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76 更新时间:19-07-12 11:41
李玄只好转移话题道:“顾兄,相必你舅父同你提起过朝中局势?”
顾浅君微微皱眉道:“不错。朝中党争十分严酷,落败之人动辄抄家灭族,甚至有挖出鞭尸的。”
李玄微微点头,白乐天同他说过,当今陛下刚登基之时,就把他任太子时的某位阁老挖出鞭尸,那阁老家里也给抄了,可见本朝没开什么好头。
顾浅君接着道:“大周朝每一代都遵循‘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国本,只陛下这里有些问题。”
李玄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顾浅君道:“陛下年轻的时候偶然宠幸了太后身边的宫女王氏,事后并没有给证物,没想到就一次那王氏就怀孕生下了皇长子,亦即太子常洛。”
李玄道:“不错,太子确是已逝恭妃王氏之子。”
顾浅君点点头,接着道:“问题是陛下当初是私下宠幸王氏,且王氏有孕后,陛下不肯承认。如果不是‘起居注’有记录,皇长子不会诞生。”
李玄道:“那这皇长子岂不是证明陛下‘私德有亏’的明晃晃证据?也难怪他不喜恭妃母子。”
顾浅君赞同道:“正是如此。如果不是当初陛下膝下空虚,王氏又得到太后的庇佑,皇长子未必能出生。尤其是次年郑贵妃入宫,专宠二十载,更是于入宫次年诞下皇次子常洵。”
李玄道:“想必陛下一直想立心爱之人与自己生的儿子为太子,而不是立证明私德有亏的长子为太子。”
顾浅君道:“作为男人,有这个想法很正常。可作为陛下,这个想法显然动摇了国本,毕竟大周朝自太祖始都是嫡子或庶长子继位。皇后没有子嗣,陛下就采取拖延战术,想等皇后薨逝后,封郑贵妃为后,这样将皇次子常洵转为嫡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立为太子。”
李玄笑道:“可惜天不遂人愿,皇后至今还活着,还很健康。”
顾浅君点头道:“正是如此,但皇后仍然没有子嗣。这就是一直拖到皇长子年近二十才立太子的缘故。”
李玄问道:“既然陛下不肯立太子,又怎么立了太子呢?”
顾浅君道:“这就关系到十年前的一封‘妖书’了。”
李玄道:“不错,确实是‘妖书’,那写《忧危竑议》的‘朱东吉’至今没人知道是谁。”
顾浅君道:“陛下想等皇后薨逝后立郑贵妃为后,好名正言顺地立常洵为太子,这样的想法瞒不过同床共枕、专宠的郑贵妃。郑贵妃在这件事上无疑很聪明,为了配合陛下,她试图制造舆论,以取得支持。这就涉及到朱兄的新靠山陈炬了。陈炬将大儒吕坤写的《闺范图说》献给了郑贵妃,而郑贵妃就将这本选录历史上贤妇烈女事迹的书重新编排,将前朝由妃晋后的一位马贵妃并她在内的十二位女子收录其中,并大量发行。”
李玄叹道:“难怪郑贵妃专宠十余年,这份机智聪明由此可见。”
顾浅君颔首道:“不错。这书初一发行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坏就坏在八年后调任刑部的吕坤为了请陛下节省开支、减少横征暴敛以安天下上了名为‘忧危疏’的折子后,却被吏部给事中戴世衡以郑贵妃版本的《闺范图录》为由,弹劾他与郑贵妃私下串联,密谋立次子常洵为太子,动摇国本。”
李玄道:“这戴世衡不知是谁授意的。”
顾浅君道:“吕坤震惊不已,上折自辩后,因涉及郑贵妃,被陛下按下。哪知这事并没有完。有自称‘武东吉’——意思是大周朝的太子武常洛一定大吉——的人给《闺范图录》写了篇后来被称为《忧危竑议》的跋文,并以传单的形式在京城分发。
吕坤在《忧危疏》中并没有提到立太子之事,这篇跋文就在此基础上扩展开来,以问答的形式议论历代嫡庶废立,影射国本。
此外,还指责吕坤之所以在《忧危疏》中不提立太子,是为了讨好郑贵妃,而郑贵妃重刊此书,就是为儿子夺取太子之位埋下伏笔,因为重刊后的《闺范图说》中前朝马皇后就是以贵人晋中宫之位的,这分明是为郑贵妃摇旗呐喊,为皇次子常洵立太子提供舆论支持。
文中还指出吕坤与外戚郑氏并山西巡抚、户部侍郎结党谋立武常洵为太子。”
李玄撇嘴道:“这跋文一定程度上揭破了前朝后宫包括陛下在内许多人的隐秘心思。”
顾浅君道:“的确。这也是为什么陛下大怒的原因吧。”
李玄道:“是啊,遮羞布被揭开,怎么能不惹怒一朝天子呢。”
顾浅君道:“所以,陛下一边让人隐秘查找发传单的人,一边不得不传旨承认是他赐给郑贵妃的《闺范图录》,以期望结束朝中纷争。郑贵妃的伯父郑承恩见自己被点名,也十分害怕,告发是戴世衡、樊玉衡所写,因为在戴世衡弹劾吕坤之前,椒陵知县樊玉衡曾上折请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还叱责郑贵妃。陛下于是下令逮捕戴樊二人,严刑拷打,并以结党之名分别嫡戍广东廉州与雷州。”
李玄道:“不知吕坤后来如何了?”
顾浅君道:“《忧危竑议》被传遍后,引起轩然大波,民间不明真相,纷纷指责吕坤。吕坤蒙受不白之冤,惊惧担忧不已,借病致仕。”
李玄道:“他肯定意识到党争只能越来越炽,不得不辞官放权。”
顾浅君也道:“不错。”
李玄道:“陛下一定十分厌恶戴世衡,连着两次大赦都没有赦免他。”
顾浅君道:“戴世衡曾经弹劾过不少人,甚至陛下都被其弹劾多次。这或许就是郑承恩敢向陛下告发他的原因,其实是不是他并无证据。他与吕坤分属不同朋党,这件事明为国本,其实不过是党争所致。”
李玄点头道:“光这一次事件陛下就贬斥了二十几位官员,显见朝中党争的激烈。”
顾浅君叹道:“唉,希望将来我们不要卷入其中。”
李玄心想到时未必能摆脱,成为别人的棋子还是踏脚石都有可能,朝中老狐狸可是个个老奸巨猾。
不过,他并不想打击顾浅君,转移话题道:“还是先温习功课,考中进士再说吧。”
顾浅君笑笑:“不错,想这些为时尚早。”
两人又坐了一会,就各自回房看书了。
次日一早,顾浅君与李玄都各自出门拜访自家长辈的故旧知交,一来打听明年可能的主考官及考题范围,二来了解朝中动态。毕竟,邸报的内容过于简单,让人无法推断出详情及隐秘所在。
二人连着忙了三四天,才将接到回帖的人家拜访一遍。
因为与赵范阳关系最近,李玄将他放在最后一位拜访。拿着信到赵范阳住处的时候他已经用过了午膳,正在房中打坐。
李玄见他眯着眼睛,坐在蒲团上,没有打扰他。随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书,原来是《推背图》。他这才想到赵范阳的职业,寻龙点穴、占卜算卦都在其职业规划里。换句话说,赵范阳是一位神棍。
李玄不知道他算得灵不灵,不过也听说他为了修行在父母去世后斩断尘俗,与家族断了联系,所以,哪怕来京城,也只在这白鹿观借住。
正胡思乱想间,赵范阳缓缓睁开眼睛,道:“来了?”
李玄点忙站起来行礼道:“赵师叔好。”
赵范阳挥挥手,示意他坐下,道:“何事?”
李玄道:“在登瀛遇到了一位你的旧友,托我带来一封信。”说着,将信拿出来递给他。
奇怪的是,赵范阳接过信拆开的时候,信封四角再没有吐信子的毒蛇了,他很容易地拿出里面的信纸,读了起来。
那信不长,赵范阳很快读完,问道:“你是不是试过很多次偷看?”
李玄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承认道:“那老者不知是什么人,我深怕那信上有什么玄机,不要莫名害了你,就想搞明白。现在看你无事,倒是我多虑了。”说完,一副惭愧的样子。
赵范阳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你有心了。那人确实是我的一位故友,叫贺之郢。他将你如何帮助他的事在信里告知了我,还说你心善。”
李玄被他看得莫名,问道:“是不是我多事了?”
赵范阳沉吟了一会,道:“按说我不应该背后诋毁友人,只是我与你师父曾经十分亲密,看在他的面子上还须照顾你。记住,以后贺之郢的事你不要掺和,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应该看出他是个修行者了吧?”
李玄点点头。
赵范阳接着道:“他那样接近你们,一定另有所图。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已经从你身上得到了所求的东西。他说请你们饮了些石乳,那是好东西,不过是两百年的,虽然与他无用,却对你们身体极好。这么说来,他不再欠你们人情,你好自为之。”
李玄反驳道:“我没想过让他欠我人情。我要救得是那只病鹤,与他没什么关系,谁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范阳笑道:“那病鹤是他家子侄,怎么会与他没关系呢?”
李玄这才吃惊地道:“贺之郢也是鹤吗?”
赵范阳点头道:“不错,他已经有六百岁了。”
李玄得知这个消息十分高兴,问道:“赵师叔,这么说像贺之郢这样的妖修有功法修炼成人?”
赵范阳道:“不错。不过不是所有妖修都需要寻找功法,有的妖修可以通过血脉觉醒获得传承功法。”
李玄喃喃道:“那不是和修真小说里写得一样了?”这会,他想到了公孙白,想到了子衿。于是,他又问道:“那植物的功法呢?”
赵范阳道:“我也不清楚,毕竟他们与人类修士不同,且数目较少。我会留意帮你打听打听。”
李玄忙不迭地点头。
赵范阳读完信后,打了个手诀,那信封竟然变成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些玉屑饭及一瓶石乳。
李玄先是大奇后又气愤不已,莫非我就如此不堪信任?
赵范阳看他气鼓鼓地样子,道:“并非不信任你,这些东西如果不这么储存,就会腐败变质。”说完,递给他一个玉屑饭团。
上次吃过一次这种食物,只没能尝出味道。他接过来,塞进嘴里,一时酸甜苦辣咸在味蕾上炸开,喜怒哀乐怨齐齐涌上心头,前世今生历历在目,心中复杂至极。
闭着眼睛,回味良久,他才再度睁开湿润的眼睛,神色莫名地看着赵范阳。这次玉屑饭的味道与上次大不同!那会即使没仔细咀嚼,却也知道其味寡淡,没有丰富如斯。
正想问赵范阳,就听他淡淡道:“如何?是不是尽尝人生滋味?”
李玄沉默着点点头。
赵范阳道:“人生是一场修行,一场历练,你心境如何,决定了你修为能达到的极限,好好体味吧。”
说完,不再理他,打发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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