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514 更新时间:08-01-30 22:24
晨曦渗过纱帘在地上打出了好看的驳影,已是日上三竿之时。起了身,一眼便瞧见那纸窗上的双喜字,原本喜气的猩红褪去了颜色,略带苍凉。她斜倚在床边,手里捧着暖炉,一点一点的,温暖自手心逝去。为什么,她找不到彼时的感觉。
又在发呆了,她怎么了,总是木讷的望向前方,每每回首,她又会问自己,她到底在顾盼什么呢。这般无奈的,日子从身边流淌而过,没有一丝察觉,镜奁上的尘埃又覆了一层。坐在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未挽,素颜淡面。既无人悦赏,将唇点、把眉描,终又如何。
雨下了一整夜,庭院中恰好春意阑珊之时,百花绽放了最后一抹颜色,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尽显妖异。他还没有回来,易安把一颗红豆放进烛台下的锦囊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她细数着,满满一囊红豆,满满一腔相思。已经是第一百一十八颗红豆,诚啊,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似乎只剩下一副皮囊,她失神地向到院中,在这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笑着,看这城池被雨水冲刷得萧条。诚,你说过的。春暖之时,我们要一起看亭下牡丹,争妍斗艳;夏炎之时,我们要一起看塘里荷花,出泥不染;秋景之时,我们要一起看阁边树老枝枯,风扫落叶;冬寒之时,我们要一起看门前月冷霜降,雪积一尺。
可是如今,我真怕你错过海棠花开的时节。
他会回来的,不是生离,不是死别。仅仅是因公事相隔于千里之地,她何必为此惆怅不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疯狂。
“奶娘,可否教我针线之活。”易安手捧绸缎刺线,望着整床理铺的奶娘,含笑若可。
“小姐向来趣于吟诗作赋,今日为何想学起女红来。”奶娘领着她到院中石桌坐下,手中拿捏着红丝,穿针引线。
仿着奶娘的样子,线过针目,险些扎破手指,“诚还没有回来,不知他赶不赶得回海棠花开,我想绣上几许海棠表相思。”
“小姐与姑爷真是登对啊,难怪人人都说你们最相配。”易安见奶娘赞许,颊侧泛上羞涩的红润,低头不语。
被风打落的树叶,枯黄而卷曲,飘坠至池上,惊了水中的红锦鲤。低沉的声音,是那苍穹之上一群鸿雁,往南,往南……
她记起他们的小时候,他糊了好大一只鸿雁,牵着她的手,在郊野的草牧边放风筝。他的风筝飞得好高好高,似在飞到天际之外。她会坐在树上看着他,在她眼里,他的动作总是如此这般潇洒。即使呆呆地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天色暗了,夜莺鸣唱声婉转。幽幽的箫律伴着墨夜的静寞,繁星满天堕入尘世般,湖水泛起好看的涟漪,幻若冥城。
一支玉箫于他唇边奏出万番惆怅,如翠竹胜比潇洒,一曲终了,他道,“安儿,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抑或死去,你会不会为我伤心。”
看他,一本正经。易安扑闪着长而密的睫毛,似笑非笑,“当然啦,我会很伤心很伤心地哭得天崩地裂,让你心疼得从棺材里跳出来。还要在墓碑上刻上‘赵明诚之妻,李易安立’,这样子我们下辈子就不会分开了,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喔。若你胆敢死在我前面,我定要一纸休书休了你。”
“我的安儿何时变得如此凶神恶煞了,怕是我将来都不敢娶你咯。”
闻言,她噘起小嘴,自眸中略过一丝暗淡,“诚,如果我变坏了,变凶了,你会不会当真不要我了。”即便那只是一句玩笑,她却还是掩饰不了沮丧。
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不禁有些许痛楚绕心,“我怎么会不要安儿呢,诚答应过安儿要给她幸福的呀,才不会不理安儿。”
“是诚哥哥答应安儿的,不可以食言喔。”小易安甜甜地笑着。
“好咯好咯,安儿你越来越啰嗦了。”诚随口道来,易安瞪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玉箫。
“还给我啦……”
“诚哥哥说我啰嗦,我生气了。”
“好啦,乖……”
翡绿的湖水泛起波澜,被星辰缕刻得清晰的纹络,如潮水斑驳。倒影在水里的他们的身影,嬉笑、玩闹,这般笑容洋溢……
“小姐,小姐……”奶娘唤着她,一怔眼,这才缓过神来。方才知晓自己已然发呆许久,就嫣然一笑,犹若吐尽花馥的海棠,明艳撩人。
见她这副恍惚的模样,奶娘把刺针引上鬓边,娴熟地均抹针尖,然后长叹一声,“小姐想必是在思念姑爷的吧,也是啊,姑爷都去了这么久,毫无半点音讯。见小姐日日思君君不归,如此以往,都消瘦了不少。奶娘心疼小姐这副身子啊。”
“我知道奶娘你疼我,安儿真的没事,奶娘莫为安儿忧心伤神。从小到大,你如娘亲一般对我疼爱有加,我怎会不知。要我再怎么撒娇,再怎么任性,你也听任于我。这么多年,真是苦了您了,请原谅我年少的无理取闹,奶娘膝下无子女,让安儿伴你左右可好。无论是儿时的我,还是为人妻的我。”她小时候当真是任性的,生来就一倔脾气,和娘亲闹了点小别扭就躲进房里不吃不饮。总是得奶娘为她送来饭菜,安慰她,照顾她,哄她睡觉。她感谢她,一直一直,即使她并非亲娘。
欣慰的,奶娘释然一笑,“小姐本就是水灵乖巧,惹人怜爱的姑娘,何来谢与不谢之说。奶娘老了,但身体还健康得很,有些事可以比年轻力壮的小伙做得更好,我的路快到头了,可小姐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幸福是小姐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么。眼看这边战乱又起,看是小姐该去南方避上一避,和姑爷在一起,小姐会比在这里幸福,一定会的。”
听奶娘细细碎碎地叨念着,她手中指间把捏着的绣针已在白绢帕上逐渐成形,“去南方找诚吗,我想过的,只是心里放不下奶娘你,还有爹和娘,离开这里,兴许是不会再回来了吧。奶娘奶娘,我舍不下,真的舍不下。”她累了,好累好累……她放心不下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她牵挂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只是终究解不开,那唤作相思的愁绪。
奶娘摇了摇头,“小姐不必担心,老爷夫人有我照顾便可,到南方去未必不是件好事情,这里眼看是躲不过一场敌战了,这城池也不知守得守不得。那里定是比这里安全得多,我想老爷夫人也会希望小姐你幸福的吧。”那样慈祥的微笑,在夕阳下璀璨的,让她心疼。奶娘奶娘,把所有事情全背负在自己身上,一人承担,会不会很辛苦。而我们李家,是不是又亏欠你太多了呢。
易安不语,只是淡淡地瞅着手中那一绢白帕,蓦地眉梢紧锁,指间一上力道,被扎破的指尖渗出血珠,在白绢上绽出了好看的颜色。绢上花那些深的、浅的轮廓,染上血色妖娆,似海棠般鲜艳。彼时的他们呵,时常于那海棠花林里玩耍,那时的小易安好生粗心,总是摔伤手臂,见血珠不住地往外淌还很开心,笑面盈盈。诚总会很温柔很温柔地帮她细细包扎,生怕弄疼了她。那时的她真的好幸福。但那些彼时的笑颜,是不是都随年华褪去了最初的颜色,惟有徒显凄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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