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生烟

正文  第116章 别离曲（五）

章节字数：1169  更新时间：18-05-08 07:01

    任凭光阴轮转，沧海桑田，许多许多年以后，当阿雪再次回想起这一年的元宵夜，他还是会忍不住地叹息，原来在这条不得不走的复仇之路上，他最对不住的，便是自己昔日的同门师兄。而他对南风醉的伤害，早已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生根发芽，固不可摧。

    正月十五，南风醉忽然收到了来自晏离雪的一封信，由豆蔻转交，他只瞥了一眼，见是那熟悉的字迹，便什么顾虑都忘记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豆蔻那对水眸之中某种深邃的含意。

    清丽干净的字体，确乎是阿雪的手笔，南风醉看到那米白色的信纸上写着：

    今日午后，南山脚下一聚，有事相告，莫忘。

    阿雪究竟找我做什么呢？南风醉几乎一整个上午都在思量——他约我见面，是否说明他已然无恙了？他是打算把全部的事情统统告诉我吗？他选在南山相见，难不成是想在师父的坟前说个清楚？

    南风醉不知晓自己为何变得这般多虑与啰嗦，可他近日以来还遗留的阴翳像是骤然消散无踪，此刻的他，满脑子想的尽是阿雪那张清美如雪的面容。

    正午刚过，南风醉已经来到了南山，他在四处走了一遭，没有见到阿雪的身影，心下也不甚疑虑，只是料想他会晚些到也是正常。可是，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风醉沉静的心境，也逐渐泛起波澜。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沉下来，不知是时近傍晚，还是大雨将至，又或者两者皆有，而南风醉仍然如松树一般长身玉立，倚在南山脚下的一株冷杉旁，仿佛不死心似的、执拗地等待着。

    直到一个小厮和一名婢女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面前。

    南风醉当即认出，那小厮乃是伙房的一名唤阿良的少年，而这婢女，正是豆蔻——那一刻他根本没有去考虑豆蔻此时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全部的视线都落在满身是血的阿良身上。阿良脸上、身上似乎全是伤口，而最触目惊心的并非这些，而是他被血沾染、空空荡荡的右手衣袖。南风醉瞳孔一缩，猛地掀开他的袖子，那一截切割得好不平整的突兀血肉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阿良右臂上的骨头也被整个儿地切断，翻开的皮肉止不住地往外渗着血，他似乎非常痛苦，大力地吸着气，额上布满了汗珠，声音颤抖着说：

    “大人……快逃……安国候奉皇上之命，领着数千禁军……抄没了南风府……月桂姑姑当即死在他们的刀下……袁，袁伯被他们……抓去了……”

    “什么都别说了！”南风醉解开阿良胸前的衣襟，发现在心脏的右侧也被戳穿了一个深棕色的血窟窿，伤势深重，加上他这一路跑来，阿良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急促，一双小眼向上翻起，身体不住地抽搐，“坚持住，阿良！”南风醉用力地按住他的胸口，即便他知晓，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还有……大人……”阿良忽然浮出一个近乎恳求的微笑，深红的血液随着他开口说话而一股股地淌下，“求大人……救救水姑娘……她……”

    闻此言，一直立在一旁的豆蔻双眸猛然一寒，她指尖一弹，一股急锐的气流穿透阿良的胸膛，他闷哼一声，脑袋便无力地耷拉下来，死了。

    最后一刻，少年侍者似乎看到了，他一直以来向往与倾慕的，那抹蓝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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