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95 更新时间:18-05-12 20:21
两年前,信阳城郊,八月初三。
一艘二层红漆大船沿着涪济河逆流而上,这样的大船通常船底一层存放货物、船上一层载客。雨季刚过,河上到处都是急流险滩。
一队大约七、八个人的纤夫,□□着上身,拉着纤绳喊着船工号子,吃力地在江岸边行进着。
突然,船上一名船工大喊,“小心”,原来是前方遇到一处打着漩涡的急流。
打头的纤夫喊道,“稳住”,十几个纤夫立刻稳住身形,凝神聚力。在这关键时刻,必须先稳住船不要随漩涡而动,才能慢慢将船拖离漩涡。否则,一旦卷进急流,船只失去平衡会翻,船翻则纤夫非死即伤。
正在僵持的重要时刻,突然一名纤工脚下一滑,站立不稳,瞬间就被纤绳拉着向江里面滚去,纤夫队失了一人力道松懈,无法与大船保持平衡,下一刻便是船覆人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岸上、船上各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拔地而起,一道青影猛地拦住即将滚落江里的纤夫,另一道白影则拉住他滑落的纤绳。
江船终于被稳住并被缓缓脱离了漩涡,到达平稳江面。
白衣青年松开纤绳,交还给领头的纤夫。众人围拢上来,纷纷致谢。
突然有人叫道,“方兴,你怎地伤得这么严重?”
就看见那青衣人把刚才落入水中的纤夫拖上了岸,这叫方兴的纤夫右腿鲜血淋漓,已经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在滚进江水之时,右小腿撞上岸边一块有尖锐棱角的大石,已经骨折了。
“这可怎么办?”众人焦急起来。
“哎?干嘛呢你们,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走,不要工钱了?”船上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不如这样”,青衣人抬起头来,“你们继续吧,他交给我好了,我带他去治伤。”他眼睛很大,鼻子很直,细细的水珠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双眸也似染了水色,湿淋淋的漂亮。黑漆漆的长发胡乱地披在背后,一身青衣沾满泥沙,湿湿地裹在身上。虽然狼狈不堪,可一点也没有减损他的美,白衣青年想到月光,就似他这般纯净温和。
“我和你一起吧,他这伤挺严重,得去城里医治。这里没有车马,离城还有一段距离,咱们一起扶着他,还轻松一些。”白衣青年对他说。
纤夫头儿千恩万谢,“那就太谢谢二位公子了,如非二位出手相救,就出大麻烦了。挣不到银钱不说,我们的命恐怕都得搭进去。”
辞别众人,背着方兴走了一段路,终于拦到了一辆拉着稻草的驴车,给了车夫一串铜钱,三人终于上了驴车。
白衣青年拧着衣摆的水,问道,“我叫秋云矜,敢问兄台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叫我阿昭好了,不必那么客气的。”阿昭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着方兴伤口周围的血迹。
“唉,看起来挺严重的”,他担心地说,方兴因疼痛过甚再加上惊吓过度已神志不清了。
临近天黑时,终于到了离城门口最近的一家医馆。大夫一看,赶紧让扶进内堂诊治,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二人坐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点着枝蜡烛,明明灭灭,屋子里很安静。
“阿昭”。秋云矜轻轻叫道。
“嗯?”阿昭抬起头来,看他。
“没什么。”秋云矜笑了笑。
阿昭一路上光顾着照顾方兴了,只扫过秋云矜几眼,感觉他挺英俊的。如今细细端详了,发现他真是俊美绝伦。高挺的鼻子,潭水般幽深的双瞳暗藏冰锋,镶嵌在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脸庞上,此刻在烛影中略带魅惑,阿昭不禁有些看得痴了。
“你一直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秋云矜微薄的红唇此刻荡起令人目眩的邪魅笑容。
阿昭想他是在玩笑,羞涩地笑了笑,低了头,不再言语。摇摇晃晃的光影中,他似乎有些脸红了。
秋云矜玩味地看着,心道,还真是性子温和呢!
在秋云矜侵略似的目光中,阿昭正如坐针毡般的难捱时,大夫从后堂走了出来。没等他们问,先开口道,“患者伤口已处理好了,骨折部位也接好了,只是今夜不宜挪动,留他在这里歇一晚吧。诊金明日再付。”
秋云矜和阿昭从医馆出来,一轮明亮的月芽已高高挂在半空。
“你住在何处?”秋云矜和阿昭面对面站着,发现自己比他高了半个头。
阿昭看了看他,半晌,嗫嚅着道,“那个,那个,我没住的地方。”
“啊?”秋云矜觉得肚子一抽,不是吧,遇上骗子了?上下打量一番,他里面穿着一件洁白丝质长衫,外罩相同质地无领青衫,腰系同样青色镶边宽腰带,绣着疏疏淡淡的浅黄花草,还斜插着一枝玉箫。衣服虽然脏污不堪,但看得出面料薄而不透,轻绵柔软,应该价格不菲。不太像骗子啊!
阿昭一看满腹狐疑的表情,忙将手摆了几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本是坐着那艘船到堰州去的,结果着急救人,把行李忘在船上了,钱和衣物都在行李中。”
秋云矜面上虽平静无波,心里却是极高兴。看阿昭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那可怜劲儿,觉得挺过瘾的。装作沉思了一番,道,“那好吧,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
“客栈”。
“客栈?你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京城人,来这里办些差事。”
秋云矜在前面大步走,阿昭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后,心想,唉,自己也太笨了,光顾着救人把行李物品都给丢了,离京还远得很,怎么办呢?
一路上低着头胡思乱想,前面的秋云矜突然停住,阿昭猝不及防撞在他后背上。他窘迫地退后了一步,已站在一家客栈门口。“到了,进去吧”,秋云矜笑着回头看他。抬眼望去,两个大大的红灯笼,照出匾额上三个大字“去日思”,“好雅致的名字”,阿昭赞道。
进了房间才发现,屋子宽敞,干净整洁,文房四宝,桌椅板凳,一应俱全,靠墙放着一张檀木大床。
阿昭静静地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有点手足无措。
“饿了吗?”秋云矜问道。
“有一点儿”。晚饭没吃,又折腾了一晚,可不是饿了。
秋云矜端过一盘点心,“太晚了,你吃点点心,好吗?”
陵昭心想有吃的就不错了,自己现在可是白吃白住状态,哪还敢挑三拣四。从小在堡里长大,要啥有啥,七岁开始和师父学艺,虽然不得随意下山,但师父的延翠山也是世外桃源,不比明功堡差多少。这次母亲病重,自己得师傅允许回了家一趟,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发生这样的事。包袱丢了,衣服丢了,最重要的是临走时父亲给的银票也丢了。想到这儿,又摸了摸腰间那支玉箫,幸好当时插在腰间,要不连这个也丢了,那才是大事不妙。越想越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陵昭用手抓了点心往嘴里送,要怎么张口和秋云矜借点钱呢!看他似乎挺有钱的,能住得起这样的客栈,应该不会介意借给自己一点儿,难不成还真的走到京城吗?
想着,吃着,吃着,想着,越想越生气,狠狠地吞了一大块下去。
陵昭一伸脖子,居然噎到了。他抚了两下胸口,是一点儿也没缓解,正难受得紧,一只杯子伸到眼前,秋云矜含笑看着他,道,“慢点吃”。
陵昭一仰头把水喝干,满手点心渣子,想擦擦手,没处擦,最后一想,反正衣服也脏了,索性把手胡乱往衣摆处一抹。
听得有人敲门,秋云矜上前开了门,客栈伙计抬进来一个大木桶,又来往几次在木桶里注满了热水。
秋云矜试了水温,道,“阿昭,你来擦洗一下吧!”
“啊”?
“你下午被江水泡了,浑身湿透,小心寒气入体。”
阿昭难为情道,“我自小习武,身体强壮,没什么事的”。
又想了想,道,“你洗吧”。
“当时我只是湿了衣服下摆,不像你滚到江里去救人,”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过几天,就是信阳一年一度的八月赛音会,客栈房间已满,你若不嫌弃就和我共住一间吧,你说呢?”
“蒙秋公子援手,我怎么会嫌弃呢,是我给公子添麻烦了呢!”阿昭目光坦诚地看着他。
秋云矜心中暗道,本意是打算捉弄捉弄他,可看他一副真诚直率的性子,那打趣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套纯白衣裤,递到他手中,“这身中衣虽然是旧的,却洗得很干净,你先将就一晚吧。”
说罢,走向房门口,“我还有事,你洗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阿昭轻轻抚摸着手中白衣,绵柔的触感无端带给他一种信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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