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78 更新时间：19-10-22 21:29
班级的黑板最上方挂着一个纯黑色的时钟，它一秒一秒马不停蹄地前行着，直至时针分针到达七点零五分，班级里的纪律委员才挂着一张神情严肃的面容走上讲台。
“写作业交作业的都收一收了。早读时间已经开始了，其他一切等到下课的时候再进行。”
纪律委员是个矮个子的女生，叫做王芳，头上扎着一个很端正的马尾，一张面容上的五官很平庸，鼻子像鼻子，眼睛像眼睛，像是一张发黄的纸张上画着的几个平面图形似的。
只不过虽然王芳的身材干瘪得像是一颗豆芽菜似的，出众的管理能力以及优异的学习成绩却让老师对她很是看重。她嚎了一嗓子，班级里的杂音几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是一些学生对于程澄的议论声音。
教室里才开始被一种死气沉沉却强装活力的声音给占满，王芳手里抱着记录用的本子就一圈一圈地在教室里转，教室里哪个学生嘴里的读书声音低了，她就迅速地在本子上记名字，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程澄也拿起书包里的英语书开始读单词，他因激动与紧张而紧皱的眉头才松懈了一些，两只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低着头，轻轻地碰碰英语书冰凉的封面，稚嫩的唇角无意识地出现了一个很隐晦的弧度。
他微微环顾了四周，见到班级里的学生们大片大片黑乎乎的后脑勺，忽然出了神。
不知为何，程澄忽然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握着书的手微微变得有些用力。
直至他的桌子一角忽然被人用力地敲动发出清脆的哐当声音，他才抬头，才发现原来王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桌前了，眉头紧蹙的样子。
“陈澄，早读要读出声音来。不然我要记你的名字了。”
对于少年的这一副出神的表情，王芳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往日里的陈澄不论是上早自习还是上课全都是一副恍惚的样子，她的小本子生已经记录了无数的“陈澄”这个名字。
哐当的一声敲桌子的声音，把程澄出窍的三魂六魄全部都给召唤出了自己的身体，他回了神后，下意识地像从前似的对眼前的人笑了一下。
少年清秀的五官在褪去了从前的那种阴郁与自卑之后，仿佛一下子就脱胎换骨了似的，青涩的少年面容，两个眼角微微上扬的带着笑意的眼眶，甚至是唇角弧度很轻微却温和而腼腆的笑容，一下子就让面前的王芳的表情变得微微有些意外。
她挠了挠头，面容之上那一层因为纪律委员的身份而笼罩的严肃神情忽然就淡了一些，抱着手里的本子走过了程澄的身边，掠过程澄的身边的时候意外的神情也没有消失。
对于这个性格阴郁而古怪的少年在班级之中的这种境遇，她早就了解了个透彻，但和任何一个内心无法用明确的善良与邪恶区分的六班同学一样，这个公正严明的纪律委员在此事上抱有的也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
开学这么多天以来，王芳还是第一次见到程澄笑，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微笑着望着她的时候她竟然忽然有一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了。
王芳离开之后，程澄才打开了手中的英语书，翻到了最后面的词汇部分准备进行早读。
初中一年级的单词还是很简单的，他翻开第一单元，见到了上面被印着一列整整齐齐的黑色单词。
少年的手指轻轻地在粗糙的纸张上碰了碰，许久，才轻轻的开了口念出一个单词。
教室之中的声音太过于嘈杂了，他有些不能够听清自己的声音，只能微微堵着耳朵，才听见一道很清晰的却微微颤抖着的声音。
即便是念英语单词的时候，少年也是结巴着的，他唇角的那一抹很微弱的笑容却不曾消失过，始终悬挂在少年青涩的唇角。
少年微微垂着头，窗外的温柔的冷风轻轻地略过少年稚嫩的面庞的时候，少年缓缓地红了眼眶。
早读结束之后用短暂的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趁着这一段时间，六班的学生们才开始进行一些刚才没有完成的任务。
于是，抄作业的开始围起来抄作业，讲话的开始以一种更加肆意的姿态讲话，中学生的快乐自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之内被尽情的体现。
也没有人找程澄说话，前排的两个女生不断地低着头，只拿着两个微微有些宽厚的后背对着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低到程澄产生了一种自己再度听力异于常人的错觉。
他便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安静地透过窗户望向窗外的景色，只见到一个穿着西装的老师正在低头训着一个学生。
那学生身材消瘦而又矮小，从始至终低着自己的头颅像是一个哑巴似的听着老师的训斥，只是望着他乌黑的发顶，一种阴郁的感觉便已经迎面而来。那学生抬起头的时候，忽然露出了一张满是眼泪与鼻涕的肮脏面容。
程澄无意识地望着，忽然想起，从前的陈澄某种程度上也是像这个流泪的学生一样，这个偌大的校园之中，必定存在着许多像他，他们这样沉默着的绝望着的学生。
待到上课铃声响起，训斥才算是完全结束。那个学生低头仓促地朝自己的班级走去，而意气风发的充当训斥着的教师则是自己抱着一个蓝色的公文包进入了程澄所在的初一六班。
原来他就是六班的班主任，曹涛，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是六班的英语老师，在学校只任教了十多年年。
清木中学这一所学校，曾经以残酷的教学制度出名过，几年一年，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跳楼事件层出不穷，一度成为本省甚至全国跳楼率最高的一所中学，直至也不知是被其他人所恶意夸大还是清木中学自身恶意宣传，甚至在网络上爆红过一段时间，后来学校的领导怕影响招生率，才有心将其压制下去。
只不过校领导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渴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的显然比那些害怕自己孩子因学习而出现精神问题的家长要多得多。
学校之中教学的老师无一不是名校毕业或是拥有十几年以上的教学经验，才打造出后来那么夸张的宣传的优秀师资的言论。只是，在一个压抑的地方待得久了，一个人，除非他拥有很强大的自我调节内心的功能，否则很少会有谁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一颗放松的心。
曹涛这名优秀的班主任，很显然就属于上面那一类不能够好好自我调节的一类，在这所名校待久了，他的心同最开始相比已经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变化了，或许是扭曲了，或许是阴暗了，即便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陈澄后来的跳楼，曹涛也占了其中一个原因。他像大部分的班主任似的，对于遭受欺负的少年冷眼旁观，甚至对这个家庭贫困的孩子内心存在着很严重的鄙视，在王洋的指示之下，他甚至不公平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曹涛踩着铃声进入教室之后，班级里的学生无一不是神情惊恐又有一些无奈地喊了一声老师好，对于整齐异常的问好声，曹班主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是一个笼子，才从公文包之中拿出自己要上课的文件给学生上英语课，打开课件之后就开始娓娓而谈。
事实上，六班是一个中等班，曹涛也并不是一个教学技术多么高超的人，最终才被学校的领导给分配到这个班级。他内心里时常将名校毕业的自己抬得很高，对于班级之中的这些渴望学习的学生们，内心时常是鄙视的，只不过对于愚笨的穷人和愚笨的有钱人，他往往更心悦于后者。
一堂四十五分钟的课，便在曹涛的自顾自怜与不标准的英语口语之中度过，一项很简单的东西被他愣是讲得复杂起来了，班上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听得迷迷糊糊的，可即便如此面容之上也不能够表现出一种没听懂的样子，不然便会收到曹涛的一个鄙视的目光。
一节短短的课程结束，所有人都是逃过一劫的表情，就连程澄也微微有些苦恼地皱了眉头。只不过这些苦恼很快便被他遗忘了，脆弱到像是一点污泥似的轻易被清澈的时间变成的水流给冲散。
少年望向窗外，青涩的表情之上满是一种期待，少年宁静而稚嫩的神情几乎能够使得每一个张焦躁的面容都不自己沉浸在这种美好与平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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