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115 更新时间:18-07-10 18:30
一轮朦胧的月光浸润回廊和花墀。夜已经深了。春风拂着海棠花,花儿透出美妙的光华,我望着海棠花像石榴一样猩红艳靡,不忍心离开我的目光。酴醿的芬芳阵阵涌来,将我萦绕,使我陶醉。
一连几日,我因那个神密黑影人惊扰得心力憔悴,坐卧不安。我一直担心他会再次出现,一定会像蛛丝儿般把我越裹越紧。晨光微曦,我带着疲倦感伫立梦蕉园中,发现春风徐徐,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摆。当我踅回房间,葆君收拾停妥,已前往绣坊店。我洗完衣裳,穿上一件素雅的淡绯色织锦长袖衣,准备到毓秀楼工作。即将走出梦蕉园,一群纺织厂女工,正在后院养卉苑里左右张望。后院里,长满没膝的蔓草和蓬蒿。只见兰蕙密森森,风轻燕引雏。新荷翻沼面,绕塍春色苴。我放眼一望,原来是单卉、秦嗣嗣、姒丹翚和几个新来女工。我走近问单卉,为何驻足后院里?她说,今天一拨工友休假,故而想着放纸鸢哩。纸鸢已经做好,说是王瑞贺设计制做。我一看,一只蜻蜓乌黑浑圆的龙眼赫然有神。单卉笑望着,和一个工友牵住我的手,大家决定与我共同放纸鸢。我稍有迟疑,但笑着答应了。
不远处,上官黎穿着美国西部牛仔服饰,戴一顶牛仔帽,脚上是乌黑的高筒靴,进马厩牵上马到湖畔散步。当他走向马厩时,耳畔传来一阵女子银铃似的欢笑声。他寻声一望,我与女孩们手牵纸鸢佇立园中。只听一个女孩说,跑快一些,再往高放,让它再往高处飞。姒丹翚手牵银线,拼命地在草丛间飞奔。上官黎张望空中五彩斑斓的纸鸢,慧心一笑。当他走入马厩,刚准备骑上马,又听见女孩们传来抱怨声。
姒丹翚道:“怎么办嘛,它落在大榕树上了。都怨你,一个劲催促我。现在好了,绳子断了,纸鸢如何取下来?”上官黎发现我和女孩们伫立一株蓊蓊郁郁的榕树下,正哀声叹气,于是骑马骎驰地靠近。我看见了他,指着树梢上的纸鸢说:“黎哥你来了,怎么办嘛,我们的纸鸢断线了,落在上面,怎么取下来?”上官黎仰头看,纸鸢悬挂在半空枝丫上。他环看女孩们,只认得单卉一人。
一群女孩们皆光鲜亮丽,尤其单卉,一身馥彩流云束腰衫裙,裙底镶着密密麻麻金丝缣线,而金丝缣线上又缀着数十颗如意银珠,在阳光下看得人眼花缭乱。再看其余女孩,个个花枝招展,亭亭袅袅,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两面耳垂上,绿色丁香米珠耳钉犹其逗趣。除此,其她人穿着蓝绸明花轻薄上衣,下身穿黑青布料的短裤。自从进入山庄,秦嗣嗣和姒丹翚还从未见过上官黎。只是听说,他是个身性纨绔的富贵公子,却未真正见过本人。此时,身边威风凛凛,跨马执鞭的男子会是谁呢?一群女孩仰望上官黎气质不凡,骑马前来,全身酥醉,惊得暗暗情捣花心。
我见他骑在马背上,嗔怪地一拉缰绳,说:“黎哥,怎么发呆哩,快帮姐妹们想办法呀?”上官黎轻轻一笑,便跃下马。上官黎观察枝梢上的纸鸢,一拍胸脯,说:“因何六神无主?这事包在我身上。”他扔下马鞭,双手一抓树杈,两脚一蹬劲,像个猴儿,利索地爬上了树。我望着他身姿轻盈,甚感喜悦,姐妹们亦是佩服至极,欢呼雀悦。孰然不料,上官黎拿住了树枝上的纸鸢,一时得意忘形,居然一脚踩断树枝,在女孩们的注视下,从树上倏然而落。众人一惊,唬得脸色紫青,怔怵地望着上官黎。我急忙近至身前,见他双目圆瞪,嘴巴张大,毫无气息的样子,我以为上官黎从树上堕落摔伤了。顿时,嘤嘤抽啼。
女孩们见此情形,惊慌失措地立在原地,她们望着我呼唤上官黎,已吓得魂飞魄散。我抓住上官黎的手,狂乱地唤着他的名子,却不见上官黎有任何动静。他仰面朝天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不论我怎么呼喊,他也置若罔闻。而横躺在草丛间的上官黎,心里正想:让我试探一回你对我的真爱吧,我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重要性,让你不能离开我,半时半步。我抹着泪无助地望着他,不料,上官黎突然醒转,一骨碌翻身坐起,顺势揽我入怀,将我吻了又吻。
上官黎说:“我就知道你不能离开我,我属于你,永永远远都属于你,明白吗?”我一见他在和自己开玩笑,气得双眸怒睁,直视着他,埋怨说:“你总是拿人家穷开心,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自私地抛开我?怎么能如此狠心?”上官黎望望一群女孩们,朗声说:“你们害怕了?其实,根本没关系,我上官黎已经从阎王爷手里逃回来两次了,这回肯定照样脱身。再说,我是唬着你们取乐子,何必紧张。”众姐妹一看他故意戏耍她们,一跃而上,将他牢牢围住,娇打一通。单卉看了眼苍郁的大榕树,感到疑惑:“黎哥,为何会凭白无故从上面摔下来?这树枝原本很粗壮的呀。”
上官黎说:“我从树上摔落,何以说‘凭白’?你瞧,春天的树枝有多娇嫩,不必大惊小怪。”姒丹翚望望我们,走上前揽住我,对上官黎说:“淑茵关心你,怕你生出意外吓得哭开了。”上官黎嘿嘿笑着,抓住我的手说:“走,咱们骑马去。”我一点头,随着他跨上了马背。我们起初只是在山庄里遛达几圈,但后来上官黎不满足了,松开拽紧的缰绳慢慢走出了山庄。马儿小步骎骎地跑向了湖畔,湖面上波光粼粼,鹭鸶浮水啄食水草。几叶扁舟之上,村民在抛撒鱼网,成群结队的大雁一只只落在岸边。我骑在骏马身前,上官黎则骑坐我身后,两人沿湖畔漫步。我双手勒着缰绳,微蹙眉头,问上官黎:“黎哥,你知道葆君之事吗?”上官黎望着我:“你说何事?我不知道啊。”我漫不经心地长吁一声,回道:“她和王瑞贺感情产生波动,闹得天翻地覆,被外人传扬得沸沸扬扬。”上官黎一听,吃惊不已。询问原故,我就把知道的实情告诉了他。我们骑马来到一处水草茂密的岸堤边,跃下马背。我坐在湖岸,赤脚伸入湖里,轻轻拨动幽碧的湖水,感到一丝入骨的沁凉。我扭过头,望着他,笑道:“湖水真舒服,我最喜欢莫愁湖的水了。”上官黎将马牵到湖边,用随身带来的木刷给马打理鬃毛。那马儿立着,偶尔啃食地上的鲜草。他悉心呵护着马,从头到蹄,几乎是每根鬃毛都不放过地刷了一遍。我笑道:“好马通人性,你这样对它,恐怕它一定会感激你。”上官黎不以为然地回道:“我不需要它感激,只要它乖乖听话,由我驯服,让我骑乘。”
湖畔云蒸霞蔚,绯红的光彩突破云层裹夹像万道金光撒向大地,又像一张巨大的纱网罩在莫愁湖上。晨光温静地落在我们扬溢青春的笑脸上,我望着湖中碧波苒苒浮动,望着几只鹭鸶远远斜睨着我们,内心格外欢畅。上官黎给马梳理完鬃毛,任由它站在那儿吃草。他走过来,躺在我身旁的绿草地上,双手垫在头底下,仰面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天空中,一只灰棕色的竹雀在啼鸣。我们身旁,一株不知名的千年古树枝叶婆娑,在风中摇曳。他拔了一把菅茅草信手扔给了马。我望着清洌洌的湖水,将发髻松散开,映着湖水用手梳头发。
上官黎说:“我们要结婚了,你开心吗?”我猛然一听,梳头的手顿时停下,回道:“当然开心啦,你不是一样和我开心吗?”上官黎微闭双眸,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一栋雕梁画栋的别墅,一群孩子绕膝奔跑,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晒在阳光下。老人一个是他,一个便是我了。他望向我,用热切、期盼的口吻说:“假如我们都老了,身边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你说那样好吗?”我遮嘴慧心一笑,说:“当然好了。你是爷爷,我是奶奶,我们有儿有女,有家孙外孙,这个世界只属于我们俩个。”我们坐在莫愁湖畔,静静张望湖中粼粼波光,鱼儿竞跃。岸畔芦苇丛深处,偶尔游出一只野鸭,全身灰黯,双翅间露出几根蓝白翎毛。野鸭嘎嘎叫着,用翅膀拍打湖面。我不由得念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我正出神呢,远远地,余鸯划着小船缓缓荡来。只见她手持长篙,一身青裳青裤,用清脆如磬的童嗓子,高声唱:
莫愁湖水秀,莫愁湖水美
千里荷花万里浪
花香惹人醉
唆那一支郎铛
花香惹人醉
愿作那水下莲根藕
生在污泥身不染
愿作水上一支莲
百花丛中吐芳艳
芦苇拂风随岸摆随岸摆
荡舟采莲满仓归
渔歌伴余晖
唆那一支郎铛
渔歌唱晚伴余晖
我们目睹她划船来到岸边,向她大声喊话。余鸯听见后,给我们频频挥手。待走上岸,只见她身形袅娜苗条,长发披垂后背,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我们望着她的身影,只觉她的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只是瞧着她淡淡的眉毛这么一轩,红红的嘴唇这么一噘,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淑茵姐,我看像你们,于是划船过来了。”她淡淡一笑,将挽在脖颈里的一条蓖麻蚕丝绸巾取下来。上官黎问:“余鸯,你感到热吗?”余鸯双眉一扬,嗲声道:“咋不热,我不停地使劲撑篙哩。”余鸯脉脉相望,旦见我:一件素雅的淡绯色织锦长袖衣,搭配一条撒花丝绸袷裤,敞着裤脚。一头秀发整齐地挽至左耳一侧,露出的一面耳朵上,郝现一只麝香色灯笼状耳环,遂饶有兴趣地道:“姐的耳环真好看。”我的目光漫上一缕柔静,对她充满敬意,唏笑道:“它是去年上官嫦送给我的,瞧——”我又挽过头发,让她看另一侧的耳环。余鸯看了之后,笑道:“对了,今天捕上好几条长吻鮠。姐,一会儿走时带上。”上官黎望向莫愁湖,自远处琼山四周降下的紫色烟岚平铺湖面上,平滑如缎,依稀模糊了人的视野。一群鹭鸶临湖飞掠。上官黎赞叹道:“莫愁湖真是美如仙境。”余鸯让我拿着那条绸巾,自个儿上船取鱼,笑道:“还说呢,天天在湖上也就不觉得,反正常有岚雾,咫尺之遥,细雨淅零。”上官黎远眺一望,见一座青山巍峨雄壮,青山头苍莽罩云,乌云低沉团团似絮,诙谐地长叹一声:“山美水美人更美。余鸯,你好雅兴呢。”余鸯挑眼一笑,娇声驳叱道:“你只会说些风凉话,难不成天天栉风沐雨也成雅兴了。”说完,随同上官黎笑了。余鸯回脸一望,见岸上一匹体格雄壮的栗红色骏马闲然啃草。湖畔岩礁上有蕨类和藤壶。四周草丛里,长满莎草和菅茅,一丛丛狗尾巴草,大朵的菖蒲,垂挂的荜萝,攀笼的藤葛,相继映入她的视野里。余鸯笑问:“那是你们的马吗?”上官黎回道:“嗯!我们牵来的。”余鸯笑道:“岸上鲜草丰美,常有人掳草。”我接住她送的两条长吻鮠,她又把那条蓖麻蚕丝绸巾挽在脖颈上。我将两条鱼搁在草丛里,见她凝眉望我,笑问:“你咋这样望我呢?”余鸯笑道:“听说姐快要结婚了,是真的吗?”我噗嗤一笑,带着一丝得意,回道:“是真的,到时候你会来给我祝贺吗?”余鸯抓住我的手,我惊异地发现她含着一汪滚动的热泪。余鸯回道:“姐,真羡慕你。你结婚那天,我一定给你祝贺。”上官黎把马牵在手上,对我说:“咱们回山庄。”
香墅岭里,单卉同姐妹们正在撒欢地放纸鸢。姒丹翚随在单卉身后,不知不觉跑进了茱萸丛。单卉身穿镶着密密麻麻金丝缣线长裙,裙裾中点染绣出大朵绿颤颤的荷叶,荷叶中两只鸳鸯在戏水。一不留神,一枝枝桠勾住了裙裾上一根金丝。单卉惊叫一声,原地站稳,不敢动步,姒丹翚看见她的衣裙被扯住,急忙走来,对单卉说:“你莫动呀,我想办法给你取。”她蹲下身,一手取金丝,一手折枝丫,几乎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裙线解开。单卉一望金丝断在裙外,伤感地说:“怎么办好嘛?真讨厌哩。”姒丹翚想了想,说:“甭担心,我给你想办法。走,咱们回竹茅楼。”
谁知,姒丹翚刚步入房间,沙棘花坐在桌旁抽泣。她陡然一怔,不知何由,走上前责问道:“怎么哭开了?谁欺负你了?”沙棘花只顾低头哭泣,一只绢帕揩得溻湿了大半。姒丹翚关上了门,坐在她身旁,又问:“有啥事你就告诉我,我们是好姐妹嘛,别把伤心放在心上。”沙棘花抬眸望望,双手捂住脸跑出了门。她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竹茅楼,一个人心灭意冷的在藕香榭转了一圈,一直捱到了中午时分,发现纺织厂的工人下班回来,便揩了眼泪,悄悄来到王瑞贺的房间。沙棘花一推房门,听见王瑞贺在吟唱《相思阙》:“你若像云霞,我就是一朵相思花,生在幽谷深涧中,独自散发清香。你若像溪流,我就是一座小屋,伫立在路边茅草中,等候路人光临歇脚。你若像姑娘,我就是一枝含羞草,长在园中花畹中,由你来采撷。你若像荆棘,我就是农夫,拿着镰刀割除它,让我亲爱的妹妹经过。”“咦,你怎么来了?”王瑞贺一转身,发现沙棘花伫立门口。沙棘花挤出一丝笑,说:“王哥,今个儿我休息,我来给你洗衣裳。”
王瑞贺笑道:“沙棘花,你别这样,哥的衣裳自己会洗,你总是帮我会让我过意不去的。”他话说完,再看沙棘花,一身素裳似旧缟,发髻松挽,全无神色,两双眼眸泛腥红,嘴角一抽一抖,紧忙问:“怎么哭了?眼睛也红了。”沙棘花的目光似蜥蜴,呆板不转,摇头吱吱唔唔地说:“没事儿,钻进蠓虫了。”王瑞贺微微一笑,回过身,整理他的被褥。王瑞贺笑道:“我可不像你们女同胞,样样打理得整整齐齐,你看我还没叠被褥哩。”沙棘花走了过去,窗台上搁着盛水瓦釜,和一只破成三瓣的紫竹篪。她勤快地帮忙收拾,找出王瑞贺的两件衣裳,接着,打来一盆清水,干脆坐在他的房间角落里,洗开衣裳了。
一早上,葆君坐在绣坊店里心乱如麻地发呆。她回忆曾经与王瑞贺的一切欢愉,回忆两人在桃花树下的山盟海誓。转念又想起他的背信弃义、朝三暮四,不禁痛恨得咬牙切齿。她无心刺绣,悄悄琐上绣坊店的门,一个人走回梦蕉园。坐在房间里,我看出了她纠结的内心。我拉住她的手,好言相劝。
我对葆君说:“瑞贺压根没有背叛你,是你疑神疑鬼,造成了今天这个结局。听姐的,我带你上瑞贺那儿瞧一眼。”葆君秉性简单,全无主见,一听我极力相劝,便软下心肠。葆君匆匆梳理梳理头发,让我给她编个麻花髻。换了一件蕾丝嵌白珍珠绣腰薄襦,两只腕上各戴一串黝帘石珠链,描画两撇柳叶眉,唇上涂一点朱红。又找出我那双带红穗的皮靴穿在脚上,随我步入竹茅楼。但,当她走向王瑞贺的房间时,瞠讶地望见沙棘花在给他洗衣裳。两人相聊甚欢,甚至未觉察到我们姐妹已伫立门口。葆君一看此情形,心中烈焰像一座火山爆发般立时涌现。她泫然泪下,咬着嘴唇,一转身,难过地跑出竹茅楼。王瑞贺一开始尚未发现我们,只是葆君夺门而出地一瞬间,才幡然醒悟。他心下一横,赶忙追了出去。
两人在香墅岭里奔跑,只见葆君啼哭着跑在前面,王瑞贺紧随身后,一直追到了后院乌桕树下。王瑞贺道:“你怎么又生我的气了?难道我见不得人了吗?”葆君一甩手,挣脱了他,后背靠住树,道:“你不要假仁假义,我看见你们了。”王瑞贺听后觉得奇怪,温声温气地问:“你看见我们什么啦?若因沙棘花的原故,你就真的错了。她只是来帮我洗衣裳,没干别的事。”葆君目光一凛,带着伶俐严肃的口吻警告说:“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谁不揣测其中微妙,你不会洗衣裳可以告诉我呀,怎么能让她给你洗衣裳?”王瑞贺百口莫辩,仰头一望,乌桕树上正结满淡白花蕊,像零星雪花静静点缀在树杈上。枝梢上,一只黄莺被惊吓得扑扑楞楞疾飞而去。王瑞贺转移话题,笑道:“你瞧,这棵树多么神奇,花苞即将坼绽。事实上,我们的爱情也应该像它开花结果。”葆君伤心欲绝,含泪缄默。她双手拧紧薄襦衣襟,一腔羞愤,漠然地说:“也许,我们的缘分已到尽头。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我们分道扬镳。”王瑞贺乍然一听,唬得脸色黝青。他见葆君目光坚定,语调铿锵,又想起昔日那个语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明眸皓齿,肤色白腻,极难复制的美人来。葆君内心渐已凝寒,态度决绝。王瑞贺一望情形,用拳头狠狠地捶向了树:“葆君,你冷静一点。我已经忍受够了你的无理取闹,忍受够了你的冷嘲热讽,也受够了作为一个男人失去的尊严和骄傲。”
葆君已无法阻止泪潮泛滥。当她听到王瑞贺的真情告白后,随之,将所有委屈凝聚,一跺脚,跑回了梦蕉园。王瑞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愈加自怪。他蹲下身,恼恨地用双手狠狠扯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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