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76 更新时间:18-11-09 10:48
“所以——蚩尤旗的预示并没有错。”步蒹葭面色不善,视线定定地打量了面前的三人片刻,最后停在了目不斜视地伫立在观沧溟身旁的昆玉身上,缓缓出声,“可是你们把我引到这里做什么?”
长街深巷,幽远凄清,显得他不甚高调的音调愈加掷地有声。
不等梅三弄开口圆场,步蒹葭眯起眼哼笑了一声,倏忽换上了一副怒容,横眉相对:“我乃是道门中人,顺天意听天道,皇室的事情向来与我无关。至于你们的事情,我睁只眼闭只眼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你说是吧,妖族救星?或者该尊称一句妖皇?”
有点风,绯色残阳在梅三弄清隽的面容上镀上一层枫叶红的光泽。这算是把话说死了,他心下不安,下意识地扭头轻轻唤了昆玉一句“王上。”
“……顺天命听天道?”依旧是那日初见时的熟悉的冷笑,昆玉不紧不慢地开口,像在嘲讽他的冠冕堂皇一般,“你的道不是死了吗?”
他的道便是他的师尊……
恍然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刺得面色煞白,步蒹葭惊愕万分,随即想也不想地厉声大吼道:“我师尊没死!他没有死!他——他会醒来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倏忽猛地一扬手,一团白色光辉似暴雨一般攻向昆玉,却被昆玉拂手挡了下来。唯余散落的几点星子溅到梅三弄的侧面上,划出一丝轻飘飘的血丝。
“他死了。”昆玉一侧身将梅三弄与观沧溟推到一旁,一边抬手应付毫无章法却不失去狠厉的攻击,一边轻描淡写地望着他。说出的话仿佛温柔却狠厉的利刃,一点一点凌迟着步蒹葭的内心,刀刀致命,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他早就死了,所以你必须用千年难得一求金丝楠木的棺木收殓还必须每天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用自己的修为,以便减缓尸体的腐化。”
“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不会走不会笑不会唤你的名字,而你毫无作为,选择听天由命——所以你只能每天用自身修为护住他脆弱的尸体,也感动自我地护住你的春秋大梦。”
昆玉奋起一招,将步蒹葭的手反剪在背后,讽刺般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道。”
淡淡痛楚在胸腔内蔓延,步蒹葭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只得垂下头抿着褪去血色的唇,用几缕打斗时散乱的青丝遮住了眼帘中的一切情绪,余下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发着抖,然而手背上青筋隐现,指甲更是深深地扎入血肉中。
知道攻心已然成功,昆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能救他。”
内心几尽被痛楚浸没至窒息,步蒹葭的声音都喑哑了不少:“我……凭什么相信你?”
静静听着面前男子急促的呼吸声,观沧溟睁着一双饱含真挚与感激的湖蓝色眸子,柔声劝道:“殿下,自从你接管妖市之后,妖族子民的日子比起以往来,可算是天差地别。就凭借这一点,王上也断然不会骗你。”
步蒹葭感到身后桎梏消失,随即酸疼的掌中被人塞了一只冰凉的灰色瓷瓶,同时昆玉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这是妖族为每位妖皇后裔出生之时特制的还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在每个人漫长的寿命中就只有这么一颗。”
仿佛握住了什么无价之宝,步蒹葭蓦然收紧掌心,一脸凝重:“万妖名册被人借走了,你需要给我些时间。”
所以夕照手上那份果然是真的……思索间,昆玉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王上,这样真的好吗?”定定地凝视了步蒹葭明显比以往轻快的背影许久,梅三弄忍不住开口。
“我不是神。”昆玉面上平静无波,指尖摩挲着掌中一个青色瓷瓶,淡淡开口,“已经咽气了,哪怕我有还魂丹也是爱莫能助。”
察觉到这对话似乎不太对,观沧溟仔细地观察了两人片刻,呐呐道:“王上,你给四殿下的药是——”
“蛊。”梅三弄默默看他几眼,重重叹了一口气,“驱尸蛊。”
就在观沧溟苍白着脸发愣之际,昆玉蓦然问他,语气尖锐:“你觉得我骗他很过分?”不等他答话,昆玉又道:“换个问法,你觉得到底是我在欺骗他还是他在自我欺骗呢?”
“沧溟,你也别怪他,毕竟一千年的担子都压到了他的身上。”见昆玉如风一般消失,梅三弄满是无奈,“我们的王啊,实际上是个心软到不行的人……他是真心想把还魂丹给步蒹葭的。”
然而死而复生本就是违背天理轮回的事情,只是步蒹葭心怀痴妄,始终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长街尽头的灯笼影影绰绰地闪着模糊的光,一个倚靠在飘荡旌旗下的清瘦身影被拉得颀长,难以触摸,高不可攀。
本想熟视无睹,谁知路过的时候,被一把拽住了手腕,倏忽传来的温暖让梅三弄恍惚了一瞬。
“有血腥味?梅梅,你哪里受伤了?”望舒紧张地攥着他的手腕,动作轻柔,也不舍得放开。
被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扎了一下,梅三弄狠下心甩开了他的手:“还望二殿下自重!”眼见观沧溟要伸手帮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安抚一般望了观沧溟一眼,示意他先进去。
一向温雅的男子伫立在一侧,似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般无措地捂着自己的手,呐呐道:“好好好,我不碰你。”
见他如此,梅三弄只觉得一阵痛楚袭上心头,疼得整个人都险些抽搐了起来:“我该说过,我不喜欢瞎子。”
面上仿佛闪过一丝濒死一般的悲怆,望舒用力呼吸着,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缓解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你……说过的。”
“那劳驾别让我再说了。”
只听到一声闷响的摔门声响起,震得大门上方的牌匾都留有余音,随着他的抽身而去,望舒只觉得面前冰冷的空气都被震碎了。
进屋的梅三弄紧紧贴着大门,轻轻用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了一个小窟窿,借着窗外的淡淡月光,眼睛一眨也不愿意眨地盯着门前仿佛石雕一般伫立着不动的人。面上悲喜交加,近乎贪婪地盯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以后,他发觉望舒慢慢动了,不久便拖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远去。他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了,接着垂下头用手揉了揉眼睛,瘦削的肩膀颤动着,抬起头的时候他还是言笑晏晏的梅三弄。
脚下虚软,步履凌乱地向前移动着,望舒也是魂游天际了许久才听到有人在喊他。
“二哥?”眼见望舒有些踉跄,夕照连忙伸手去扶他。
不动声色地掩去内心的失落,望舒淡淡地将一对无神的眸子对着他:“你既然什么都看到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夕照沉默了片刻,蓦然捏紧了指边的衣料:“为什么?”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望舒勾起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没错,毒是我下的,但是你以为我威胁他替我顶罪?”
“不,三哥向来无欲无求,无心无肺,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夕照摇了摇头,“我知道是他自己站出来的,一个主动离开邺城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当然也不排除你曾经和他说过什么。”
“小七,和你说话就是轻松。”望舒一把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固执地支撑了自己的身体,提示道,“谢玄若是在蚩尤旗现世之时出事,你以为首当其冲的是谁?”
很明显会是具有半妖血脉的琼华,而谢玄又跟琼华……夕照抿了抿唇,难怪之前他去看望的时候,琼华一口咬定那毒酒是冲着他来的。夕照眸光深沉地望着他,耐心十足地解释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针对大哥?二哥不曾饮酒许多年了吧,那日宴会上突然饮酒是顺手给不对盘的大哥和五哥一个台阶下?”
“兴尽所致。”
“噢?难道不是觉得大仇得报提前祝贺一下吗?”
被言语冒犯的望舒冲着他露出一个包容的笑容,仿佛在看着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兄弟:“小七,有时候太过聪明不是好事。”
“能得到二哥的一句称赞我还真是惶恐。不过若是一杯酒能让多年不曾饮酒的人感到似曾相识,想必多年前的那杯酒不简单吧。”夕照摸了摸鼻子,看似谦虚地接受了夸赞,言辞却丝毫没有软化下来,“这世上除了生死,能让人铭记至痴妄的便只有爱恨。”
“我的爱恨,俱在一人。”望舒坦然承认,反问道,“因此才让你看出了破绽。”
“不错,这一次你没有输给我,只是输给了梅三弄。”夕照循循善诱,“他是这起事件的起因吧。”
望舒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小七,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不等夕照惊疑,就听到望舒犹带几分痛苦地抚上自己的眼睛,声音晦涩不明:“是梅梅递的一杯松苓酒,只不过是因为——我无意间看到大哥偷偷吻了谢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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