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40 更新时间:18-02-21 09:13
初春的夜晚,天边是淡淡的月影。
小小的客房不够舒适,带着些许潮湿的寒意,搞的人浑身软湿湿的。
胡铁花倒不在意这些,他害怕的只有寂寞,于是赖在楚留香的屋里不走。
楚留香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点了根蜡烛陪他叙旧。
“这棺材的事啥时可以完结?”胡铁花脱掉鞋袜坐在床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坏坏一笑,道:“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
“你莫非觉得我是神仙?”
胡铁花歪着头,托着腮帮子道:“差不多,反正到处都听人说,楚留香简直不是个人,是神仙。”
“哦,原来许多人都当我是神仙了。”楚留香笑得好开心,愉快地点头道,“那你呢?也当我是神仙?”
胡铁花显然受不了他那自恋的表情,转移话题道,“你怎地如此悠闲?还不快些想个确切时间。”
“急什么?三月七日那人总归会出现的。”楚留香依旧慢悠悠地喝着酒。
胡铁花突地急躁起来,锤锤受潮湿润的被子,嚷嚷道:“那可不行,太迟了!!”
“你有急事?”楚留香瞧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由好奇道。
胡铁花很认真地点头,一本正经道:“你莫非忘了师门的祭祀?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楚留香险些把酒喷在桌上,哈哈笑道:“你记性倒不坏。”
“那当然,我等了整整五年。”胡铁花清澈的大眼睛亮晶晶,嘶声喊道。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楚留香眼底划过一丝饶有趣味的笑意。
他明白在胡铁花心中祭祀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等了五年。
其实人多少都有点这样的情结,否则就不会那么多感情明明已破碎,却因为之前耗费的时间而勉强维系了。
正想着,忽听到胡铁花惨叫一声,呼啦啦扑倒在床,拿薄薄的被子捂着脑袋,带着哭腔,道:“错了错了,又错了。”
“发什么疯呢?”楚留香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叫。
“我等了哪止五年,是十五年呀,呜呜。”
楚留香双手紧紧扶住桌子边,以防止自己晕倒。胡铁花居然从七岁开始计算了。真难为他了,对祭祀都能执着至此。
果然很有趣。
这五年,楚留香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他优雅而从容地战斗着,并且迷恋上了这种冒险的乐趣。
可眼下他发现,比起冒险,更大的乐趣是逗面前这个老朋友玩。
两人就这样嘻嘻哈哈谈笑着。
突地一支箭飞速破窗而入,直向胡铁花而去。
楚留香的眉目骤然揪紧,喝道:“小心。”
只见刚刚还一脸孩子气的胡铁花面色一正,手里的被子迅速一张一合,飞来的箭已被他卷入被窝。
箭的来势极快,胡铁花的动作比它更快。
胡铁花丢下被子,赤着脚丫子跳下床,欲飞身跃出窗外追捕那射箭的人,却被楚留香拦了下来。
“来不及了。”楚留香拾起来袭的箭。
箭上还穿了一张信笺。
黑色的纸片,用红色墨汁写的字,好似黑夜中嗜好吸食人血的修罗。
“莫管闲事。”——胡铁花接过纸片,念道。
两人对视一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去瞧瞧白伶吧,想必他也收到了。”
白伶的屋子很静,静得可以听到蜡烛的“滋滋”燃烧声。
白伶一动不动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里的箭。箭的外形刚猛利落,同袭击胡铁花的如出一辙。
跳跃的烛火映照着白伶沉静的脸,越发凸显了他的温静清雅。
“是好箭。”楚留香走到他面前。
白伶没有抬起头,只温文尔雅的一笑,声音平缓道:“以在下看来,箭通常只用一次,鲜有人愿意雕刻如此的箭了。”
胡铁花叹息道:“真浪费,就为传那么一张破纸。”
楚留香闻了闻信笺,没有接他的话。
楚留香自然知道来人并非浪费。
这把箭特别轻,箭尖又出奇的细,来势竟比普通的快了整整一倍。若不是胡铁花反应敏捷,只怕早已丧命于此。
那人夺命不成,便成送信,倒是省事的很。
“能如此奢侈的人并不多,且这样的人,通常都不容易对付。”白伶温柔地摩挲着手中箭,静静地凝视着它的每一条纹路,像在欣赏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胡铁花瞧都不瞧那把箭,只哈哈笑道:“不管他是谁,想骇走我都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先前目光一直落在黑色纸片上,此刻抬起头,瞅瞅胡铁花可爱的神态,笑嘻嘻的说:“我们都知道你是驴子脾气,不用总强调的。”
其实驴子一样的倔脾气也未必是坏事。比如现在,这性情就发挥了作用。
莫管闲事——四个字对他们非但没威慑力,反倒激发了他们的兴趣。
除非死了,否则他们就会管这样的闲事。
只要世界上还有不公平的事情,天下还有苦难和黑暗。那么即使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他们都不会退缩不前的。
现在胡铁花很难受,难受得宁可把脑袋砍掉。
这缘由得从今早说起。
宋寒袖的家远在江南,非水路到不了。于是,一大早宋寒袖便急着赶去租船了。
三人等得无聊,香喷喷的楚留香提议洗个澡,毕竟船上清水十分珍贵,到时想洗澡恐怕就不容易了。
楚留香的建议得到了白伶的支持,谁让白伶也是喜欢干净整洁的人呢。
这可苦了胡铁花。
此刻他浑身干净非常,还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气。因此他觉着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痒的,尤其是贴着崭新衣服的皮肤,更是痒得发疼。
这套新衣服当然也是楚留香的主意。
要知道胡铁花是邋遢惯了的人,一旦干净整洁了,反倒痛苦像别人整整几个月不洗澡一般。那滋味之揪心,非要试过的人才能明白。
更难受的是,楚留香正满含笑意地打量着他,好像还蛮享受的。
胡铁花狠狠挠挠发痒的胳膊,忿忿问道:“老臭虫,看什么呢?”
楚留香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一种狡黠的笑打量他,看的胡铁花都想送他一拳了。
然白伶温柔地笑道:“胡兄打点干净后,真是相当的英俊。”
“你的意思是,我平时很丑?”胡铁花装成恼火的样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瞪得很大。可惜话刚刚说完,他自己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没有了生气的架势。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踏上船。
然后胡铁花的眼睛直了。
他瞧见一个漂亮少女。
少女的脸蛋算不上完美,但是五官很匀称。她的皮肤也不够白,可小麦色的肤色十分健康。
她正忙碌地整理着船上的货物,所以穿着很短的裤子,露出两条线条优美的细长腿。
少女听着客人踏上船,便是回眸,轻笑。
胡铁花觉得自己看到了世间最美妙的画作,听见了最华丽的乐章,心头禁不住有些轻微的颤抖。
万籁俱静,苍茫中只剩下她的轻笑。天地模糊,只有她的身影清晰异常。
胡铁花非常非常艰难地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瞥见楚留香正在同一个壮年男子说话。
“我叫武正气,是这船的老大,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男子拍拍胸脯。
楚留香歪着脑袋瞧瞧胡铁花,笑嘻嘻地挪开眼神,随手点个船上的水手询问他的名字。
接着他将船上人的名字一个个问过,神态很是悠闲。
胡铁花一直在等待,等他询问那女孩的名字。
可惜楚留香唯独忘记了她,迟迟不指向她。
胡铁花的耐心很快耗尽,指着那少女,问道:“怎么不问她的名字?她就站在这里。”
“你想知道的,当然留给你。”楚留香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
“她叫什么?”胡铁花也不生气,更不害羞,对着武正气握拳作揖道。
武正气怔了一怔,道:“她是婷婷,这船上的帮工。”
“婷婷。”这名字,胡铁花记下来了。
多年后的一个夜晚,楚留香胡铁花并肩在屋顶晒月亮。
月色宁静而温雅。
胡铁花写意地伸了个懒腰,问道:“那次你故意不问婷婷名字的吧?”
“我留给你问。”楚留香坐在瓦砾上,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道:“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对对,我头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姑娘。”楚留香站起身,悠然笑道,“而你风流英俊,我怕人家姑娘只理你不理我,所以吃醋得要死。”
胡铁花听出他话外音,怒道:“你他妈的真是小白脸,天下女人就只能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楚留香突然冒出这句话。
胡铁花听不懂,楚留香也不再说话。
沉默。
倏地楚留香兀自笑了,同时一脚把胡铁花从屋顶踢了下去。
胡铁花毫无防备,惨叫一声掉到地上。
胡铁花在离开屋顶前狠狠瞪了楚留香一眼。
骇然。他竟从楚留香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好意思。
究竟是胡铁花自己眼花,还是楚留香真露出了那般表情。他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胡铁花,老也得不出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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