未尝不可。但一切皆为之晚矣。
夜色份外撩人,不时拂过一阵风,使树叶飒飒作响。不经意间,隐约传来一个老叟嘶哑地呼唤声:“来人呀,谁来救人——”三人登时一怔,慌乱地直起身,循声再听,便传来巨大地“嘭”溅之声,和拼命地呼喊声:“快来人哩,有人跳水了。”韫欢听得清楚,于是朝老叟喊话的方向奔跑。还没近到湖畔,韫欢发现湖面荡漾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韫欢丝毫未敢想,随之“嘭”地一声跃入湖里:“别乱动,我来救你了。”“不,我不想活了……不要管我……”那女子上下浮动,像垂吊所用的鱼鳔一样,看得让人揪心。“别说话,我来救你。”韫欢奋力游动,渐渐靠近,将其牢牢抓住,“别怕,我抓住你了。”一面说着,韫欢拽住女子向湖岸游。
湖畔上,老叟焦急地盯着湖面,不时抬起衣袖揩眼泪。王瑞贺和喻宥凡已跑近,和老叟站于一处。韫欢游动半晌,将落水女拉到岸边,王瑞贺和喻宥凡合力将她抬上湖岸。仅管没费多少周折,但把众人惊骇住了。只听老叟在一旁啼哭:“苍天哪,谁想你不谙人情世故,非要和个痞子厮混,若能混出明堂,便也罢了,可他不学无术,争强斗狠,招惹事非,你怎能委身于他?我怎么敢把你许嫁于他?”女子躺在湖岸上,气若游丝。王瑞贺给她做了一阵心肺复苏的急救,她才缓慢喘过气息。而韫欢衣服鞋祙已湿淋淋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着气。女子渐渐苏醒,三人将她抬到燃烧的一堆火焰旁。王瑞贺安抚着老叟,老叟便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三人。“她叫白姆渡,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母亲早年改嫁,只把她撇下来留给我,从小我嗔宠于她,十七年来虽不能给她富贵金银,却也未受鞭挞欺冷。谁想半个月前结识社会闲散的痞子厮混……”三人听后疑云散尽。白姆渡一苏醒,他们立刻好言相劝。老叟谢过韫欢,再次谢过王瑞贺和喻宥凡,掺扶着女儿白姆渡,一脚深一脚浅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夜风冷飕飕地吹在韫欢湿透的身体上。幸好他喝了数杯烈酒,可以抵挡一阵阴鸷的冷风。待返回山庄竹茅楼里,王瑞贺给他换上件衣裳,他喝了几口热茶,也就缓过了神。
翌日,韫欢勇救落水女白姆渡的事儿,像蜜蜂采蜜、公鸡打鸣一样,在山庄里外传扬开。不仅是整个纺织厂二百八十余名员工知道了,我和葆君也都听说了。上午,在纺织厂染坊间,有人挡住韫欢,问:“昨夜你果真救下一个女孩?”韫欢歉然一笑:“那又怎样,那女孩才十七岁,名叫白姆渡。不救她怎么办?”尕娃子也听说了此事,耐何两人关系颇紧,便佯装笑话。结果,三天后一个中午,事情又被上官仁得知。“韫欢,听说你搭救了一个落水女孩?这件事王瑞贺已禀报给我,嗯,表现不赖嘛。”上官仁坐在办公室里,托了托镜框。韫欢一时有些纳闷,心想:上官先生的消息真灵通。“你为我们香墅岭赢得了一份荣誉,不仅如此,白姆渡的父亲还写了一封感谢信给我,你要不要看看?”韫欢瞥眼一望,见桌上搁着一封信笺。“先生,此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韫欢一摆手,故作腔调大义凛然地说:“那一日情况,王哥应该告诉你了,您就甭提了。我韫欢能进纺织厂,得益于先生相留,如若不然我恐怕在街头浪迹呢。”上官仁听完韫欢的话,若有所思地说:“总之,这件事你做对了。是好事嘛。我已决定给你五百元的奖励,给王瑞贺和喻宥凡各三百元的奖励,希望你们再接再励,不断为纺织厂做贡献。”
当天傍晚时分,韫欢在香墅岭员工食堂,看见王润叶一个人坐着吃饭,悄悄靠近。王润叶一扭头,粲笑如花地问:“怎么是你?听说上官先生表彰你了,真有此事?”韫欢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从衣兜掏出上官仁奖励的五百块钱,说:“好姐姐,这还有假?瞧,这是先生给的奖励,整整五百块哩。”王润叶笑道:“那敢情好了,做了好事还留名,一举双得。”韫欢说:“姐,甭说了,这两张给你。”王润叶一惊,问:“为啥给我,我无功不受禄。”韫欢俏皮地说:“只要姐对俺好,韫欢啥都给姐,信不信?”王润叶觑笑地说:“那你为啥都不给姐,偏余三张?”韫欢笑道:“剩下三张我给兄弟们买烟酒。”王润叶一听,笑了笑:“哦,那你留着给他们买烟酒吧。”说着,王润叶拿起饭盒往食堂外走。韫欢双眉斜飞,颇有高傲冷峭之态,不依不饶地随在身后:“姐,你听我说嘛,明天是周未了,我带姐到镇上的馆子吃饺子,你看如何?”王润叶停下脚步,回脸为难地道:“我和你宥凡哥明天有事,一起回家帮忙哩。”韫欢一听,继续追问:“回你家帮啥忙啊?”王润叶神色娇羞,腼腆一笑,叹了一声说:“过阵子要进一趟省城,我和他、还有我父亲,把今年育出来的蝎子卖给省城药材厂。”韫欢听了,只觉得盎然无趣,抓耳挠腮地说:“怎么他也要随着去?你们究竟啥关系哩?”王润叶直言了当地告诉他:“没啥关系,只是帮帮忙,顺带到省城逛一遭。”韫欢“噢”了一声,将百元钞票装回衣兜,刚要离开,我拿着两个饭盒盈盈走来。“淑茵姐,你来打饭菜是吗?”韫欢故意放高嗓音问道。我一看,双眸顿时一亮,笑说:“原来是你们?”王润叶一脸含笑,有些回避之态,没有说话。韫欢咧嘴一笑,说:“我们刚吃完饭,食堂人不多了。淑茵姐,听说你妹妹的绣活让省城大客户看上了,是真的吗?”我一听,诧然一愣,“咦”了一声,回道:“这么快就知道了,你真是个活神仙哩。昨个儿她才和那位客户联系,但没祥说具体,兴许要费些周折。”韫欢又问:“那客户说要她的绣活了?”“只探个虚实,”我一蹙双眉,淡然一笑,说:“人家的意思是想要她绣一卷《换巢鸾凤》,还说把样图寄来,绣的好才肯收购。”王润叶说:“葆君妹子手真巧,能把省城的大客户招来,了得,了得。”
我攒眉一笑,道:“全仰仗瑞贺的能耐,若不是他,根本接不上这当子活。”王润叶望望天空,笑道:“你们站着聊,我进竹茅楼逛一圈。”说完,径自转身而去。韫欢尖着声音喊道:“嗳哟,姐,你别走,别走呀!”再一看,王润叶没答理,已走出数步之遥。我好奇地问:“听说,你前日救了个落水姑娘,真有此事?”韫欢怏然一笑,说:“真有此事!淑茵姐也听说了?”我说:“我听喻宥凡说的,你可真有胆量哩。”韫欢呵呵笑了两声,扬了扬眉毛:“那姑娘十七岁,也就及时救了,若不然,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我应允着,一看食堂已寥寥无人,仅忙说:“无暇闲聊,我要赶快打饭,要不然食堂的大师傅就关门了。”说完,一脸灿笑,急急走入食堂。
韫欢发现我们突然都走开,于是谋思回家一趟。韫欢刚走到山庄门口大榕树下,发现单卉和尕娃子坐于青石墩之上。“喂,单卉,你在这儿干嘛?”他远远喊话问。单卉翘一条腿正剥瓜子,一回脸,望见韫欢朝自己走来。单卉笑道:“我闲坐一会儿,呸,呸!”韫欢看了眼单卉身旁的尕娃子,不料他装作没看见,低头玩耍一把扑克牌,喃喃自语:“北斗星——梅花(草花);天罡星——黑桃(葵扇);地煞星——红心(红桃);紫微星——方块(阶砖)”韫欢听了深觉好奇,也坐在一个石墩上。“怎么你对纸牌感兴趣?”单卉问。韫欢摇摇头,又点点头。单卉笑道:“不防让尕娃子给你卜算一卦。”韫欢道:“不,我不相信邪门歪道。”单卉攥起一把瓜子,递给他:“喏,吃瓜子。”韫欢伸手接住了。几人正坐着,王瑞贺和葆君谈笑间走来。“咦,王哥,你们去哪了?”尕娃子眼尖,一把收起扑克牌,站起身问。王瑞贺嘿嘿一笑,道:“我去找葆君,刚从店里来。”单卉扑了扑身上的瓜子皮,直起身:“这阵儿了,你们吃过饭了吗?”葆君道:“嗯,我和瑞贺在镇上吃的,我怕姐给我打饭赶回来了。”韫欢一听,说:“嗳哟,我刚看见你姐给你打饭去啦,兴许已经回梦蕉园了。”葆君跺了跺脚,说:“是吗?这下糟糕,糟糕。”韫欢笑道:“葆君,你和那省城的客户咋谈下了?”葆君有点犹豫,看了一眼王瑞贺,慢吞吞地说:“正在讨论此事哩,应称吧,怕我接不下来活。不应称吧,又觉得可惜。反正思谋来思谋去,现在回来和梁夫人商量商量。”王瑞贺脸庞上挂着忧郁的神情,慢条斯理地说:“前天通了电话,那客户非要葆君绣一卷《换巢鸾凤》,这样,她又不敢下定决心,所以回来,和梁夫人斟酌商议。”单卉道:“葆君,以我看这是好事,你应该把握才对,错过机会就白瞎了,葆君你说哩?”尕娃子说:“对呀,我也这么觉得,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啊。”葆君咬着嘴唇,回道:“虽是个好机会,可我究竟有些顾虑。”单卉一听,吃吃笑说:“哼,顾虑啥?山庄里还有你姐呢,你就放开干吧,别缩手缩脚的,我们支持你。”韫欢有心奉承单卉,于是溜须拍马地说:“单卉姐说的有道理,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葆君姐,你就放开干吧。”葆君嫣然一笑,望望众人,迟疑不决。“好了,咱们快回吧,先上你姐那儿,再去找夫人。”王瑞贺催促说。葆君应着,随在他身后走入梦蕉园。葆君和王瑞贺一走,韫欢紧忙告辞离开。大榕树下只剩单卉和尕娃子两人。单卉道:“行了尕娃子,一把扑克牌也让你糟蹋了,姐有一个好玩法。”尕娃子一听,歪过头问:“啥玩法?单卉姐,你快说。”话未完,单卉拿起一张牌“卡兹”一声,撕成两片,接着,又拿起一张牌“卡兹”撕成两片,这样连续扯了七八张牌方解恨地叹了口气。尕娃子望着单卉一脸怨愤,问道:“单卉姐在叹什么气?”单卉两手一摊,将碎纸牌悉数抛至地上,悻悻地说:“人家都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我单卉啥时有那样的命哩。”“呵呵,”尕娃子听后笑起声来。单卉纳闷极了,问:“你在取笑姐吗?”尕娃子痴笑着更乐了:“姐怕找不上个如意郎君吗?”单卉不作声地望望,脸庞上泛起一片红晕。
毓秀楼大客厅里散发一阵阵烟馨之香,鱼缸里金色小鱼游上潜下,唼呷得无比欢快。梁婉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狮子狗。葆君带着一丝怯意走近,唤了声:“梁夫人。”梁婉容一抬头,望见葆君和王瑞贺进来,坐起身子,赧笑着说:“你们都来了,那快坐呀。”葆君和王瑞贺便坐在了沙发对首。梁婉容优柔寡断地问:“听说,省城的大客户有意收购上等绣品,你们是什么想法?”葆君恭谨地说:“夫人,这件事我正要来找您商榷,那位客户要求我给绣一件《换巢鸾凤》,电话也打来了。夫人给做个主吧。”梁婉容坐在茶桌旁,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梁婉容呷了一口茶,不急不徐地说:“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绣品数量有限,店铺里积压的也就十余件。现在,又只有你一个人在绣活。”葆君说:“是的夫人,那位大客户只要上等佳品,我的店里不过三两件,如果真和人家签约,那就要更加辛苦地绣上等绣品。对了夫了,我在承德老家保留十来件绣品,算上乘佳品,如果需要我就赶回家把那几件带来。”梁婉容又呷了一口茶,用手摆弄着桌上的砂瓷茶杯,心里盘算,道:“我的店原本是小本经营,我只是喜好绣品活计,现在居然招来大客户。嗯,论情论理倒是好事。”王瑞贺关注地望着,问:“那夫人怎样决断?要不要和他继续联络?”梁婉容思量再三,商酌地说:“不防咱先探探他的底,倘若人家果然有诚意,出价又好,那我们何乐而不为呢?”王瑞贺一听,撑开了嗓子,高声说:“夫人的话有道理,依我看也是如此。葆君你听懂了吗,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先尝试尝试。”葆君听了,十分高兴,笑道:“既然夫人不反对,那我先按样图抓紧给他绣出一卷,让他瞧瞧。”
几日后,葆君接到了省城客户寄来的一张《换巢鸾凤》画纸,画纸里云霞喷薄,一只傲然凌宵的凤凰,正以睥睨万物的姿态伫立一座磐石之巅,仅管画纸中所设情景并不繁杂,但这只羽翼丰满的凤凰需要精湛的针功方能绣成。葆君拿着画纸端祥半日,飞针走线绣起了凤凰。
终于在十天后的傍晚,葆君绣出了一卷图。这一日,葆君拿上画纸和绣好的凤凰来找梁婉容。“夫人,这副画纸中的凤凰我已绣成,请夫人过目。”她毕恭毕敬地将绣好的绣卷捧出来。
梁婉容穿着一袭睡袍伫立客厅,正要洗漱一番,还未来得及穿戴整齐,被葆君挡住了。梁婉容啧啧絮絮道:“我正准备要出门一趟,你若再来晚些,怕见不着我啦。”梁婉容温柔一笑,将那绣卷拿在手上看:“嗳哟,还真不错哩,你瞧凤凰绣的像只神鸟一样,恐怕谁看了都会佩服你的绣计。”葆君问:“夫人,依你看那客户能看上咱们的绣品吗?”梁婉容笃定地说:“能,一定能!这么好的绣计他看不上可就奇怪了。”葆君望着梁婉容穿戴一新,然后,从手腕上捋下一只金镯,而是戴上一只缪花镶福寿字玛瑙玉镯。“来,葆君,瞧一下,我的玉镯好看吗?”葆君从未见过梁婉容腕上漂亮的玉镯,赞叹道:“夫人的镯子真好看,一定很值钱吧?”梁婉容洗漱完,在脸上揉揉抹抹搽脂粉:“玉镯是萧老太太祖上传下来的,虽不是价值连城,却有纪念意义存在。我一直没敢戴,今个儿拿出来戴上。”话音未落,上官黎垂着一条胳膊从兰蕙园而来。上官黎一进门,看见葆君站着,径直走近茶桌酽酽地喝了一杯茶。梁婉容一回脸望见,问:“你上哪遛达了,怎么渴成这样了?”上官黎无耐地道:“进了一趟兰蕙园,真无聊,花草将要凋落。”梁婉容一诧愣,说:“那地方你爸不是安顿过了吗,没事别往那里跑,晦气!闲不住你就在藕香榭或是梦蕉园走一走。哼,现在都残疾了,还到处乱跑不消停。”上官黎望了望伫立身旁拿着一卷绣品的葆君,问:“你拿着它做什么?”葆君露齿一笑,道:“哦,是给省城大客户的绣样。”
上官黎神情不朗,一脸灰暗,像秋天的茄子挂满了霜。他捶了捶酸胀的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梁婉容和葆君说完话,身穿一套樱桃红绣桅子花蝶苏缎旗装,臂膀上挽着一只雪白香包,挺着微微外凸的小肚腩,哼着江南小调翩翩然走出了毓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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