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919 更新时间:18-10-28 09:56
谢一枝见事情已了,有辞别之意,临走之时思虑再三,有口难开似的,林书察觉到,拱手笑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言。”
谢一枝道:“你说你在哪里见过跟我同样招式的人?”
“在距我华阴县不远的一个镇子上,他也开客栈,不过不叫当归客栈。这还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今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在那里。”
谢一枝身为老板娘,头发用筷子挽起来,此刻她却将筷子抽出,任头发散下,骂道:“为你挽起的头发,一走三年了无音信,我不挽了!待我找到你,扒皮抽筋,要你好看!”这斗志熊熊的谢一枝活脱脱吓到了林书,他自动脑补出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老套戏码,知道不好惹。谢一枝快马加鞭向西而去。
林书待一切事情完毕,才去付府接阮中琴,阮中琴在后院听说是义兄来了,跑出来,见到林书,比此前略沧桑些,就像见到亲人,眼泪止不住下来。林书笑道:“阮妹妹可还是很爱哭呢!为兄来晚了,同我回华阴吧!”
阮中琴哽咽了,只能频频点头来回应。忆儿中毒身亡之事,阮中琴听后唯叹息一阵。付玉筝快要生产,阮中琴本打算三日后启程,却在当晚付玉筝便难产,林书忙去请大夫,阮中琴陪着她。付玉筝一直在唤郑寻的名字,道:“他怎么还不回来,郑寻,郑寻。”
折腾一夜,孩子算是保住了,是一对龙凤胎,一儿一女,白白胖胖的。付玉筝流血不止,到天明时分竟去了。阮中琴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手足无措,郑寻不在,付老板也不在,家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丫鬟们都呆了,哪里听阮中琴使唤。见付玉筝已死,皆趁机敛财逃跑,取了自己的卖身契,谁也拦不住。最终还是林书等人葬了她。又不能就此走了,孩子才刚出生,一团乱麻在手上。他们等着郑寻回来,或者付老板回来。因此二人照顾一双儿女,可怜两个孩子连名字也没取。陈遗爱见到也着实可怜。林书恐怕自己走了他们回来找不到人。只能在京城等着。
郑寻仍未回来,倒是付老板付十州先回。见家中如此凄凉景象,唯一女儿先自己而去,不禁恸哭。因付玉筝是招亲,遂两个孩子跟他姓付。付十州见有后,渐渐缓过来,见那女孩同玉筝小时候一模一样,越看越喜,越喜越悲。付十州料理家中事务,又道:“郑寻那小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恁多时不回来。果然婿便是婿,再招也不如儿。”
林书担心起郑寻来,不便流露。付十州不过四十,早已有续弦之意,择了个人家,亦是富庶,两人过起日子来。这一双儿女不知取何名,付十州便向林书求助:“你也是个读书人,我一辈子也不识几个字,家中连个秀才也没出过,这两个孩子你看看可有好名可取,将来若能做官,也让他做个官。做生意虽好,到底不如做官好,少些人钳制。”
林书无心仕途,但为这一双儿女取名字,思前想后,正是夏天,星河璀璨,林书道:“不若小公子唤作文夏吧。”
“这名字好,文夏,文夏,不错。”付老板见带了文字,很是满意。
林书细思这小女儿的名字,付十州道:“你可想得出来,想不出来也没事,不拘叫什么都好。”
林书闻见栀子花的香气,远远地飘过来,道:“不如叫远栀,如何?”
“远栀,远资,生意人不吉利,不如叫来栀,付来栀,谐音好,付来栀。”
付十州抱着她,林书也觉得来栀似乎更好。付文夏,付来栀,一双儿女皆由付十州照顾,林书同阮中琴也要告辞。陈遗爱却同竹叶青来了付府,他们的到来让林书感到意外,竹叶青只带了陈遗爱,林书听陈遗爱提起过竹叶青,因此见面便猜是他,付十州见到竹叶青也拱手问安。
付十州亲自奉茶,请他上座,自己坐在下首,阮中琴来不及回避,亦站在远处,用扇子半挡着脸。陈遗爱对林书递眼色,林书会意退在一旁。林书看那竹叶青,精神头倒是很好,比付十州要年长些。他首先开口道:“付老板痛失爱女的事在下已经听说了,深感不幸。”
“烦您记挂。”付十州虽在下首,也不是低头谄媚之色。
竹叶青又道:“付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知在下可还有脸面讨茶吃?”
付十州会意,命人抬了四个大箱子上来。一一开了,皆是黄白之物,并些珊瑚翡翠,屋内照得发亮。
竹叶青扫了一眼,命人合上,道:“只要你三箱吧,余下你留做本钱,此次虽得了不少,但京中府宅,你也失了不少。”
付十州拱手道:“规矩如此,您受着,日后还有好处。”
竹叶青笑了,对门外道:“带进来!”
只见六个大汉,绑着二十来个丫头小厮进来,阮中琴认得皆是付府从前的人,还有春儿涓涓等。又有几个大汉抬了两箱珠宝上来。付十州早已明白,竹叶青道:“刁奴在此,东西也都追回,是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处置吧。”
付十州道:“多谢多谢。”
春儿哭着道:“老爷,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付十州命人送官,交由官府。又有银子打点,一干人等皆杖责五十,流放边关。此是后话。
阮中琴在一旁看着,打量竹叶青,心下道:“此人真是有些手段。”
竹叶青眼尖,发现了阮中琴。阮中琴容貌并不算美丽,不过中人之姿,但因是诗书人家,气质出尘,人又安静和婉,虽不惊艳,看着倒也舒服。竹叶青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她自知自己失礼,只好放下扇子,点头微笑。
竹叶青要走时,付十州送至门口,他走到阮中琴身边道:“这团扇配不上你,改日我着人送你一把。”说罢笑着出门,陈遗爱已知竹叶青似乎瞧着阮中琴不错,但不好多言,也跟着出去。林书端详着团扇,又望着竹叶青的背影,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日回华阴吧。”
当晚就有人送来一个锦盒,打开看是一把双面绣梅花团扇。这样的团扇确是珍贵之物,但阮中琴不好受此贵重之礼,待要退回,那人早已不见了。
林书恐竹叶青还有什么动作,但一连几日果未有人打扰,他遂放心,说起回华阴之事,阮中琴收拾东西,并未带走团扇,只拣了几件衣服。走时看到那支金步摇,想来也是付玉筝所赠,一并带走,留个念想罢了。
林书等人雇了马车,阮中琴已上车了,陈遗爱来相送。林书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今日走的?”
“在京城,没有竹叶青不知道的事。”陈遗爱说道。阮中琴听见她声音,也下来辞别。
陈遗爱歪着头道:“我虽然挺讨厌你总是哭哭啼啼的,但是你如今要走了,以后可还会来京,或是回宁城?”
阮中琴鼻头发酸,道:“恐不会再回来了,义兄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宁城还会回,时常去爹爹坟茔前除草上香。”
陈遗爱本坚强,听她说爹爹,自己来京就没有回去过,道:“我想我还是要回宁城的,毕竟那里才是我的家。如今在京中也待久了,还是觉得宁城最好。”
三人又闲话一阵,这才告辞,阮中琴本要上马车了,陈遗爱突然叫住她道:“若是日后回宁城,可千万来找我。”
阮中琴笑道:“好。”
陈遗爱看着他们离去,自言自语道:“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哪里只有你一个,小娘子你还有我啊!”背后传来的声音,陈遗爱用鼻子都能听出来是谁,抽出鞭子向地上一甩,骂道:“石彪你又想讨打吗?”
石彪大笑起来,道:“京城谁人不怕我,徐有贞已经走了,不如你乖乖从了我,我也是一条好汉!”
“真是不知羞耻!”陈遗爱没见石彪一次,就要骂他一次。这石彪最初本就是觉得好玩,想要驯服陈遗爱,可谁知一来二去总不得逞,竟有几分动心,也为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陈遗爱越不喜欢他,他越来劲。
陈遗爱没办法,道:“想不到你还挺执着,这都得有半年光景了吧,日日追着我你不累吗?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就非得看上我?”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碰到过你这么倔的女人。你不肯,莫不是嫌弃我长得丑么?我是魁梧了些,那也是虎背熊腰。”
陈遗爱被他说得笑起来,盯着他快撑破衣服的肉,道:“你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讨厌。这样吧,既然你非要个结果才肯罢休,那我们就打赌如何?”
“赌?”
“对。”
“赌什么?”
“若是比试身手,我自然不如你,我听说你力气很大,城南有个道观,唤作石镜观,因其观内有一块千斤大石,面如铜镜,可照人影。”陈遗爱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太阳,朝霞万里,继续道:“这石头这般重,你若真厉害,可能搬来?”
石彪拍胸脯道:“那有何难?”
“好,你一路搬来,不可落下,只能走路,不可骑马,可能做到?”
石彪犹豫起来,道:“若是搬来,倒还好,可是不能停下,那岂不是不能歇?可真要累死人呢。”
“那是自然,你做不到,那就作罢好了。想当年霸王举鼎,何等威武,那才是豪杰,诶,你既然不行,那就算了。看来我陈,”
陈遗爱还没说完,石彪抢话道:“谁说不行,我就搬来你看看,不歇就不歇!”随从们都劝阻石彪,他那里听,喝道:“我断不能让她看低了我!”
陈遗爱不放在心上,石彪问道:“搬我愿意,若是我搬来了,那你怎么办?”
“那我陈遗爱就嫁给你!”陈遗爱也不甘示弱。
“当真?你可不要反悔?”石彪开心道。
陈遗爱叉腰道:“决不反悔。这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我陈遗爱一口唾沫一个钉。”
“好!”石彪拍手道。陈遗爱又说:“可若你输了,以后就不许缠着我,见到我就绕道走,再也不要让本姑娘看见你。”
“谁怕谁,你等着嫁给我好了。”石彪欣喜不已。
陈遗爱又道:“我就在此处等你,也该定个时间,你要是搬个三年五年的,那我岂不是要等死。”
“你说,何时为限?”
陈遗爱看天道:“日落之前,你若能到此处,便算你赢。”
石彪欣然允诺,兴冲冲地出发前往石镜观。城南据此走路也需个把时辰,更何况还带着大石头,她觉得自己赢定了。天气又热,自个上茶棚喝茶去,没把石彪放在心上。
林书同阮中琴来到郊外,林书打算转去看一眼祝亭云与金步摇的坟茔便想去看看,阮中琴与他同去。不似冬天,如今树木郁郁葱葱,撑起一片阴凉。细碎的阳光洒在坟茔黄土之上。阮中琴瞧见坟头似有人来祭拜过,上头有桂花,还未蔫。阮中琴道:“此时不是桂花开放的时节,如何有桂花?”
林书答道:“桂花有八月桂和月月桂,月月桂每月都会开花。”
“原来如此。看来祝盟主不孤单,还有人来祭拜他。”
这桂花让林书想起了铁扇,铁扇似乎钟爱桂花,也不知五鬼现在何处。林书还要赶路,拔了杂草,准备启程,却见一身蓝衣的蓝棋来了。两人会面,很是意外。
林书首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要跟着你的徐大人么?”
蓝棋不回答他,自己拜祭起来。林书知他一直古怪,也不理会他,带着阮中琴要走。
蓝棋这才道:“宁城的事还没有解决,你就打算全身而退了么?”
“这些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不想再牵扯这些纷争。”林书不再跟他继续浪费唇舌,领着阮中琴走,蓝棋道:“李惜儿在宁城。”
林书像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不相信地问道:“你为了骗我去宁城,什么话都说得出。就算是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蓝棋起身道:“京中有很多探子,要想知道一些事情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信不信由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做什么?”林书还要问,蓝棋已经不见了,林书最烦他这副样子,话总是说一半。
阮中琴在一旁见了,问道:“我们是回宁城,还是回华阴?”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宁城,阮中琴去哪里都好,遂二人又掉头前往宁城。
且说石彪来到石镜观,要举起那石镜,观中道士哪里肯,石彪喝道:“一块破石头,给爷便给了,啰嗦什么!”道士摄于他的淫威,都不敢做声,由着他搬。他果真搬起来,石头下尽是湿土,那石头底下原来聚集着一堆蜈蚣,石头一搬开里头的蜈蚣四处乱爬。几个大男人道士吓得四散,石彪笑道:“几条蜈蚣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胆小如鼠!”说罢抱着石头一脚踩死一个,并用脚在地上挪,听得蜈蚣碎骨的哔啵声,他满意大笑,扬长而去。
刚走几步,尚且可以,已是正午,口干舌燥,抱着石头汗流浃背,渐渐力不从心。想要放下石头,又觉得仿佛看见了陈遗爱在鄙视自己,咬咬牙继续走。手上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他由开始的走,变成了挪,最后似乎已经是由着脚滑了。
陈遗爱见太阳已沉下去一半,料想石彪肯定在哪歇着去了,等着嘲笑他一番。谁知听得众人叫嚷起来:“快看快看,大石头。”
陈遗爱顺声望去,没想到竟然是石彪,他真的把石头抱来。陈遗爱顿时傻眼,叹道:“果然有些力气,够憨的呀。”
待到石彪重重地把石头放在地上,自己全身瘫软的趴在石头上,全身通红,嘴唇发干,头发都湿透,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仍然不忘记抬头得意的望着陈遗爱,喊道:“你是我的女人!愿赌服输!”
陈遗爱见石彪这般模样,还有些佩服他,自己真的低估了他。现在心中就算不愿意嫁给他,难道说话可以不算话么?这绝对不是陈遗爱的风格,当着众人的面,陈遗爱五分赌气三分敬佩两分慷慨地大声答道:“嫁你就嫁你,我陈遗爱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石彪大笑起来,太开心差点背过气去。早已有人将事情报给竹叶青和石亨,竹叶青并没有说什么,石亨却怒道:“把自己累个半死,就为了个女人。这等泼妇,还想入我石家的门,简直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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