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15 更新时间:18-10-02 18:17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谢宴冲着焦急的两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入了迷。况且我对乐曲一窍不通,只有悦耳与刺耳两种感受——”
这是实话。玄音门下弟子主修音律,灵根优异如同简素虞与鸢折纸之类的,就连心智不全的云鹤,都有一种对音律的天生敏感,唯独谢宴是个意外。关于这事情,当初苍深也十分纳闷,怎么就收了个音痴徒弟?
岚隐一脸黑线:“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样不容易被邪门禁曲所迷惑,多好。”谢宴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每次师门大大小小的切磋,两个弟子抚乐对峙,简素虞和谢宴总是那个能竖着站到最后的人。简素虞是不受影响,而谢宴——不好意思,全部听不懂。
简素虞见他无事,也就放下心来,一看柳鸣鸿正在艰难地对抗这些四周聚拢过来的竹子,便横吹碎冰与天外吹叶之声相抗衡。碎冰一起,清寒空灵的曲子飘荡,四周竹林上霎时爬满了冰晶,颇有成效地阻止了正挤压他们落脚空间的草木阵法。以乐止戈,阵法失去了吹叶声相引,逼近之势暂缓。柳鸣鸿手执自己的佩刀,出手如电,默契十足地一刀横劈出去。正前方几株青竹受到直面凌厉罡风,发出几记哀鸣,应声倒地。
缠斗中,云奚只觉自己脸上沾染了些许汁液,有些痒。他单纯以为是草木碎叶,随意摸了一下,也顾不得剑法招式,横剑便朝这些前仆后继的竹子上砍去。
“师兄,你脸上有血,受伤了?”岚隐地望着他的脸,眸子里满是慌乱。
“没……没有啊……”云奚诧异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猩红夺目,脑海中灵光一闪,嚷了起来,“前辈,师伯,这竹子会流血!”
会流血?谢宴一愣,赶紧抓住柳鸣鸿挥刀的手:“都住手!你们都是修士,不能滥杀无辜。”
这些竹子便是原先的村民们所化,谢宴靠得近了,甚至能清晰望见竹节上被禁锢的魂灵扭曲着的脸。
“那怎么办?”柳鸣鸿被呐呐收回刀,“这些东西越靠越近,早晚会将我们挤成碎片。”
“不是还有我吗?”岚隐忽然掌中一轻,自己的佩刀竟然被谢宴夺了去。
岚隐怔怔盯着他下巴上不断往下流淌的血液,心下诧异于自己的剑竟然能在别人手上发挥如斯威力。只见谢宴沉声运气,剑光乍起,将缓缓逼近的竹子都打横劈断,无数的血液溅在了他俊秀的脸上,在身侧火焰纸鹤的映照下,仿佛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云奚面露难色:“可是前辈也不能——”
知道他想说什么,谢宴微敛双目,注视着自己手上黏湿的液体勾唇一笑:“我不一样……反正我是魔修。”
简素虞目光一凛,双唇动了动似是想开口,然而吹叶声愈发嘹亮,他只能沉下心来。
魔修杀人不是很正常吗?没有粘过血腥的魔修才是异类,那这些杀孽就让自己背着吧。
“你是魔修?!”身侧忽然出来一声难以置信的质疑声。
也不知道是谁问的,谢宴心想大概是哪个被吓到的小弟子,便轻轻嗯了一声,然而迎接他的是背后的一道剑光。只觉得腹部一痛,有什么东西从伤口中流逝而去,谢宴垂下头,只见白色剑尖上还在往地上滴着他的血。缓缓将体内灵剑拔了出来,谢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周身照明的火焰纸鹤更在主人受伤后暗了几分光芒。
为首的玄音少年伫立在一群弟子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一字一句道:“魔修该死!”
“谢宴!”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简素虞心下一乱,使得他一连吹错了好几个音。焦心如焚之际,他迅速吹了几个尖锐的音,悉数化为白色光符追踪背后操控之人而去。随即他颤着一双手,在自己的乾坤袋里寻找着所能找到的灵药灵丹。
似是背后之人受制,空中回荡的乐曲戛然而止,然而阵法不可逆转。柳鸣鸿连忙运力建起结界护住众人后,才手忙脚乱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谢宴,在他背后注入平和的灵力为他疗伤,也没忘怨怼一句:“我大哥说得对。玄音的人发起狂来,个个都是疯子。”
“你……你没事吧?”身边的岚隐吓得小脸苍白,他想上前扶着谢宴,但是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得人伤上加伤,于是只能局促不安地将目光转向云奚,不满反驳道:“云师兄,他是在救我们,你怎么能背后偷袭?”
“什么救不救?”云奚像是在盯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盯着谢宴,满脸的深恶痛绝,“我父亲便是死于魔修之手,堕魔的人都是魔头!岚隐,你父母也是魔修所害,你竟然相信他?”
“我……他……”岚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默默低下头,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你父亲?云奚……”谢宴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你可是云鹤的儿子?那你的母亲——”
“你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没资格知道我母亲的名讳。十年前就是魔修屠了玄音,还杀了我的父亲与祖父,更是害得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而终。”云奚眼中噙着泪,眸子里满是仇恨与怒火,像一只暴怒的孤兽,“因为魔修,我家破人亡,受尽白眼……魔修都该死,你也该死——”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脸庞上,结束了他的歇斯底里。
云奚捂着脸,头偏向一侧,喉结微动,不断哽咽着:“师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都没打过我——如今你为了一个魔修打我?”
简素虞面色一窒,盛怒的棱角软化了一些,然而眸中冷光更甚:“乘人不备,背后偷袭,错在其一;裹挟私仇,置同门生死于度外,错在其二;不知感激,恩将仇报,错在其三,从头到大,我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师尊——”岚隐弱弱地拉了下简素虞的衣角。
“师叔祖说得对,师伯,你就是被一个魔修迷了心智。”云奚含着泪,红着眼圈控诉着,“十年前门中大乱,你为了那人擅自下山踏上荆棘之路。之后又为了抢夺他的尸体,不惜与全门派刀剑相向。”
啧,柳鸣鸿心下暗叹,玄音中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简素虞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瓶药粉,动作有些笨拙地撒在了谢宴腹部的伤口上。
擅自下山?是来酆都寻他那次吗?然而最后两人不和而散了。刀剑相向?同门相残乃是门派重罪,还是为了他的尸体?难怪作为天之骄子的简素虞会被苍深勒令服下尘缘散,以至青丝皆白。谢宴惊愕万分地望着面前垂目的人,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从这个角度看去,简素虞姣好的面容线条似乎柔和了不少,眸中寒冰尽融,清澈的眸底似乎也沾染了名叫一种温情的东西。就在他缩回手的时候,谢宴一把握住他纤细有力的手腕,一双圆润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承认或者否认都可以,总该说点什么,谢宴想。
像是心中所感又或者是看穿了谢宴心中所想一般,简素虞忽然抬眼深深望了他一眼,垂落的雪白发丝落在谢宴的指尖与心尖:“没错,我十年前就被他迷了心智了,哪怕喝下尘缘散这么多年都没能忘记他。”
一脸倔强的云奚咬着下唇,闻言气愤地扭过头去。
被他这么深情地望着,有少许热度从两颊弥漫开来,一直蔓延到耳尖——谢宴脸红了。
别说谢宴,这话从一向高冷的简素虞口中亲口说出来,围观的柳鸣鸿都听不下去了,更是被吓得手一抖。
谢宴痛得闷哼一声,旖旎心思散了大半:“鸣鸿——你想谋杀我吗?”
云奚修为不高,这一剑并不致命。但是道门灵剑都接受过驱邪阵法的洗礼,对于邪崇妖魔有天生的克制,因而抑制了谢宴身上的伤势恢复。
“不要浪费灵力了。我是魔修,你们身上的灵力除了帮我减缓痛苦之外,对我的伤势没有任何作用。”原来云奚是云鹤的遗腹子,算了——谢宴身心俱疲地靠在简素虞的肩头,尝试自行调息。
思及蒲新酒那日在紫霄山对他的调侃,简素虞浑身一僵,但为了能身边的人能枕得舒服一些,他暗舒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眼下危机暂缓,谢宴本想着闭目养会精神,猝不及防感觉到自己唇瓣一阵湿润。
竟然是血——新鲜的人血。
鼻尖满是血腥气味,谢宴心下大惊。他蓦然睁开眼睛干呕几声,整张脸都是青白的。随即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唇瓣,他一把拽过抵在唇边还在渗着血珠的纤细手指,怒目而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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