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01 更新时间:18-12-17 23:06
捕头刘明笑脸奉上一揖,“英雄便是那位救刘御史的恩人吧,幸会幸会。在下刘明,敢问兄台大名?”
“在下宫贰,身边这位是我兄弟宫肆。”箫九韶亦是拱手作揖,两人叙礼毕,他随即夹了块清淡小菜放入“宫肆”碗里,嘴上嘱咐着他多吃一些,莫要挑食。见“宫肆”乖乖将那块绿油油的蔬菜吞入腹中,箫九韶这才露出满意欣慰的微笑,刘明从头到尾看得真切,也只是道,“二位兄弟情谊真是深厚。”
反是听见这话的“宫肆”猝然抬头,瞪了刘明一眼似在警告。他脸色不悦的如是再说“莫要多嘴”,箫九韶此刻正专心致志的低头拣菜,对刚才那一幕毫无察觉。刘明被这一瞪之后眼皮猛然跳了几下,讪讪的闭了口,拿起碗筷自个默默的开始进食。另一边箫九韶心满意足的见自己终是给“宫肆”碗里垒起了个小山包后,这才开始自给自足。他突的忆起这当会儿还有第三个人在,于礼而言不该冷落了旁人。
“刘捕头,方才怠慢了。”
“哦哦哦,没事没事。。。。吃饭吃饭。。。。。。”他向着箫九韶说道,眼睛却偷偷瞟向“宫肆”,这下令武林盟主有些吃味。突然捕头刘明闷哼了一声,这微不可查的响动却被明目达聪的盟主抓捕入耳,他急急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之情。
“刘捕头,你可是有什么身体不适?”
刘明面上露出某种恐惧的脆弱神色,惶惶开口:“突然胃腹阵痛,想是老毛病犯了,方才真是打搅了,打搅。两位请慢用,刘某先行告退。”说的倒是歉意十足,只是离开时步履飞快,与其说是害病到更像是虎口逃生一般。
“宫肆”见缝插针给他碗里夹了块肉,让箫九韶逐渐飘忽远去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两人一时你来我往争相夹菜,碗盏上皆是硕果累累,好在他们皆是刘大人的恩人,本就单单布置了一桌,这倒是无伤大雅。有个衙役见捕头急匆匆离开,便凑上前来说道,“新来的捕头惯常傲气,没难为你们吧。”
“不曾不曾,多谢兄台好意。”箫九韶瞧见其余衙役或探视或避讳的眼神,只有面前这位生的面善热心肠,一股精神气从眼里冒出,令他心思一转计上心来。
“来,官差大哥这边坐。小弟我初来贵地还请大哥多帮忙担待着点。”箫九韶边说边已茶代酒敬了衙役一杯。
衙役被御史钦差大人的恩人一捧有些飘飘然,这人一飘啊嘴就瓢,什么话都容易一骨碌刨出来,特别是像这位嘴巴本就没把门的,你不问他还得追着你说呢。
箫九韶又赶紧给此人添了杯茶,有心套话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那前任捕头的事情啊?”
“哎,兄弟过谦了,叫我王良便好,那前任捕头……你说的是徐瑞,徐捕头吧,可是个好人啊!就是可惜命不长哟。”王良愣眼看了手里茶盏半会儿后嗟叹。
箫九韶顺势追击又问,“那你可知道他的女儿?”
王良诧异,“女儿?他哪来的女儿。”
“王大哥,你再好生想想?许是记岔了。”
“这种事情岔不了,徐捕头来通州时并未带家室,怕是都未曾娶妻,哪能有什么女儿啊。就这事不光只我,其他人也可以作证,你可以随便问嘛。”他见箫九韶犹是不信,支着下巴大声嚷嚷,倘是让旁人作证。
箫九韶别眼觑向周围众人,方才或举目或伸着头窥伺的衙役们,在触及他目光后皆纷纷低头避忌。他撇了下唇角,这些官差衙役对徐捕头的事如此讳莫如深,其中必定大有文章,箫九韶面上不显还是副谦谦君子模样,笑的温润,“那徐捕头可有什么亲近之人?”
“嘿,倒还真是有个,是他那宝贝徒弟,真是左右不离手,走哪带哪还呵护有加,比您二位还要亲呢。”王良被箫九韶一点,想起这么个人来。
“那他徒弟现下在何处?”箫九韶于众衙役脸上未巡得那哪怕一丁点的悲伤之情,不禁问道。
“哎呀,这……不知道啊,说来也奇怪,他这徒弟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真是蹊跷!箫九韶寻思着或许有某种可能,进而又问,“你可记得他是何日失踪的?”
“这时间太久了记不大清了,得让我得好好地想想。”这王良陷入了回忆里,他微微虚眼,睫毛跟着抖动起来,“嗯……哦,我想起来了,是徐捕头出事前一日。正巧轮到我在衙门守夜,大半夜的……我瞧见徐捕头汲汲皇皇穿过仪门……一路到了大堂也未曾停歇,在里面没呆一会便又急匆匆的走了,与他打招呼都未搭理我呢。我便多留了个心眼……”他压低嗓子声音沙沙的,“……第二日,我仔细瞅他,见他眼下青黑形容惟淬,想必是一夜未眠。唉,你猜怎的,那天早晨他徒弟就失踪了,等到了晚上徐捕头也出了意外,你说这倒不倒霉。”
“意外?”箫九韶给“宫肆”也斟了一杯茶,小心递到他手上,听到这里也深觉“意外”。
“是啊,捕头查案的时候出了意外,被火器给伤了内腹,嘶……那肠子都耷拉在外面了,送回府衙时已去了半条命,黑乌着个脸,一看便觉得药石罔效,后来又托了人送去花谷都没能救回呢。”
“火器?你可知是什么火器?”箫九韶不自觉的拔高了声调。
王良被箫九韶这一声喝到,洒了一手的茶水,“你这般激动作甚,不就是铁矿窟里那炸山开坑的火药么,你说这捕头也是个没时运的,去查案结果被开坑的火药给炸伤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见袍子上也积起了个小水凼后,连忙起身埋怨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这才换的衣衫又得换了。”转头叹息着迈出门外。
箫九韶无奈的望着王良渐行渐远的背景,兀自思索,这所谓的“宝贝徒弟”极有可能便是那上京告御状的徐捕头之女,而她早早离开也应是得到了徐捕头的授意。如此推测那么便是——徐瑞一早便知晓自己有性命之忧,前途之险,因此才将自己女儿送走,一来此举可保她平安,二来也能留有后手将对方一军。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餐风露宿进京诉状,这是何等的忠孝啊。
正在感叹,一只骨节分明纤细的手伸到眼前,那手里托了个茶盏,里面茶汤清浅微微漾着,衬的那莹润的指甲更是如珠如玉,箫九韶看得稍稍闪了一下神。
“先饮口茶吧。”“宫肆”将茶盏向箫九韶又推进一步,堪堪递到嘴边。
箫九韶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茶盏,道了句“谢谢”后耳尖略微泛红,赶紧大口低头饮完。
“怎得如此牛饮,原先想着递茶给你是好润润嗓子,现下倒是更怕你呛着了。”“宫肆”语气间带了几分调笑之意。
箫九韶一时哽住,再开口时却却故意岔开话题说道,“这,这午膳用的也该差不多了,你……可吃好了?”
“宫肆”一瞬不瞬的盯着箫九韶虽然他眼里尽是朦胧的景象,但对方语气里细微的紧张意乱让他甚是满意。
箫九韶被他瞧得手足无措,只得想了一个不甚机灵的脱身之法,“想来你可能也乏了,我这就送你回屋休息。”他大步走到“宫肆”身后,不等他回答就迫不及待的推着他走出了膳堂外,箫九韶心里想着,如此这般“宫肆”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睛便不能在盯着他了。
秋风瑟瑟,吹的落叶飒飒而下,接连跌撞在两人身上,没一会儿“宫肆”膝前便积了厚厚的一叠。他信手捏起一张至于眼上,“宫肆”感到一片柔和暖意。在这寂寥伤怀的季节里,全因着身后之人令他倍感舒畅。
“若是你这般喜欢,等到了武王城,我便带你去看玉峰山上的红枫,那才是一绝呢。”
“嗯。”“宫肆”难得期待,开口便说,“这边怕是还要耽延数日,听那衙役所言与我们之前取得的信息做比,这应并非是简单的案子,背后势力紊乱复杂,此种纷争恐怕已不在江湖之列。”他说的明白,听的人又岂会不懂。
谁做皇帝对于箫九韶这样的江湖人而言并不重要,无非是那龙椅上换了一个人,国家改了一个年号而已。即便是国运昌隆,出得明君,那些纵横气象,盛世繁华也是依托在芸芸众生的疾苦之上,所谓的无限风光只得是少数几个人领略,反之则更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才是更古不变的道理。而这些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厮杀戏码,也不过是权贵们乐此不疲的游戏罢了。忽的,他心里起了个令自己都惊异的想法,只怕不仅仅止于社稷,那些人想要图谋的不光是大好河山更有江湖武林,便是翻云覆雨手将乾坤上下,天下苍生一滴不漏的紧紧箍于掌中。
箫九韶抬眼望了望天幕,不知是不是入了秋,阴云蔽日,连绵几日都未曾见到太阳,乌压压的一片像是藏着什么隐而不发,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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