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540 更新时间:18-06-08 12:13
盘完地契只不过才未时,小禅饿得心急火燎,就像块过了火的扭股糖,两只小手死死扒在我的身上,黏人的功力大有长进,任谁都撕不下来,我瞧着她那样子委实没有任何法子,只得先去找个饭馆来吃饭。
听南宫墨的意思,今儿晚上客栈里对付一晚,明儿一早就往恒山赶路,想要继续留在我身边的人可以报上名来一并随行,反正恒山里有的是地方可以安排住宿,不想继续留在我身边的人也可以报上名来,他南宫公子绝不做强求。
他这话指向性已经很强,两条路两个人,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明白。
贵人还是一副讪讪的老样子,瞒着我凑过去道:“南宫公子,我反正也没甚么地方好去,我就还是留在我们四小姐身边,往后回了鼎泰宫事情又多,我还可以帮忙搭把手,照顾照顾我们四小姐您看行吗?”
南宫墨斜眼打量他,很是爽快的一挥手道:“准了。”
逸尘仍是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得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整个队伍中的气氛也就随之跟着冷下来,就算南宫墨的话不明挑,大家也都清楚,他是最关键的一票,不管他是不是选择留在我的身边,这都是最难逾越的鸿沟。
整个饭馆里只坐了我们这一桌,大堂里静得叫人发怵,我屏住呼吸尽量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他:“逸尘哥哥,那你呢?”
逸尘那时已是好长时间不搭理我,我和他之间基本不说话,或者说我是不敢主动去找他说话,听了我的问话,有一瞬间他手上的动作缓缓滞了滞,继而把端在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面前的黑檀木方桌上。
瓷杯碰触木质哒的一声,有穿堂风沿着杯沿擦响了瓷器特有的嗡嗡声。
他看着我静静的道:“丫头,我还有事,接下来就不陪你了。”
虽然我已经习惯他对我的冷面,习惯他对我的毫不留恋,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的小心肝还是有些招架不来,若他只是在等待这个机会,那在紫云楼里他说过的话又算甚么,仅仅只是为给我引路晓得我二叔的阴谋诡计吗。
“那你在紫云楼里说得,任务完成你还留下来的话都是骗我的?”
……
“你之前不是说过,就算任务完成还是会留下陪我吗?你不是说陪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也不是为了哄我来泉州吗?你现在怎么……”
贵人在桌子下面猛拽我的衣袖,并且朝南宫墨坐的方向用力努嘴。
逸尘还是不说话,只是平静的低下头,薄唇抿得紧紧的直成一线。
南宫墨突然站起身,用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道:“娘子,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给你半个时辰,在我回来前把事情都解决好,半个时辰之后我回来咱们一齐吃饭,小禅莫涯跟我走。”
小禅横他一眼撒娇:“我不要!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就要留在这里陪薛姐姐!”
南宫墨伸手捉住她的一条胳膊,一下子把她从座位上提起来:“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你乖乖听话跟我走,别留在这里碍眼,耽误你姐姐办正经事。”
小禅还想说甚么,但在接触到他眼神的时候不由自主闭了嘴,莫涯素来是南宫墨有求他必应没有为甚么,所以不过眨眼功夫,小禅就被南宫墨拖拖拽拽给拉走,莫涯随后撤离,整个饭馆里霎时只剩我,贵人和逸尘。
我转头看着逸尘线条坚毅的下巴,突然有种十分想留住他的冲动。
“逸尘哥哥你倒是说句实话,到底我要怎样做你才肯留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去做,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我还要振兴门派我不能没有你!你说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同意留下继续陪我。”
逸尘还是老样子,只是平静的摇头:“丫头你别这样,你说得这些墨都可以帮你,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帮忙,他会很愿意帮你。”
“这不一样,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俩谁也替代不了谁!”
“可以的,他可以替代我,本来这一路上我也没帮上你甚么忙。”
“谁说你没有帮上忙,你一直都有在帮我的忙啊!虽然有时可能不是那么及时,但那都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是你故意不帮的!我晓得你其实还是很愿意帮我的对吧,逸尘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话还没说完,逸尘一下子站起身,背着门外的日光立在我的面前。
日光遮挡在他的身后,面上影影绰绰表情看不真切,我也下意识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水拦在他身前,一字一顿道:“逸尘哥哥你别走好吗?这些年我是怎样对你的你一定是清楚的,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是明白的,今天我只问,你到底跟不跟我回鼎泰宫?你到底还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三哥已经死掉了,人死不能复生,这话还是你对我说过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行不通了?你不能总是郁郁寡欢,就算你再不舍得三哥这事也无解,你不给我机会如何晓得我不如三哥?”
话已至此我已退无可退,仿佛身后就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只等着时辰一到便要舍生取义,我哀求的看着他,看着那张我曾经看过无数次的英俊面庞,一股冰冷的不详感油然而生,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起来,抖得如同筛糠。
那面庞的主人果然没令我失望,仍旧是惯常的冷漠表情,薄唇紧抿面色如冰。
望之却步不寒而栗,这事若是搁在平时,我一定本着化干戈为玉帛的原则,能迁就则迁就,能不惹他尽量不惹他,可现下状况非比寻常,我若留不住他,日后恐怕连见到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逸尘还是不说话,打定主意铁了心一路沉默到底,他不言语我不能不言语,我忍着泪水道:“就算是我逼你,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继续留下,留在我身边陪陪我,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三哥了,你和贵人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之后我还有好多路要走,我需要你们的陪伴,这理由听起来总还是合情合理吧?”
这一回我提起三哥,他总算有了点动静:“没了小滼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亲人,那我该把谁当做亲人?丫头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你能明白我每次看到你心中的感触吗?我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小滼其实根本没有死,我觉得他就躲在你的身体里,或者说你就是他,可你偏偏又不是,你只不过就是个装了他影子的假体,我每次看到你都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心更痛,我没有郁郁寡欢,我只是因为摆脱不了你而感到绝望,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可你却不是我要的,那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我呆呆望着他竟然无言以对,心底里只有一片灰色的怆然。
他的心里永远都住着三哥,我在他的眼里只不过就是三哥的影子,一个惟妙惟肖活着的影子,我木然问他:“无论如何你都不肯给我一次机会是吗?”
他轻轻的叹气,很是坚定的摇头。
我接着道:“逸尘哥哥,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这些年不管是三哥在着还是三哥没在,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也没有改变过,我以前从没求过你甚么事,今天就当是我求你,求你留下来陪我,哪怕只是几个月也好,成吗?”
他站在我的面前持续沉吟,半响用力握了握手中的佩剑道:“丫头,你不要再说了,这一回我是一定要走的,你要是觉得心里有委屈,你来挑个法子我还你,从今往后咱们做个了结各走各路。”
我听到他的话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门外的人群熙来攘往,有好事者已经驻足,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颜面矜持,双手紧紧抓住他上了护腕的双手哭着道:“你别走,我不要和你了结,我不再逼你了可以吧,逸尘哥哥你不要生气,求求你别离开我,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三哥了,不能连你也没有,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
逸尘不做声,一双深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白皙的面容上略有动容。
我哭着望他紧紧抓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不翼而飞,就会永远的消失不见。
“逸尘哥哥,我……”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缓缓道:“丫头,我甚么也给不了你,我也求你放过我,你若心有不甘我替你挑个法子,你干脆刺我一剑咱们一刀两断,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一切因我而起,也应因我而止。”
我哭着摇头,泪水淹没了视线。
他道:“你以前有事没事就总爱追问,为何我总是对你说话很少,为何我总是不回答你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这话在一年之前,我经常会追在他的身后问,许多时候逸尘被我问得烦了就会远远躲开我,躲得让我找不见他,再后来南宫墨的为人处事,逐渐取代了逸尘在我身边的地位,许多时候许多事情,我会选择跳过他,直接去找南宫墨掏心窝子去商量对策,可无论如何我还是一直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感觉,还是习惯他沉默的呆在我身边的感觉,呆在我一伸手就能碰得到他的地方的感觉。
“如果真相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那我宁愿选择谎言,如果谎言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我宁愿选择沉默,如果沉默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伤害,我宁愿选择离开。我仔细分析过你的内心世界,你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也没有爱上我,你爱上的是你自己的感觉。那感觉或许很微妙,你没法子用语言表述出来,可是那是你的情感需要你不能没有它,但它不是我,它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感觉。你相信我,你的生活中没了我甚么都不会发生改变,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
说完解下佩剑递到我的手上,平静的道:“来吧,做个了结,了结你的过去。”
我眼中的泪水大颗滚落出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眼前像过皮影戏一般,把一路上的情景一幕幕都过了一遍,他曾在我纠结要不要点菜的时候说:“既没有喜欢的何必委屈自己。”在我高热的神魂颠倒的时候,踏着夜色转遍全城为我请大夫,在我跟慈云缠斗不休身陷埋伏的时候,带着一把锜刀只身冲过来救我。
我低头瞧他的佩剑,这剑我已经见识过几千几万遍,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会用这剑反过来刺伤他的主人,这事听起来是多么讽刺,又是多么可笑。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苦笑了一下:“逸尘哥哥,你就当真如此讨厌我吗?一直以来你不是都最喜欢我这张和三哥一模一样的脸吗,怎么如今宁愿死也不愿意再看到我了?那行吧,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依你说得做个了结,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子你总该满意了。”
抬手,剑起,风过。
剑从前胸入偏右斜上出,衣衫被利器割裂的声响,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初夏的暖风裹着甜甜的花香,穿过他的墨色长发,他的脸色苍白而疲惫,有鲜血从剑身上滴落下来,他的唇色变得更加的寡淡,宽阔的肩背因为肌体上的疼痛而颤抖,伤口处的肌肉紧紧握住剑刃的两侧。
我本想着只蹭破些皮肉,将来愈合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痛苦,可他的伤痛令我恐惧,我哆嗦着想要拔剑,他却把我揽的更紧也更近,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凉,趁我一惊反手握住剑柄又刺入几寸。
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逸尘哥哥,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子。”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凉的青草香,就像初春时节破冰而生的青草,他在我的耳边喃喃的道:“丫头,我晓得你喜欢我,可我甚么也给不了你,我欠你的今天咱们两清了。”
我哭着拔出剑来,发疯一般扔在脚下青石板的地面上,他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我一把扯下发带扑过去想要帮他止血,他费力的抬手挡下我,隔了这样近,我能看到他那手上零零星星全是殷红扎眼的血红色,修长的指尖因为疼痛而颤抖,肌肤苍白的像是已经萎缩的荼蘼花的花瓣。
这两年我已见惯许许多多的鲜血,唯独这一回,这殷红的色彩让我感到触目感到心碎感到窒息,他抬起头望着我,那眼神还是一样的深沉,一样的叫我捉摸不透,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个人站起身来,转身跨过门槛走出去。
他那玄青色窄袖长袍的背影,看起来是无比的落寞和凄凉。
我的泪水像是决了堤,扑扑簌簌滚着滑下来,砸在我被发带勒的生疼的手指上,泪水滚烫滚烫,反复烧灼着我的肌肤和心。
贵人急的比手势嘘了好几回,终于耐不住性子,掏出手帕来给我揩眼泪。
边揩边哄我道:“四小姐,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哭了!这大门外头这可都是人瞧着呢!嗨你说这小白脸,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出事,四小姐你也是,你说你跟他较甚么劲啊,你呀……哎,哎,四小姐你别哭,别哭呀!你这样子,待会南宫公子回来了,可叫我怎么交代呢,哎,哎。”
我转头望着贵人哭得更加伤心:“贵人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你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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