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597 更新时间:20-02-07 13:01
开初年,秋分日,兴国祀,君王及群臣赴长秋郡。
齐言至后,尚余些时日,便问齐睿:“怎不见齐未已?”问此话时尚巧,薛秋恰在一旁,脸色失落。
“早先在宫内求了一日,被父皇轰出宫来。后连夜赶至长秋郡,听闻在观内大闹了一场。我来后他便不知所踪,谁知晓他去了何处!加强戒备,需慎防着。往年国祀宫宴,若有他在,少有不出事的。到时父皇雷霆大怒,他无非禁足,礼部却惨,以疏忽定失职之过。”
齐睿仔细检查着祭祀之物,此次国祀,非比寻常,礼部自然不可容有丝毫差池。
“大闹一场,还不知所踪?”齐言听完后笑着说道,“需得提防,少不了要惹祸事。”
齐睿听完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哥哥,大哥如此,着实……”他欲言又止,心中有话,却不再评说。
“令人头疼!”齐言摇了摇头。
“疼?”薛秋听完不再暗自发愣,伸手抚上齐言额头,替他揉着穴位。
齐睿从未见不苟言笑的齐言偷笑的样子,就连他心中高冷的文老先生,亦是在一旁看着,好似寻常。若是从前何人如此亲近齐言,文简定怒目而视。如此一看,比起这从前在齐欢身旁的小神医,自己好似成了外人。
“哥哥,尚有些事需去长秋观。”
“睿儿,晚些一道用膳。”
“嗯!”齐睿笑着应了一声。
薛秋见齐言好似未曾头疼,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又闷闷不乐。
“何不去寻?”
“大哥哥不知所踪,又能去何处寻他?”
齐言见他向自己瞟了几眼,“想本王派人去寻他,多半杀之。”
薛秋听完便越发难受,“果然心狠歹毒,欲被活祭之人亦是王爷兄长,倒不见您有半分心疼!如此便罢,大哥哥此时当何等伤心,王爷非但不知安慰反想着杀害,不仁不义,罔顾孝悌!”
经他这番话,齐言当真头痛欲裂,“本王如何,由不得你评说!”
“头疼亦是活该,我才不管!”
“若非提早筹谋,尚未得太子位,他岂甘心。那祭台架构便是久焚不塌,想来已算好时辰。何须我忧心!你谈及齐欢便如此,医者仁心全无,枉为医者!”
薛秋听完做了个鬼脸,气冲冲地走了。
文简无奈地对齐言说道:“王爷何苦?”
过不了一个时辰,又得他劝薛秋回来。他这满腹才学,三寸不烂之舌,近几月未曾用在计谋,反倒还得豁出老脸,用以劝说那屡次被齐言气走的小神医。
晔郡的清晨已似寒冬腊月,颇为寒冷。
齐欢一早便醒,谁知梁玉更早起,一切都备置妥当。
“王爷为何不乘骆驼前往?”梁玉往马厩中扔了一把草料,无畏颇为开心地咀嚼着。
“路途遥远,不愿牵骆驼之人随我受累。”齐欢看了一眼无畏,”若是骑马,无畏受过重伤,已不如从前了。”
无畏出声,好似在抗议一般。梁玉想到荏城之战,可往事已过,当初如何,他也不愿再提。
“走吧!”
今日齐欢行在沙漠之中,因前几日耗费气力,接连摔了许多次,都是梁玉将他扶起。
“小玉,今日怎如此……”齐欢心中颇为慌乱。
“无事的,未已!”梁玉说道,“兴许楼先生考验未已真心。“
齐欢听完后,仍是心神不宁地赶路,谁知未行多时,竟起风沙,好似有意阻拦,如同天命暗示。如此难行,不知何时才可至炎女碑。
风沙越来越大,齐欢将梁玉护在怀中而行。他稍张嘴想安慰他,那风沙便尽数跑入他口中。
平日里只需半个时辰,今日因风沙所阻,行了足足一个时辰。到了炎女碑,齐欢跪于碑前,被吹得迷眼,“楼先生,欢儿欲早至,可遇风沙难行。欢儿半分不敢耽搁,亦不得耽搁。”
梁玉取下身后之琴,背倚石碑。可仍有飞沙落,打乱音律。
“未已,今日奏何曲?”
耳边被呼啸而过的风声,使得他不得不大声叫喊。
齐欢临风而跪,张嘴便吃了满嘴沙,“《北荒楼》,楼先生与父皇的结缘之曲!”
想来,楼苡还念些旧情的。
午时尚有一刻,上及群臣、西北百姓,不分流民悍匪,富庶贫贱,皆聚于此。
规模盛大,人数众多,可四下沉寂,庄严肃穆。井然有序,稀世罕有之景。
相师覃天元宣道疏:敢以牲牢活祭之奠,祭于风伯雨师暨诸天龙王。秋分丰时,稻黍无收。农桑不兴,民乱盗横。北十二城,久旱大荒。帝心示怀,勤政安民。诚孝帝子,祀命祈雨。福德济民,至善感天。伏愿风伯雨师暨诸天龙王,泽雨惠悯,佑疆救焚。告神有成,则神不忒。尚鄉!
他着道袍,慷慨陈词,尚未行祭,已有人潸然泪下。
齐裕出,群臣及百姓跪送。着白衣,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身无冠带,披头散发,一步步登上那高高的祭台。
沙尘蔽日,已不知时辰,可齐欢无论如何求,除了愈烈的沙尘,无任何回应。
他舍弃见哥哥最后一面来此见楼先生,可楼先生却不愿见他。
“楼先生,您不见齐家皇室,可您说过,要守护锦国江山。不可反悔。您曾教欢儿行事莫悔,欢儿若不来此,当悔未曾寻您相救,欢儿如今来此,亦悔前来寻您。到底当如何呢?”
梁玉弹奏着《北荒楼》,这曲子催人泪下,音律凄切婉转,可见楼苡非是心狠之人。他不见齐欢,可未必会如此待他,毕竟齐欢曾是他最为心疼之人,“未已,未到垂头丧气时。”
齐欢的发冠被吹落了,青丝随风飘散,梁玉看来,并非狼狈不堪,而是坚毅俊朗。
午时至,齐裕身上汗如雨下,白长衫湿后复干,此时又湿透了。他额上的汗流入口中,整个人好似在发抖。
他抬头看了看锦国的天,只有一丝白云,这等天气,若想下雨,几乎无望。
“生火!”
覃天元作法后,符火点燃了稻草。因天气燥热,那火势无需风力助长,便燃了起来,且火势渐猛。
齐裕心中默念着:“告神有成,则神不忒。”看着逐渐上升的火,渐渐念出声来,“告神有成,则神不忒。”每念一遍,便望着天,可此时艳阳高照,毫无雨势,越念越绝望,声音渐颤抖渐微弱。
奏至高潮,琴弦竟崩断了。
“未已。”梁玉惊呼一声,他手指因疼痛而有些发抖。
齐欢见状几乎哭了出来,他将那琴抱了过来,“不会的!”
火势蔓延,烈日当空,覃天元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眼神飘忽不定。气氛越发紧张,众人盼着下雨,可雨却未至。
齐裕渐黯然,打了个寒战,身下流出一股热流,他在祭台号啕大哭了起来,企盼着齐欢前来救他,几近绝望,“欢儿,救我!”
“王爷。”文简拉住了欲冲出去救人的齐言。
“风雨不兴,岂容他活活烧死?”
“圣上亦在,况且您当如何救?”
齐言闭上了眼。
齐欢将那断弦琴掷于碑上,琴身碎作两半,他伏地而哭。都说如有血缘,心意相通。哥哥此时定是如何害怕,如何痛苦,他心中才如何慌乱,如何焦虑。
“未已,你听。”
一阵琴响,琴声传至西北十二城,所到之处,尽皆阴云密布,倏然雨落风起。
“下雨了!”
倾盆大雨,将火浇灭,齐裕晕了过去。
风沙歇,仍不见楼苡,但齐欢知晓,他已应他所求,“多谢,楼先生。”
“你当初在碑前立誓,会应吾所求?”
只有齐欢能闻楼苡的声音,“先生不妨直言。”
“吾要取,汝昨日造境所见。”
“是那片湖、那把琴还是那些野芦?”
“是那个人!”
作者闲话:
老爹的男人,就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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