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73 更新时间:19-12-13 11:40
第十三回:胡天远来酆都客,却是云中蓬莱仙(下)
生死存亡间,燕无情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飘落肩头的梨花。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情之一字,枉断愁肠。燕无情啊燕无情,一句承诺,肝脑涂地,你甘不甘心,后不后悔?
不甘心纵有,堂堂男儿,为博心上人一笑,赴汤蹈火,又有何悔!
燕无情自问自答,接着怅然一笑。
众人见他死到临头仍然在笑,都觉毛骨悚然。董毡叫道:“快将他乱刀砍死!”剩余三四名暗卫这才慢慢向前围拢。
燕无情双目圆瞪,沉声道:“再上前一步,我便咬断他的腿!”他四肢麻痹动弹不得,但余威犹在,三名暗卫果然踌躇不前。
董毡怒极,叫道:“谁杀了他,赏金三百,不,赏金一千!”
他将赏钱加到一千,这下连那些幕客也坐不住了,佩刀的拔刀,未佩兵刃的,便抄起酒壶杯盏。燕无情心中冷笑,张大了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
有人骇得大退三步,燕无情一番恐吓,纵声大笑。董毡气得两眼赤红,抄起佩刀,拨开众人,一下往燕无情头颈砍去。他本身也是武将,气力不小,这一刀下去,燕无情人头必然不保。
说时迟、那时快,刀刃方要触及皮颈肉,一道白绫凌空而至,将董毡连刀带手捆了个结实。
董毡刀悬半空,怎么也砍不下去。灯火煌煌之下,但见手牵白绫的是个青衣男子,身前架着琴,正是供他寻欢作乐的三名伶人之一。
这琴伶较其余两人更有颜色,双手尤其光滑,羊脂也似。燕无情想到这双手拿着念珠的模样,一时怔愣:这不是白日那凶煞么,怎么在这里?
董毡怒道:“你这贱婢,也要造反?”琴伶左手凌空一抽,明明没有碰到,董毡脸颊却高高肿了起来。
“你——”董毡挨了一巴掌,犹然不可置信。众人不敢看主帅脸色,都别开脸去。阿里骨捏紧拳头道:“放开我义父!”
琴伶看也未看他,左袖中又甩出一道白绫。燕无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白绫捆住,满脸错愕之色。琴伶身子跃起,提着两人,直接破帐而出。众人上前阻拦,却已不及。
“有刺客——”
“刺客掳了三王子!”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这人轻功绝顶,提着两个累赘,丝毫不显疲态,一路穿山过林,跃过葫芦河,到了山岭中一处空旷之地。
这处离军营已很远了,依稀看得见零星火光,却听不见声音。白绫一收,燕无情和董毡同时摔在地上。董毡失了束缚,起身便逃。
燕无情心道不能给他逃走,但他气力全无,只能徒劳地躺在地上。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人,见那人垂手站着,毫无出手之意。
他心道:此人实在古怪,似敌非友,一会要杀自己,一会又救自己,究竟是甚么来路?他开口道:“阁下擒下他,却为何又放他走?”
那人眸光扫来,反问道:“放他走?”语气中尽是不屑。燕无情无暇揣摩他言语当中的深意,道:“他已起了戒心,回归军营之后,再要杀他,谈何容易?”
那人脸上神色淡淡,道:“是么,原来你想杀他。”
燕无情心中焦急,脱口而出:“阁下若是同道中人,请帮在下一个忙。”
那人眸光落在他脸上,似是审视。燕无情接着说道:“请阁下将董毡擒回,在下日后必有重谢!”
“重谢不必。”那人嘴角勾起嘲讽之色,继而言道:“你只消说一句‘杜三少是个人人唾弃的丑八怪’,我便将董毡送给你。”
燕无情已然肯定此人同杜三少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他对杜三少情根已种,只觉他容色美极,又哪里说得来这违心话?当下寒着脸道:“阁下说笑了,杜三少乃是中原武林第一人,不说武功冠绝天下,容颜亦是无双,怎么会是人人唾弃的丑八怪。”
那人冷笑道:“武林第一便是这等货色?看来中原武林不过尔尔。”
燕无情听不得对方诋毁心上人,狠声道:“我看他比你俊俏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武功不及他,容貌更及不上他,你不信?去江湖上问问,人人都喜欢三少、钦慕三少,而你呢,谁喜欢……”
那人一下掐住他的喉咙。羊脂玉般的手指似有千钧之力,燕无情双眼上翻,喉骨咯咯作响,但他穷尽力道也要将话讲完:“谁、喜、欢、你?”
那人双眸极寒,两股冰渣子似的目光似要将人扎穿了,怒到极致,又忽然松开了手。燕无情摔在地上,不住咳嗽。
那人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是啊,谁喜欢我。”双足一点,没了踪影。燕无情还未缓过气来,便见那人揪着董毡衣领,从远处掠了回来。
董毡显是被点了睡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燕无情不知对方为何改变主意,但机会在前,怎容错过,强行逼出一口毒血,恢复些许力气,手掌一翻,向董毡头顶拍落。
那人伸手一挡,将他掌势挡回。燕无情恼怒道:“阁下究竟想怎样?”
“迦南。”
燕无情一愣。
那人道:“我名迦南,乃高昌回鹘国师。”
听他自报家门,燕无情登时怔然,心道:莫怪此人武功绝顶,原来是高昌国师。迦南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嗤地一笑:“你倒有几分血性,可惜没脑子。”
燕无情被他走狗傻子骂得没了脾气,一句没脑子,倒也没比前两句过分。迦南见他老实,心绪稍佳,便替他解惑:“你将董毡杀了,可想过后果?”
燕无情道:“主帅死了,群龙无首,吐蕃自然撤兵。”
迦南冷笑道:“糊涂。”一指董毡道:“若是别人,那也罢了,这董毡是唃厮罗最喜爱的儿子,也是下任储君,他若死了,唃厮罗会善罢甘休?”
经他一提,燕无情才觉得背生冷汗。他们这番部署实属莽撞,吐蕃原本只打算来边境打打秋风,若是杀了唃厮罗的儿子,届时来的岂止五万大军?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半分动静也无的董毡,为难道:“难道便这么放了他?”
迦南斜睨他道:“你不是跟着杜三少么,怎么连他一分机敏也学不到?吐蕃挑这个时候来挑衅,便是有大辽替他们打先锋,双方肯定暗中有过接触,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消破坏这份默契,令吐蕃国觉得受了欺骗,他们自会退兵。”
燕无情警惕道:“你如何知道这些?干涉此事,又有甚么目的?”
迦南望着天边弦月,冷冷地道:“西夏是我高昌回鹘囊中之物,大辽吐蕃凑什么热闹,哪来的,便给本国师滚回哪去。”
不管对方真实目的为何,至少当下两人目的一致。燕无情便问:“如何破坏他们的默契?”
迦南道:“董毡还不知你我身份,接下来,你是辽国于越的探子,我是辽国可汗的幕僚,可会辽话?”
燕无情摇了摇头。
迦南道:“那你便多听,少说,偶然答上一句两句,照我教的说。”附耳过来,如此这番说了一个计划。
燕无情只觉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吹在耳孔之中,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迦南说完计划,见他腰间露出一截珠串穗子,伸手一勾,将珠串取在手中。
“这是我的手串,怎么在你身上?”
燕无情双眸微瞠,道:“你摆在桌上,我道是……”
迦南道:“你道是送你的?”
燕无情自无此等想法,却不知如何解释,一个魁伟汉子,愣是憋红了脸。
迦南漫不经心道:“这手串经百种名贵药材浸泡,有驱毒之效,那小子身中奇毒,离死不远,但有这手串,便可以多活几日。”
燕无情登时大惊,心道:我取走手串,岂非害了铁英?转念又觉得隐隐不对,问道:“无亲无故,你如何愿取贴身之物救人?”
迦南似笑非笑地道:“说你无脑,你又有几分警醒,那么你不妨猜猜,我有甚么目的?”
燕无情自是猜不中他的心思。迦南便道:“杜三少倾力救不回的人,我迦南随手便可以救回来,你说杜三少天下第一,人人钦羡爱慕,为何我迦南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他却做不到?”
燕无情暗道:原来这人反复无常,只因要证明自己强过杜三少。不过当他听到铁英有救,不禁问道:“你当真做得到?”
对于他的质疑,迦南十分不悦。他此来西夏,自然不是为了同情敌怄气,颜少青托付的事才是首要,但听闻杜三少对那病秧子束手无策,便起了攀比心思,非要来看一看。
铁英所中之毒对别人来说是无解,对熟识茧人的迦南来说却非难题,说穿了,这些人折腾的无非是袁天罡玩剩下的罢了。
他作势要将手串收回。燕无情不敢拿铁英的性命做赌,情急中道:“我不是怀疑阁下。”迦南看了他一眼,将手串抛回给他。燕无情忙即接住。
地上董毡呻吟一声,正要醒来。迦南手指在燕无情身上疾点,打通凝滞的血脉。燕无情噗地吐出淤血,一霎时筋脉畅通,手脚恢复如初。
两人照着先前计划,走到背光处,待董毡醒时,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董毡醒时只见四下无人,刚要逃走,忽听林中有人低声说话,心知是掳走自己的刺客,不敢发出动静,躺在地上凝神细听。
昏暗中传来两人又急又快的话声,说得是契丹话。董毡粗通契丹语,幸而夜色寂静,他耳力又佳,连猜带蒙听得七七八八。
众所周知,大辽于越与可汗不和,这两个刺客,一个是于越的探子,一个是可汗派来的杀手,杀他之后,再嫁祸于西夏,使两国彻底决裂。两人似是同门师兄弟,任务时相遇,一个要杀他,一个要保他,于是便起了冲突。
董毡听得咬牙切齿,心道:辽人果不可信!先提合作,转头便将他卖了,这两面三刀的功夫使得真妙!
他见两人越吵越凶,顾不得自己,于是壮起胆子,悄悄起身,一溜烟逃到树林之中,奔了几步,见对方没追来,又一口气奔回了军营,心中暗暗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定要辽帝付出代价!
待董毡逃远,燕无情和迦南才从林中走出。凝视着董毡背影,燕无情怔怔问道:“不费一兵一卒,这便成了?”
迦南道:“看着罢,不出半日,吐蕃必定退兵。”
燕无情看了看手中手串,道:“那么接下来,阁下可愿去看一看铁英,替他拔毒。”
迦南淡淡地道:“急甚么,将手串佩在身上,可保他十日性命,即便生死簿上写他今日丧命,阎王也得十日后再来拘魂。”
燕无情皱眉道:“十日……”
迦南道:“这十日,我要去办正事。”
燕无情一怔:“正事?”
-未完待续-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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