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62 更新时间：19-12-02 11:53
第十回：天魔现万鬼听令，神功成百煞臣服（廿八）
不管杜若织的感觉准或不准，目前看来，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何况杜霜城尚有疑问未解，耶律宏暂时还不能死。
红絮洋洋洒洒，飘在树梢。杜霜城抬头看时，那些红絮便向他荡来。杜若织大声道：“大哥别看！”杜霜城收回目光，问她道：“这些究竟是甚么？”
将被风吹乱的黑发拢在耳后，杜若织踌躇道：“我没想给李元昊留活路，在江湖上召集亡命之徒，许以重利，入阵刺杀，倘若失手，便教两方人马同归于尽，这些煞……就是杀手锏。”
闻言，杜霜城一下乱了步伐，心中苦笑：妹妹自小良善，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离家数年，倒学会了心狠手辣。
杜若织道：“我后悔了，我没料到小弟和阿佑会蹚进这趟浑水来，也没料到大哥……不，这是我不好，是我把你掳来的，白庄主一定恨不得杀了我。”
杜霜城心中叹气，问道：“他们两个闯进来，你没想法子补救？”
杜若织苦涩道：“岂会没有，我有一个心腹从阵中出来，告诉我见到了阿佑，我是蔽日盟盟主，心中六神无主，脸上却要装着冷淡，待无人时，便遣茧人前去看顾，接着又教法屠亲自将人带出，可是……”她声音哽咽，没往下说，杜霜城却也知道未尽之意。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藤蔓带着耶律宏穿林过险，来到了一处湖泊。耶律宏被拖着走了一刻钟，头晕目眩，浑身都疼，眼见恶藤要往水里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叫道：“杜庄主，本宫知晓湛均的秘密，救……”话未说完，已被藤蔓拖进湖里。
杜若织询问兄长：“追不追？”
杜霜城沉吟片刻，道：“你留在岸上，好做接应。”
杜若织知他不愿自己涉险，眸子一转，说道：“岸上比水下稳妥么？兄长回头找我时，怕是尸体都凉了。”
杜霜城听不得她拿生死开玩笑，瞪了她一眼，妥协道：“你水性如何？”杜若织自然称好。杜霜城一点头，两人一同下水。
天光黯淡，水中也浑浊昏暗，杜霜城仗着目力，吊住了藤蔓一点尾巴。泅到深处，跟进一个洞穴，又奔半里，前路被断，激流在偌大洞穴中横冲直撞。
耶律宏浑身湿透，双眸紧闭，被一条藤蔓勒着脖子，弃在一旁。七八条粗实的藤蔓在激流中搅动，似在寻找甚么。
杜霜城走上两步，那藤蔓分出一小股绕上他脚踝，轻轻拍打。杜霜城不解其意，蹲下身来，手指在湿滑的嫩叶上沾了沾。藤蔓拍打更快，力道却轻，没有伤他半分。
杜若织身为女子，心思较兄长细腻，犹豫着道：“它似在求助。”杜霜城一怔，看向激流。水流浑浊，几成酱色，一股股似红似黑的暗流在底下旋回。
杜霜城心觉藤蔓是故意将他们引来，这水下有甚么？总归不是活人，要有活人，早也淹死了，他心中犹豫，不知当不当冒险，一眼扫去，藤蔓上湿淋淋的，叶子耷拉着，伤药化去了大半，又露出溃烂的伤痕来，显得狼狈可怜。
杜霜城想到妹妹那句”跟着它，兴许能寻到阿佑”，叹道：“罢了。”脱下外袍，卷起袖口，往水面走去。杜若织立即跟上。
这水不比先前湖水，湖水浑浊，却无异味，这池浑水却散着腥臊恶臭。两人闭气下潜，七八条藤蔓就在前方探路。
过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团殷红。
即便是在浑浊的水底，那团殷红依然夺人眼球，那物事下方窄、上方宽，不断有红絮从四面八方涌来，填入窄处的空隙。
双方之间隔着无数暗流，杜家兄妹都感棘手，转念间也疑惑：这东西有何重要，惹得那怪藤负伤前来？
正想之间，却见藤蔓从下方缠上那团殷红物事，接着劈啪一阵响，水流暴乱，藤上的叶子几乎给刮没了。
那殷红物事巨大，被它拖着缓慢上浮。暗流将落叶卷得乱转，杜霜城伸手夹住一片，只见叶缘焦黑，像烧灼过似的。
对比藤蔓上溃烂的痕迹，竟是十分相似，他心念电转，猜测藤蔓的旧伤就是源于此地，如今伤势稍好，便又赶来，还带着两名”援手”。
怪藤死死咬中猎物，卯足力气，将其往上拖曳，百十道红雾钻进钻出，扑在藤上撕咬。杜霜城定睛一看，这哪是红雾，分明是成了形的恶煞！
他不知藤蔓有无疼痛，但一身狼狈着实不假。两个庞然大物在水中扑腾，漩涡里尽是碎叶和断藤。
杜霜城欲相帮，但乱流将兄妹两人远远阻隔在外，他侧过头来，想同妹妹计议，但碍于水下，只能打手势相问。
杜若织朝他点点头，游到上方，抽出匕首，果断在掌中一划。杜霜城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一蓬血雾在水中漾开。
恶煞闻见血腥，就像苍蝇盯上腐肉，成群蜂拥而来。杜霜城连忙拉着妹妹往上浮去。
恶煞一走，那殷红终于露出原本模样，若非在水下，杜霜城真要倒吸一口气：龙吸水！
龙吸水又称水上飓风，但这团飓风却沉在水底，像一个漏斗，堪称奇观。他来不及惊讶，拉着杜若织浮上水面，撕下衣摆，包住她的手掌。
恶煞闻不到血腥气，徘徊一阵，又去黏附飓风，但藤蔓已趁着方才的机会，将缩小一半的飓风扯上岸来。
登时狂风大作，两人湿透的衣衫竟被吹得半干。杜霜城将袖子挡在眼前，眯眼望去，那飓风几乎被藤蔓捆城大茧。恶煞对这大茧十分垂涎，使劲要往里钻，似乎其中有甚么饕鬄珍馐。
其中自然没有饕鬄珍馐。
腥风肆虐，闻之欲呕，恶煞的尖啸声令人耳膜生疼。天佑被苏傲搂着，侧脸贴着对方胸膛，隔着衣衫，触到的并非皮肤，而是成片硬鳞。
恶煞喜阴，天魔毒经的寒气引来了一大群，钻进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外头那些挤不进来，正在疯狂撞击风壁。
恶煞一打即散，散后又合，没完没了。苏傲武功纵高，沾多了阴煞之气，手臂上也多出数道黑痕。
双方僵持许久，耗去不少真力，天佑登时警醒：不行，这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拓拔宇曾说”凡是阵法，总有生路”，那么飓风阵的生路在哪里？
他心中紧张，不时摩挲玉圭，心中愈急，手势愈快，玉圭越来越热，直至灼烫手心，他心中吃惊，一下子将其抛开，不料玉圭已融成玉水，渗入皮肉之中。
掌心一会酸胀，一会滚烫，滋味万般难受，低头看时，右掌的掌纹全被玉水填平了。他握紧右手，心中害怕，既怕右手废了，又怕此事令苏傲分心，咬牙硬挺，不敢叫出声来。
便在这时，外面不知有何变故，恶煞变得急躁起来，原本都是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这会儿竟齐齐朝两人冲来。
苏傲瞳孔一缩，伸手将天佑抱拢，恶煞从四面八方冲来，撞在身上，他面无表情，一手将面前那只抓得粉碎。
天佑感到颊边湿漉漉的，抬起头来，见他嘴角流下一线殷红，慌道：“苏傲，你怎么样！”抬手给他擦血，但一个恶煞扑中苏傲脖颈，獠牙咬中坚硬的细鳞，发出吭哧一声，苏傲挥手将恶煞打散，下一刻却有更多恶煞扑来，有些咬他脖子，有些咬他肩膀，皆是狰狞至极。
天佑睚眦目裂，拔出剑来，刺进恶煞体内。恶煞被剑刺中，依然如故。天佑扔了佩剑，待要徒手抓它，冷不丁一阵天旋地转，飓风阵竟而颠倒过来。
四处无可着力，苏傲护着他撞上风壁，壁上也有恶煞，从前方扑咬过来，两人登时腹背受敌。苏傲任壁上恶煞咬中后背，朝前一扬掌，将正对天佑的两只恶煞打得四分五裂。
天佑被他护着，分毫未伤，突然想到甚么，抬手摸上苏傲后脑，这一摸，立即摸到满手血。拍完这一掌后，苏傲脸色发白，双眼一闭，鲜血从脖颈流淌下来，流入衣襟。
天佑颤声道：“苏……苏傲……”对方脑后的伤势不知是撞击而来，还是恶煞撕咬，先时就神智不清，这时伤上加伤，情况更要不好。眼见对方身上黑鳞褪去，露出皮肤，他一把将人抱住，伸手胡乱将一只恶煞推了下去。
那恶煞尖啸一声，变成一团红雾，瞬间散了。天佑一怔，看了看掌心，这只融下玉水的手掌已然恢复正常，除了掌纹消失，倒无其余不妥，他不及多想，撕下一截衣襟，替苏傲包扎伤口。
恶煞接二连三的扑了上来。苏傲昏迷不醒，天佑拾起蛟伦剑，一顿挥砍：“滚，滚开！”长剑切中恶煞，剖成两半，转瞬又合拢如初。
天佑毫无办法，他神功初成，无法像苏傲那般结出黑鳞，只得抱着苏傲到处躲闪。但恶煞数量众多，躲过左边，右边又来，眼见一只恶煞扑中苏傲肩头，他发狠似地一抓。
那恶煞被他一抓，半边头颅化成红雾，怎么也无法聚拢。天佑看看自己掌心，突然间心念电转，又往恶煞身上大力一抓。
那恶煞登时就化作红雾散了。
飓风阵突然颤动起来。天佑牢牢抱住苏傲，警惕四周。恶煞均忌惮起来，不肯向他靠近。
风壁不断缩小，飓风阵内变得狭隘逼仄，两人被逼到角落，天佑盯着两侧不断靠拢的风壁，低声道：“不要紧，这回由徒弟来保护你。”
仿佛有一只巨手，将飓风阵捏来掐去，阵内愈见狭小，天佑低下头来才能不触到风壁。恶煞挤来挤去，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天佑冷冰冰盯了它们一眼，一伸手抓中最近那只，将它的头颅捏散，他说道：“别叫。”
一霎时，万籁俱寂。
天佑低下头来，将苏傲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温声道：“它们不敢吵你了。”
风壁愈见靠拢，终于在一阵惊天巨响后，贴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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