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惹尘埃

下卷 天下随心  第四十二章 游园（下）

章节字数：2912  更新时间：08-10-16 10:27

    柯飞云隐约的所怀疑，反倒将平日里惯常的吹嘘习性收了起来，他不说话，冷川与随心更无意开口，三人只这般静默行走，让柯飞云身后的一帮家丁们暗暗称奇，他们主子是无时无刻都在高谈阔论的主，几时也学得这般含蓄了？

    闷声不吭的确让柯飞云有些不自在，好在绕过几株槐杨古柳，临溪老梅，三人就来到了垂波楼。垂波楼是园中占地最广的一处，也是众才子们最常聚居之处。

    进了门，几位与柯飞云私交较好的立时迎了上来寒暄，柯飞云顿时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大大咧咧的与他们招呼了，进而转头为冷川二人作介绍，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位远房的表弟已经自顾自坐到临窗的位置去了。

    柯飞云薄怒，却碍着冷川不便发作。冷川心中有数，唯有苦笑。天岚还说什么不想他与柯飞云撕破脸呢，却连敷衍也不愿意，果真只是来坐上一坐。

    楼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在暖炉环伺中或引经据典，纵谈古今；或吟诗作对，品读文章，或猜谜斗弈，临场泼墨，三五成群的好不热闹。

    随心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听着，并无参与其中的意思。

    柯飞云见了随心轻慢的模样，愈发来气，却强自按捺下来。他今日肯从软玉温香堆里出来是有原因的。日前，他从家中的门客手里得了一首来路不时的诗，颇是应时应景，他立刻决定据为己有，今日特地赶来抱朴园就是为了将这首诗拿出来卖弄一番。因此他决定暂时放过那个不识相的小子，然后让他大吃一惊！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诸位，抱朴园固定每半月一次的咏诗会因天寒地冻的，也停了几期，今日恰逢月半，各位又俱都在座，不如趁此机会开一期如何？”

    众人停下议论看向站出来的柯飞云。虽说天寒地冻只是柯飞云的个人理由，但咏诗会停了几期也是事实，因而并无人反对。

    柯飞云趁热打铁道：“今日不如也不要特意命题，就依这园中所有，大家随意择取如何？”说罢，他率先取了文房四宝，提笔做诗。余众虽然觉得柯飞云有些热情过度，像是有备而来，但他从未在咏诗会上独占鳌头，他府上的清客大家也都些根底，即便让人捉刀也有限的很，因此大家并不担心。

    最近因宫里流出的两道试题，让众才子们都有些失了面子，如今正好在这里找回自己的尊严，所以其余诸位也纷纷各自取笔，吟咏起来。

    柯飞云眼见了众人差不多都罢了笔，将各自的诗作搁在赏诗台上，并围着台子欣赏品味其他人的作品。他这才慢悠悠地将他的大作放在了醒目的地方。

    他的故意做作自然招来了众人侧目，不过当大家一看过后，目光明显不同了。

    “二公子果然好文采啊！”与柯飞云走得较近的一位出声赞了一句，其他人虽然不能信这是柯飞云作的，但也实在看不出他府上还有谁能有如此功力，也不好随便评论。

    眼见这诗作一出，果然技压全场，柯飞云立时如打鸣的公鸡般意气昂扬起来，顾盼飞扬间见冷川和他那个什么表弟的，还是静坐窗前，好似无动于衷，眼珠子一转，大声道：

    “冷将军，怎么，咱们这里的诗作入不了你的法眼么？”

    冷川见指名挑上他，只得拱手一笑，“吟诗作对的，冷某不擅长，不敢胡言乱语。”

    “冷将军客气了，就算是将军平时里不爱舞文弄墨，眼光也还是有的，不妨就请将军为咱们评一评吧。”

    冷川连呼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再不好端坐着不动，起身围着赏诗台看了一圈。当他看到柯飞云的大作时，突然“咦”了一声，取过那张诗笺再看了一遍，眼光变得有些古怪。

    他拿了诗笺一语不发地来到随心跟前递给她，“你看看这首诗。”

    众人见了冷川举动，都有些讶异，这是准备让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作鉴赏？

    随心本打算当个几分钟坐客就走人，哪知道柯飞云点名要冷川当评判，而冷川似乎想拖她下水，她皱眉道：“我才疏学浅看不来。”

    冷川听了她的推搪又好气又好笑，将那诗笺摊在她眼前。

    “看看！”

    随心无奈地扫了一眼，只一眼，立刻瞠大了双眸，将那诗笺抢了过去迅速过了一遍。尔后豁然抬头冲着柯飞云道：“这是你写的？”

    柯飞云以为随心被他的大作镇住了，极为得意，摇头晃脑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随心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尔后放声大笑，几欲绝倒，“你确定它真是你写的？！”

    原来，柯飞云拿出来的这首诗正是她在大梁皇帝面前背诵过的那首林逋的大作《山园小梅》！她当初是为了保命，逼不得已当了回文坛大盗，没想到还有人在她面前再盗了一回！一向洁身自好的林逋老先生要是知道了他的诗被人用来当作卖弄炫耀的凭侍，准会气得再从棺材里爬出来！

    柯飞云紫胀了脸皮，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指我剽窃他人之作么！”这京中谁家没有代笔捉刀的？又有谁真的敢明着说了出来？

    随心收住了笑，这些人爱剽爱窃本与她并不相干，但至少不要窃到她头上来，她胸中所藏的那些千古佳作可不是用来给这种公子哥儿装门面的。

    “不错！因为不巧的很，这首诗的作者么，我恰好知道！”

    “你胡说！”柯公子面上挂不住了，浑身气抖。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随心丝毫不让。

    众人本就不信那诗是柯二少作的，现在见两人争执起来，有窃窃私语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柯飞云又羞又恼，大喝道：“你有什么凭据？”

    “我就是凭据！”随心冷冷一笑，“若是没有我，这世上怎会有这首诗！”

    众人听闻此言，震惊地看着随心，议论纷纷：

    “什么，这诗是他作的！”

    “怎么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

    “你看，他说的会是真的么？”

    随心本意是指若不是借了她的口，林逋的诗怎会在这世上流传，只不过这话大有歧义，在旁人听来，就成了意指这诗是她所作的了。

    “好大的口气，分明是你见了本公子的诗好，妄想剽窃而去，好借此成名！”柯飞云决意倒打一耙，反正这首诗未曾流传开来，且这小子默默无闻，谁会信他？谁敢信他！这时，他已经顾不得冷川与这小子的什么姻亲关系，一意死撑到底。

    “不如就请这位公子当堂做上一首，让大家品鉴一番，以兹分辨如何？”不知是谁说了这么句，大伙纷纷点头。

    随心扫了一眼在场衣冠锦绣的众人，各色脸孔上的不同目的，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冷川，这就是你要我来看的南越才子们么！”她对着冷川淡淡道。

    冷川心中有气，力劝随心还以颜色，“就让他们看看你的真才实学，也免得有人大言不惭。”

    “不！”随心断然拒绝，“若我在此做诗只为了在此博个虚名，那与这般人又有何异！”随心一来不愿再盗用前人诗句，二来也不忿这些人终日暖饱，却只知在这里争名斗胜。只是，她一句话将在场诸人统统得罪光了，众人的脸上都不太好看，暗恼小子狂妄。

    柯飞云见随心不肯，心中大宽，只道这诗原不是她作的，不过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底气一足，愈发一力叫嚣起来。

    “哼哼，没本事还敢在此大发狂言，冒认本公子的大作，看在冷将军的面子，只要你向我道个歉，这事就当过去了。”

    随心寒着个脸，正要说话，忽然，不经意间一眼扫过窗户，惊见一条青色身影，大叫一声“啊！”跳起来，转瞬消失在门外。

    众人惧是一怔。

    “站住！”柯飞云喝住正欲追出去的冷川，“冷将军，不管他是你的什么亲戚，今日之事必须给我留个交待！”

    冷川本来就无惧于他，只不过不想弄得太难看，谁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收敛，剽窃了天岚的诗作还敢振振有词。

    “等你对出那句‘烟锁池塘柳’的下联来，自然可以问她要个交待！”冷川抛下这句话，迅速追出门去。

    众人先是一呆，再仔细品咂了回冷川抛下的话，惊呼出声：

    “啊！……”

    *

    *

    *

    *

    （诸位亲们，我知道大家等着看随心与燕十三的对手戏等得不耐烦了，但是这几章是铺垫，日后的诸多问题与这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不得不写啊。鞠躬！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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