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凤凰涅槃  第六十五章 上官黎拾绣春囊

章节字数:7484  更新时间:18-06-24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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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葆君接到客户送来的两副图样。一副是《杏园雅集图》,一副是《仙人乘龟图》。她的心间不胜辛楚。她明白,近一个月是她大半年来最繁忙的日子,每天早出晚归,不遗余力地拼命刺绣。但,省城大客户的《桃源图》还未绣成。有时候,她简直快要发疯了、崩溃了,这么努力做事,究竟要熬到哪一天啊。

    窗外,一片幽幽篁竹上,两只竹雀清脆地啼叫起来。葆君惬意地倾听,使她浮躁的内心渐渐平缓。突然,葆君听见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伴着一阵杂沓的脚步,最后迫近在房门口。葆君感到纳闷,刚一抬头,一个面容慈和、神态仪然的中年老妇带着一大堆人涌入「碧月绣坊店」。葆君登时一惊,急忙搁下刺绣。未等开口,那老妇人首先说话:“你好姑娘,我是芙蓉镇翻月街道的社区主任吴莲如,他们是各社区选派的老百姓代表。我们正举办一项社区文化活动,他们前来参观你的绣坊。”葆君一听,不觉而笑,但她根本不懂“社区活动”这个词的概念。在家乡承德农村,可没听说过“社区”两个字。葆君望着面前吴主任,见她丰腴中微微盈然,阔脸大眼,皙白无暇,穿一件藕荷色牡丹花纹裕衣,宽腿裤,双臂戴镯,笑面如花。同时,她身后随众也个个清利爽净,关系和谐。吴主任笑道:“姑娘生得一副脱俗俏利的美人胚子相,是咱芙蓉镇本地人吗,我为何毫无印象哩?”葆君回道:“您取笑我了。我家在承德乡下,来此香墅岭,受雇于梁婉容夫人。有个姐姐在山庄,做家政服务,不知道葆君能给诸位做点什么事吗?”吴主任宛然一笑,道:“最近,翻月街社区要搞一个基层文化联谊活动。换句话说,要把你的商铺,同我们的其它实体店组成帮扶队伍,在春节前夕举办一次文化演出活动。姑娘长得俏美,应该参加社区活动露露脸面。”她话一落,身后一个年纪约摸二十岁的女孩,穿一身轻绸粉荷套裙装,脖颈上搭一条雪坊纱围,明眸皓齿,灿笑星河,举手投足间温婉可人,笑道:“我们吴主任热衷社区文化联谊活动,我也是这条街的主户,被邀请参加文化活动,我叫史钗。妹妹若是比我小,应该极积参加,你看我们正在拢络人员哩。”吴主任道:“是呵来吧,一起参加我们的社区文化演出,将来还能扩大你绣坊的知名度呢。”葆君听了眼眸一亮,微笑道:“大家皆为街坊,吴主任亲临敝店,我会考虑参加社区文化活动。”吴主任见葆君爽口答应,一时高兴,唤人将葆君的联系电话留了下来。接着,众人纷纷参观起绣坊店。吴主任环望制作精美的绣品,大加称赞:“葆君姑娘真是好手艺,把刺绣活儿做得如此精深,了不起呀。”众人亦啧啧称奇,无不竖着姆指。史钗拿起一件《溪山行旅图》,问:“妹妹,这件绣品叫啥名字?真是绣的巧夺天工,无与伦比。”葆君回道:“这件是前两天绣出来的《溪山行旅图》,乃杭州一个大客户订购。”吴主任接道:“葆君姑娘,你的绣坊还能揽上城里的大客户?真是了不起呀。”葆君笑说:“是一位朋友介绍,省城大客户出价高、要求高,我也是讨乖献拙了。”史钗笑道:“我从小就喜欢刺绣活,可惜没有缘分懂得一针半线。以后认识妹妹,一定要讨教,妹妹你说呢?”葆君允诺:“史钗姐若是喜欢,以后天天来我店里,我保准给你教会。”众人中有人问:“姑娘看年纪不过二十岁,怎学会这般好手艺?你住在香墅岭吗?”葆君笑道:“今年十九啦,从小,家乡的女孩都要学刺绣针线。我和姐姐来此谋生,得益于山庄上官先生庇护。”吴主任说:“我是说嘛,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姑娘。”一旁的史钗补充说:“妹妹有所不知,我们吴主任神通广大,芙蓉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镇人没谁不知道。”众人中有人高声说:“葆君若有难事、急事都可以找吴主任,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主任,啥事也能帮忙解决。”这边话一落,那边有人拿着两副绣品说:“大家快来瞧呀,这副《西施浣纱》和《貂蝉戏侯》绣得夺夺逼真,简直是天衣无缝,鬼泣神愁啊。”众人一听,全凑上前一看究竟,纷纷发出一阵惊叹之声。有人说:“妹妹心灵手巧,以后认识妹妹了,一定要多像妹妹学习,不知道妹妹肯不肯教一下我?”葆君笑道:“只要有心,啥样的活都不是难事。你放心,只要你来绣坊店,我肯定给你教会刺绣。”

    吴主任同葆君相约之后,带着众人逶逦地走出了绣坊店。葆君感到受宠若惊,博得众人嘉许使她心里美滋滋的,坐在窗下,不敢有任何懈怠,拿起《桃源图》飞针走线地绣。

    香墅岭后苑,我抱着一个大木盆,提来戽水桶,用手清洗梁婉容夫人的珍珠薄丝衫。门楼后晾晒着衣裳、被褥床单。一排绿柳垂细枝,似三月春风剪成。几株杏树结青果,遍处落果鸟啄。清池飘红,一带粉垣,千株梅花枝虬偃盖。回廊曲曲折折,一池荷塘香溢肆流。一座三楹茅楼,薜萝遮荫。天上蠓虫乱飞,夹杂飘絮如蝶。后苑荷花塘边,一株乌桕树和一株枸橼树多枝繁茂。树下植满丛丛兰蕙。一只鹪鹩,正跳跃在兰草里,啄吃小虫。我将木盆和戽水桶放在树下,仰望轻云霏霏。但是,我怕惊扰了兰蕙丛里的鹪鹩,便静静地坐在板凳上。我望见树丫上,一只梅雀盯着一颗琥珀莹珠。偶尔,从树叶上飘落一两颗露珠,落在荑草上。

    悄然间,玉凤盈盈而来:“淑茵在瞧什么?那么认真,像捉虱子。”“嘘”我做了一个手势,说:“声音小点,别惊扰了鸟儿。”玉凤一听,往左右一看,恰好看到兰蕙丛里一只鹪鹩。玉凤驻足脚步,不敢移动半步。玉凤说:“单是一只巧妇鸟,何必这么仔细地看它。”谁落,话音未完,那鸟“忽”地一声展开双翅飞走了。我回眸看树丫上的梅雀,低声说:“这棵树真是茂密,只有树木茂密了,才有鸟雀栖息。”玉凤吃吃地笑了一声。我又说:“凤姐,你瞧这棵树,开满黄花,真漂亮呀。而那株枸橼,初夏时开着白色小花,你还记得吗?”玉凤拿着笤帚走近:“我当然记得呢,那花白花花的,像白色的雏菊,可现在开败了。”玉凤拿着笤帚将树下落叶扫成堆。接着,走到茱萸和篁竹下,将飘落的枯叶打扫干净。玉凤喃喃地问:“那件事过去了,你心里的阴影应该抹去了吧?”我微微苦笑,望着说:“这样的事,轮到谁的头上恐怕也不见得好。一连几天我夜夜做噩梦,昨夜还好,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玉凤道:“经历种种窘事,你有啥想法?”我说:“还有什么想法?从前在承德乡下,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埳井之蛙,是个懵懵懂懂的女孩。自当来了山庄,单园中景致就像皇帝的园林,让我一梦不醒。”

    玉凤笑道:“你看后苑茱萸,是先生亲自种植。听说他对山庄隐晦,我们这些下人却不计较,人贫又卑贱。”我怫叹了一声,说:“鬻玉妾朱门,淑茵每望着一纸三年合同,自比杜十娘,只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愿有人拿来珍珠十斛赎我身。”玉凤将笤帚扔下,神情骤冷,似带寒霜,走进荷塘,俯身看荷池里戢戢鲤鱼,伸手轻轻划动水波。

    玉凤笑道:“淑茵,把我这件衣裳洗一洗,晚上我给你送点好吃的。”我一抬头,问:“哪件衣裳?”玉凤将衣襟抖起来,说:“这件缫丝单凤撒花裙,中午做饭的时候,给污脏几片,我正愁着回家洗的麻烦。”我笑着回道:“那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玉凤喜笑:“稍等,我换件衣裳。”不一会儿,玉凤穿着惯常的藏青色工作服来了。玉凤把缫丝单凤撒花短裙递给我,道谢了几句话后,一个人转身回了。

    一恍来到了晚上,玉凤双手捧着一盘糕点,步入梦蕉园。玉凤一进门,对坐在窗下刺绣的我和妹妹说:“淑茵、葆君,看我给你们拿来什么好吃的了?”我们放下刺绣一看,玉凤带来了好几样糕点,有糯米蒸红枣糕、牛奶烤乳膏、熊猫奶蘸香酥糕等。玉凤笑道:“早上的糕点一时吃不完,夫人交待了,若吃不完就处理了。倘若不嫌弃,你们姐妹可以尝一尝,是糕点房一位师傅亲自蒸制。”葆君捧起一块糕点,尝了两口,果然觉得酥香味美,微甜爽口,笑道:“好吃,这种糕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我笑道:“让夫人知道恐怕又讥笑我们了。”玉凤坐下来,一望我们姐妹正在刺绣《桃源图》,啧叹地说:“瞧瞧,你们姐妹的手艺真好,我玉凤从未见过有这般好手艺之人。好,真好!”“对了凤姐,你的衣裳洗好了,我拿给你。”说着,将床头上搭的缫丝单凤撒花裙取给玉凤。葆君柔声细气地说:“手上的活没绣完,早上又接了两幅绣品,忙得我已经‘治丝益棼’起来。还有呢,早上绣坊来了一些街道社区里的人,是吴莲如主任带来,说是搞街道社区文化演出活动,让我参加。”我听了鼓励说:“它是好事呀,可以多接触一些人呢。”玉凤也笑道:“这样的机会难得,社区是专搞文化活动的,你能学些社交知识。”我笑道:“芙蓉镇样样事儿都新鲜,比家乡热闹多了,哪像承德老家,除了见着牛羊,就是山连山。”葆君气不忿儿,摇头说:“出了家乡,方知道天下有多大,来了香墅岭,方知道人家摆阔炫富。若生长在芙蓉镇倒好,起码图个享眼福。”玉凤惺惺相惜地说:“你们姐妹和我一样是苦命之人,大家皆是受佣做仆的,老天若是有眼,直盼着下辈子把我玉凤转世投胎个有钱有势的主儿,也能享受一番人间温柔乡、富贵场!”葆君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凤姐家就在附近吗?家里还有啥人?”玉凤眉心微动,矍然变色道:“家里有一个不长命的老酒鬼,哼,整天喝得七倒八歪,醉醺醺的,那死鬼比我整整大十八岁,原来是个杀猪卖肉有钱的倌儿,但近两年转行了,待在家里整天只寻思喝酒。除了死鬼,家里有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在镇上上学,禀性刁蛮。”

    一连几日,我遭恶人凌辱之事,上官黎一直耿耿于怀。

    晨光微曦,上官黎躺在床上,回忆曾经与我的一切欢愉,心里渐自浮起一抹愧疚。上官黎想着离逝的梦鹂,曾经美好快乐的时光不复存在,使他陡生怨怼。上官黎凝眉使劲吸着烟,想要平抚他波动的心绪。“黎儿,快下来用早餐。”梁婉容大声喊道。上官黎微欠了下身,揉了揉眼,一个人缓步走下楼。大客厅里,伫立几个人,除了他的父母以外,还有张司机和琳琅,他心里一震,猛然想起昨晚梁婉容给他做的一个决定。“快来用早餐,吃完以后,让张司机带上你们游玩西湖,到了晚上就返回来了。”梁婉容不急不徐地说。上官黎仅管有一丝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坐在餐桌旁。餐桌上,摆满了玉凤给准备的早餐,有腊肠煨豆腐、蚂蚁上树、蒸皮蛋、油炸花生米、外加酱瓜、肉松……还有一大堆小菜,玉凤又给盛来两碗豆浆和一盘油条。上官黎望了望琳琅,穿着一身凤穿牡丹麻纺衣裤,绕着一条夔凤镂花围巾,披垂长发,楚楚动人,心里漫生一种异样滋味。静坐于桌旁,上官黎盛了一碗玉米梗粥,一个人喝。“慢点喝,小心呛着,”梁婉容提醒说。大家坐在桌旁,各自低头吃饭。上官仁拿着筷子问众人:“怎么都不说话?这么沉闷,”张司机笑嘿嘿地说:“我查寻过了,杭州西湖周边,全天晴朗无云,最适合出门旅游了。”梁婉容说:“黎儿自从医院回山庄,一直待在香墅岭里,应该让人陪着出门散散心。琳琅,记着把他看紧别走散了。”琳琅的目光轻轻瞥了眼上官黎,再看看上官仁和其余几人,甜声说:“夫人,琳琅知道了。”上官黎气嘟嘟地说:“妈,你别操心这件事了,我本不想出门。”一旁坐着的萧老太太抓住他的手膀说:“好孙儿,就听一回你妈的话,出门散散心,别整天待在毓秀楼里。”梁婉容不放心,对张司机说:“出了门注意着点,他腿脚不好,别磕着、碰着。”

    吃罢了早餐,上官黎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梁婉容催促道:“赶快收拾,看要准备什么,琳琅和张司机正在外面等着呢。”上官黎直起身说:“那是你催我去的,将来琳琅动了真感情,万一我们覆水难收,你可别怪怨我。”梁婉容听了,有点吃惊,愣神了半天。

    到了中午,我从玉凤嘴里得知上官黎和琳琅已同往西湖。孰然不知,当我听说后,心里立时燃起强烈的妒火,眼泪也濡湿了我的眼眶。我一个人踽踽地走在兰蕙园中,心中失落、愁畅、难过。兰蕙园中,兰花已凋落,只有一些青苔附在花墀和石板上。我踩在桫椤上,望着一些零零星星的郁金香,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走到了一株石斛树下,我凝望一树苍碧,一只禾雀鸟在声声唧啾。我扶着树,静静望着树荫深处传来低啭地叫声,像我心间一抹无言的苍茫,将我冷寂的心刺得深痛。

    暮色渲染着香墅岭的宁静。夜莺栖息在莲雾树上声声啼叫。这一声声啼叫使得上官黎心里格外不悦。上官黎望着母亲梁婉容,所有的委屈终于承受不住,痛快淋漓地发泄出来:“你了解那个女孩吗?她那么刁佞、那么媚俗、那么贪婪,她是一个拿腔作势的婚姻骗子。”梁婉容坐在沙发上吃炸馓子,心中一凛,回道:“不是玩的很好吗,怎么要大发雷霆?”上官黎便坐下来,垂着头,颓丧地说:“白天游西湖,我就发现她是个自私和蛮横的人。整个下午,她在不停地咯咯傻笑,简直是个疯子,疯子!妈,你懂我的感受吗?她根本不是你想象的女孩子,她还太小,一点不懂照顾我。”梁婉容听后颇感意外,却强装笑脸。上官黎道:“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琳琅根本不是我需要的人,她根本比不上淑茵。请你相信我,不要让我再与她继续下去了。”“好孙儿,”萧老太太拄着凤殇藜木杖,微步走来,“犯得着为一个女人受这么大气?”上官黎将她扶坐在竹藤椅上:“奶奶,这一切是妈给安排的,我无法容忍,一时一刻也不能忍受。”他几乎是带着咆哮的声调说。萧老太太睥睨了一眼梁婉容,梁婉容已然知趣,一个人扭动慵拙身姿走回房间。

    萧老太太抚着上官黎红嫩的脸庞,喃声说:“人生姻缘一线牵,每个人都不能视作儿戏。听奶奶的话,不要放荡自己了,要学会收敛,学会珍惜。”上官黎点点头,谦逊地回道:“你应该明白孙儿的心思,这个世界上,除了梦鹂,我最喜欢的女孩就是淑茵,希望奶奶明鉴,支持孙儿。”萧老太太一听,眸间沁出泪珠,目光变得温存。“姻缘富贵不由人,心高必然误卿卿,婉转迂回迷旧路,云开月出自分明。”她劝导上官黎说。上官黎浑浑噩噩地听着,摇了摇头:“奶奶,这个世界上谁也能缺,唯独不能缺奶奶。”上官黎拥住萧老太太,在她的额头上狠狠地吻了吻。

    上官黎一个人踽踽地走出了毓秀楼,觉得心里释然了,袒然了,穿过兰蕙园,不自径地走向梦蕉园。月光下,满园梅花兀自摇曳,一束束婆娑的花枝仿佛在静静地吸收月华。他记得去年冬天,降下了数年从未见过的雪花。转眼间,一年又将至,却有无数往事历历在目。一条石板花墀道旁,长满茵茵苔藓,蓦然,他发现石阶上有个绣字香囊。俯下身,他拾起香囊握在手里,轻轻展开,只见两行正楷字痕:“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一惊,猛然回过了神,心想:它是淑茵的香囊,怎么掉在这里了?拿着绣字香囊,上官黎走向我的住所。我的房门微掩,他轻轻走上前推开门。走进房间,我一个人坐在窗下,正用鸾篦梳长发。

    上官黎笑道:“淑茵,就你一个人?”我含着泪光凝望他,仓促间,只得紧忙用袖子揩了揩眼泪。“你,你怎么在哭哩?”上官黎心窝生疼,用我的手帕来抚我的泪水。我哄骗说:“没事儿,只是想家了。”上官黎轻淡地哼了一声,回道:“我不相信,你一定是有心事,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放下鸾篦,望着窗棂外一束梅花。洁白的月光好似雪片轻轻落满枝头,一恍,我已在香墅岭度过了两年梦魇般的岁月。我转了话题,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问上官黎:“我的绣字香囊怎么落在你手上?”上官黎递给我香囊,嗔怨地说:“怎么不小心,倘若被人拾去,岂不是可惜了?”我一蹙眉尖,继而说:“你有琳琅陪伴你游西湖,还管我的一个香囊可惜不可惜?”上官黎琢磨着我的话,正准备解释,笑道:“你误会我了!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我根本无心游赏西湖。哦,那个琳琅我拒绝了,从此往后啊,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许……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俩个人。”我一听有点懵圈,赶忙问:“此话怎讲?”于是,上官黎便将他与奶奶讲的话告诉了我。我听了高兴,但转而一脸阴沉,忧伤不已:“这全是你的小伎俩。你告诉我,纵然你奶奶同意我们,还有你爸,你妈,他们会同意吗?”上官黎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同意,同意,我一定会争取让他们同意。”我掩口颦笑,算是相信了。

    秋天最后一抹暖阳照耀着香墅岭。柏树叶反射着光芒,几只梅雀栖在梅花枝上,抑扬顿挫地啼唤。王瑞贺哼着小曲踮着脚步,拿着一枝秋菊,笑容满面地来到梦蕉园,发现葆君坐在梅树下刺绣。“葆君,一天到晚只记得刺绣,当心累坏了身子。”葆君一抬头,王瑞贺已近在眼前。葆君道:“还说呢,这两天又接了两样活,杭州大客户的活没绣完,又要加班加点忙。”王瑞贺走近门口,抻着脖子探了探:“你姐呢?”葆君说:“毓秀楼里,还没回来。”王瑞贺笑道:“还没吃饭吧,要不别吃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葆君停下刺绣,指间拈一根绣花针,饶有情思,抬眼柔柔而望,问:“去啥地方,这么神秘?”王瑞贺抬起手,掐弄梅花,笑道:“听说,今天镇上城隍庙有善男信女为百姓祈福,想必热闹呢。”葆君一听,更惊诧了,笑问:“你别哄弄我,今天又不是黄道吉日,怎么会有善男信女?”王瑞贺说:“真不相信?咱们去了不就知道了?”葆君经不住诱惑,轻轻搁下绣绷。

    天气微凉,葆君穿上藕荷色缎绣牡丹小坎肩,随着王瑞贺,两人往山庄外走。走近山庄门口大榕树下,传来尕娃子的叫嚷:“王哥、葆君姐,你们把我也带上。”葆君扭过头,笑道:“你知道我们要上哪儿吗?”尕娃子道:“我不管嘛,反正我心里闷慌,跟着你们出门逛逛街。”两人有些猝不及防,相视一笑,只得应允了。

    三人结伴一起,直奔芙蓉镇城隍庙。

    待来到芙蓉镇上,大拱门下整整齐齐地摞满绫罗绸缎,小贩们使出各种五花八门的招数招唤南来北往的客。王瑞贺带着两人前往北桥城隍庙,远远看见一尊海水龙纹香炉薰着上好的檀香。走近一看,城隍庙里供奉着神态端庄的城隍爷。王瑞贺求来三炷香,三个人诚心求拜。拜完了城隍爷,葆君问王瑞贺:“请问瑞贺同志,接下来上哪儿?”王瑞贺牵住她的手,温存地说:“我带你去买东西。”葆君心里美滟滟的,随他进入购物中心。购物中心富丽宏大,挑来选去,王瑞贺决定为葆君买一双鞋。“葆君,你好好瞧一瞧,这些鞋你喜欢哪一双?”葆君笑道:“你真想给我买鞋呀,这么昂贵!”葆君望着一双标价二百元的报喜鸟皮鞋,停下了脚步。

    王瑞贺笑问:“怎么,你喜欢这双鞋?”他拿起鞋,看了看。葆君声潺若水地说:“这双鞋真漂亮,我很喜欢哩。”一个男性售货员走来,和声悦色地说:“你们眼光真好,这一双镶金镂花纹高筒靴非常适合这位姑娘。坐在软椅上,适一适脚。”葆君望望王瑞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尕娃子说:“葆君姐若是喜欢,就让王哥给你买,别妞妞昵昵的。”王瑞贺把鞋拿过来,递给葆君说:“葆君,坐着适适脚,合适我就给你买。”葆君推脱不了,就坐下来适脚。结果一适,果真舒服。王瑞贺问:“怎么样,你喜欢吗?”葆君低声说:“嗯,但是太贵了。”王瑞贺二话不说,从衣兜掏出了二百块递给了售货员:“就买这双鞋了,麻烦您帮我们装进鞋盒里。”售货员微笑着将鞋装起来。

    这日,尕娃子随着他们走出购物中心,继而走进饭店。葆君亲点三份酸辣粉汤面,和两份小菜:芹菜芋头拌芥末、醋拌黄瓜。王瑞贺和尕娃子不管不顾,抻长脖子,像两只饿呆的大鹅,大口吞食。葆君望着俩人,心间竟有一种得意的畅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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