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706 更新时间:09-06-29 11:01
离宫
“孤鸣,咱们这是要去哪?”莫笑非细细剥着葡萄,用牙签剔除葡萄籽,才把新鲜多汁的果肉送到上官孤鸣嘴里。
马车里的另一个人却冷冷看着她,一脸没好气。
莫笑非敛下眸,微微一笑:“怎么秋扬殿也随行了,今天才看见殿下,真是失礼了。”
秋扬殿冷冷一笑,不屑地看着莫笑非:“朝凤公主好本事,不仅尽得昭阳王的欢心,连天阙太子也垂怜公主的很呢。”
“我与孤鸣青梅竹马,与师兄多年一起相处,亲近些也是自然。倒是秋扬殿,似乎在南诏时也没见和孤鸣有什么亲近的。”
秋扬殿冷笑:“我当然比不上公主‘功夫’了得,收尽裙下之臣了。”
这几日莫笑非和上官孤鸣同吃同住,她看在眼里早已妒火中烧,他们两人的关系,分明就是……
“素来听闻秋扬殿清雅脱俗,好结交奇人异事,怎么口中如此污秽不堪,真让笑非失望。”
“哈,笑话。我口中污秽不堪,也好过公主的身子。”
莫笑非眼神一冷,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孤鸣,却发现他正笑笑看着她,嘴角还噙着一抹不屑,像是在嘲笑她。
“秋扬殿说话要小心。”莫笑非继续剥着葡萄,送到上官孤鸣口中。
上官孤鸣却含住葡萄,转身哺给秋扬殿。
秋扬殿嗔怒一声:“孤鸣……”还顺道白了莫笑非一眼。
莫笑非上前翻手就给了风秋扬一巴掌:“孤鸣也是你叫的。”
风秋扬一抖,没想到总是一副软弱可欺样子的莫笑非,这副样子竟然如此骇人,气势不由弱了几分:“你……你怎么敢打我……”
莫笑非翻手又是一巴掌,笑看着她:“就是打你,又怎样?你最好给我记住,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叫孤鸣这两个字,就是拆开念,也——不——行。”
风秋扬看着眼中戾气浓重的莫笑非,吓得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只能往上官孤鸣怀里缩。
莫笑非不再理风秋扬,只是看着上官孤鸣,等着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上官孤鸣支着下巴,睨视着她,口气嘲讽:“不知道去哪里,就抛下你的师兄,跟我走了?”
莫笑非一僵,想到恐怕南诏王宫里某只正摔桌子砸椅子,大声骂她“负心薄性”,就不寒而栗起来。
南诏王宫
“这个死丫头,居然把她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倾城倾国的大师兄我利用完就走,把我孤零零地扔在王宫里,老子恨她!老子要和她势不两立!”某只暴走边缘。
一旁的学士甲,手帕擦汗:“王上应谨遵王室礼仪,以身作则,切不可口出秽语,如‘老子’,实在是不雅,不雅。”
学士甲飞出。
“等到本王抓住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骗子,本王一定要学某只狠狠虐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某只抓狂。
一旁的学士乙,咳嗽几声:“王上乃一国之君,凡事应慈悲宽大,怎可与一女流之辈计较。”
学士乙飞出。
“死丫头有种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再也不会听信她的花言巧语!”除非是在床上。某只想入非非。(死小孩,敢意淫后妈的女儿!)
一旁的学士丙,抖了抖袖子,刚要开口,已经被某只一脚踢出,飞出殿内。
学士丁,戊,己,庚,辛……面面相觑,噤声……
“你什么时候离开?”
“恩?”莫笑非抬眼看了一眼上官孤鸣,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要赶她走。
“本宫从来也没有说过要带南诏公主走,如此大麻烦,本宫可不想惹上身。”上官孤鸣笑笑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可是……可是你已经把我带出这么远了啊,如果你不要带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莫笑非看着他,扯着笑意,可惜笑意却摇摇欲坠。
如今离开南诏王宫已经三天了,已经出了南诏境内,途径西凉,若是他本就不打算带她一起走,为什么不在她上车时就告诉她。
这分明是……
“对,本宫就是耍你。”坏坏看着莫笑非,语气温柔得甜腻,“非儿出来时好像什么都没带呢,蛾眉也留在南诏养伤了。现在你身无分文,你说,若是我把你赶下车去,你这个从小就被莫音绝捧在手心里的瓷娃娃要怎么生活呢?”
“孤鸣你要赶我走?”小手抓住上官孤鸣的衣袖,怯怯看着他。
上官孤鸣低低一笑:“暂时还不会的,非儿现在身上有凤魂珠和龙魂珠,我怎么舍得让你流落在外呢?”
重瞳染上一抹欣喜,孤鸣舍不得她的……
可惜薄唇却吐出更残忍的话:“非儿一定不知道我在九音宫里过的是何等日子吧?那不如现在就让非儿体验一下,在你那好爹爹手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吧。”
“干将。”
“属下在。”车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九音宫左使干将。
这么说来,莫邪也应该在了。
莫笑非咬唇,虽然莫邪自幼和她很亲近,可是莫邪却是孤鸣妻子的身份,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莫琴师要一路随行,只不过,莫琴师是九音宫最低等的身份,本宫实在是不能徇私,只好委屈莫琴师下车步行吧。”上官孤鸣笑得戏谑,看着莫笑非的脸渐渐白了。
西凉到九音宫要三千多里。随行的宫人最低的也是骑马,可是孤鸣却要她步行,她如何跟的上。
窗外的干将似乎有些为难,踌躇了一下说道:“宫主,小姐……呃,莫琴师到底身子娇贵些,还是……备辆马车稳妥些。”
“左使好软的心肠,本宫的话,都不管用了。”淡淡一笑,“非儿真是得人心啊,既然左使这么体贴你,那就由他替你走吧。”
窗外干将干脆地答应一声,利落地跳下马来,跟在马车旁边步行起来。
“孤鸣……”莫笑非轻轻一笑,却有些淡淡的,语气很轻,“不用坐马车。我下去走,刚刚马车坐太久,有些恶心,正好能去透透气。”
叫车夫停下车来,莫笑非跳下车,又警告地看了风秋扬一眼,才走到干将旁边,劝说干将上了马,自己走到队伍的最后,跟着急行的队伍赶路。
苍然暮色,自远而至,一天马不停蹄地赶路,到黄昏才在一家九音宫的外家客栈停下。
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山羊胡男子,一身土黄色长衫,笑得很是谄媚。
“主人大驾光临,小的早就应该出门迎候才是。”在外,虽然这家客栈的人不能算是九音宫的宫人,但是也都要称九音宫宫主为主人。
原本外部的眼线全部是暗莲宫的人安排的,如今莫音绝已经离开,暗莲宫的势力渐渐被分散许多,连以前固定分配的暗线也被上官孤鸣一个一个逐步拔除了。
西凉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动静,这次回九音宫选择沿途路过西凉,也是为了一探虚实。
掌柜一看见莫笑非,一张脸立刻笑成一朵花:“大小姐也来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大小姐快里面请。二两,给大小姐收拾间最好的房。”
莫笑非是莫音绝的女儿,自幼受莫音绝宠爱,虽然新任宫主和莫音绝不合,但是却从小也疼爱莫笑非。算来算去,即使莫音绝已经退位,却还是不能怠慢了莫笑非。
“宋掌柜不必麻烦,莫琴师是我九音宫宫人,可是礼次有序,刻意优待恐怕会令本宫难做。”上官孤鸣淡淡扫了莫笑非一眼,有转身把跟在后面的凤秋扬搂进怀里,柔声道,“一路辛苦了,都没怎么吃东西,我让宋掌柜给你准备点吃的,梳洗过就早些休息,恩。”
凤秋扬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小女儿态毕露,轻声答应一声,就由二两领上楼去。
莫笑非看着上官孤鸣,一言不发。
宋掌柜看到情形有些和自己所料不同,心里不由疑惑,小心看了看莫笑非的脸色,平静无波,正要开口,听见外面丁零当啷几声嘈杂,还夹杂着人的吵闹之声,皱眉道:“三两,外头怎么回事?吵吵闹闹怎么做生意。”
三两从门口跑进来,苦着个脸:“掌柜的,外头的小姐好大脾气,非要咱们清场,我说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接八方客,待五湖人,可是那小姐非不听。莫右使呛了那小姐几句,那小姐就挥起鞭子抽了莫右使,打出脸上老长一条血痕。干将大人看不过眼,就和那小姐动起手来了。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咱们劝都劝不住。”
莫笑非见这个叫三两的,口吃伶俐,有条有理,不由多看了两眼。
身后一直沉默的上官孤鸣却好像吃了火药,随手抽过手下腰间的一条鞭子,长了眼似的飞了过去,狠狠落在三两的身上,像是抽打一条半满的米袋,浑身的灰尘都打得飞了起来。
三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挨了主子的打,虽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吭声,只得闭着嘴受着。
莫笑非张了张嘴,想替三两说话,却又意识到,自己开口只能是火上浇油,又微微低下头,噤了声。
门“啪”地一声被人踢开,为首进来一个一身火红的火焰美人,柳眉倒竖,一张赛雪芙面尽是跋扈的怒气:“谁家的狗奴才,主子还不滚出来!挡了本郡主的路,我要你们祖宗十八代都知道西凉是谁家的天下。”
美人衣着不俗,腰间的白玉纹配更是雕琢精细,一般的寻常百姓不可能配得起如此名贵之物。一把软金柳边让莫笑非不禁眼熟。
宋掌柜从柜台边上出来,对着红衣美人陪着笑:“不知伦琴郡主大驾光临,小店有失远迎。郡主是新王的亲侄女常年居于灌阳,平时也不见郡主来走动,难得来咱们未央城,不知道郡主是不是圣隆眷誉,受王上的封赏来了。”一句话,就把这个红衣美人的来历报个清清楚楚。
好俊的男人!伦琴郡主打量了上官孤鸣几眼,又转向了莫笑非,又是一个绝色,不动声色别开眼,气度不俗,伦琴郡主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未央城,你们倒是比我们王族人还了不得了。”
“哎呦,小的说话不过脑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郡主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和我们宵小计较。”说着还自己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伦琴郡主厌恶地看了宋掌柜一眼:“本郡主最讨厌你这种逢迎拍马,嘴里跑不出一句实话的奴才了。”眼睛淡淡扫了一眼门外的高大身影,脸上有丝耐人寻味的神采,咬咬嫣红的下唇,高傲地说:“门外的那个大个子,你家主子是谁,叫出来见我!”
干将扶着许久不见的莫邪走进门,冷着脸,淡淡看了伦琴郡主一眼,压根没有理会她。兀自安顿好莫邪后,走到上官孤鸣面前,半跪到上官孤鸣跟前,声音一板一眼:“主子,莫右使受了点伤,属下已经叫店家派人照料了,并无大碍。”
上官孤鸣“嗯”了一声,看也没看眼前西凉的“皇亲国戚”一眼,倒是走到莫邪面前,倾身问道:“怎么样,伤到面皮了,要不要留些人让你在此处歇两天,随后再跟上便是。”
莫邪抬头看了一眼语气温柔得诡异的上官孤鸣,微微蹙起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久,可从未曾听他如此温柔对过她,温柔得如同做戏。想到此,脸猛地一白,眼睛朝他身后一瞟,果不其然,莫笑非站在门口,风扬起丝丝长发,如魅如惑,衣裙上的淡色荷花微微在风中颤抖,仿佛快要破碎成一片一片。
“非儿……”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喃喃低语已经溢出唇,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上官孤鸣,神色如故,温柔不变。
又朝凤秋扬的方向望了一眼,平静如水的眸子染是冷意,用她和上官孤鸣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到:“宫主,怎么也会看得上如此虚伪做作的女人?”
伦琴郡主似是不满意自己被忽略了这么久:“喂喂喂,你们亲热够了没有,你,那个红衣服的,你就是那个大石头的主子是不是?你的奴才得罪了我,你要怎么向我赔罪?”
上官孤鸣缓缓起身,看见莫笑非再听见伦琴的话后,脸色更是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就要碎了,微微一笑:“鄙人管教不严,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干将还跪在地上,没得上官孤鸣的命令不敢起来。
伦琴看来一眼干将,两颊有些微微的酡红,却又用满不在乎的声音道:“这大石头虽然顽固,可是功夫还不错,不如,不如……你开个价钱,把他卖给我好了。”
上官孤鸣闻言不由微微一笑,连素来宠辱不惊的干将听见这个刁钻郡主的话,脸上也不由有了一丝波澜,似是没想到这郡主竟然说出这么鬼马的话来。
干将是九音宫左使,地位比莫邪还要高,宫主下四大长老,八大楼主都要听从他的差遣,现在,这郡主居然要宫主把他“卖”给她。
“怎么?你不愿意?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跟着本郡主,包你吃香喝辣,岂用你天天跪在人脚下俯首听命。”伦琴见干将一脸木然,不由气起来。
上官孤鸣玩味地看了伦琴一眼,对着干将道:“干将可愿意?”
“干将誓死追随主子!”淡淡一句,却比誓言更坚定。干将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会花言巧语,却会说到做到。
伦琴气得小脸艳若桃花:“你好个不识好歹,本郡主还缺你这么一个没种的奴才不成。”
“请郡主另开条件。”干将依旧半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好,你好!那你就跪在这里,纹丝不动让我抽上十个鞭子,今天的事就算了。”
“干将遵命。”
上官孤鸣似笑非笑看着,手还轻轻拍着莫邪的背,动作极是亲昵。
伦琴抄起鞭子,噼里啪啦,精钢的鞭子抡圆了抽在干将身上。这精钢的鞭子一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寻常的练家子只怕一鞭子也吃不消。干将却当真动也不动,一声不吭挨完了这鞭鞭要命的十鞭。
伦琴撒完了气,见干将却好像没事一样,咬着下唇,恨恨又瞪了他一眼:“哼,今天本郡主放过你,若是你下次再惹到我,我、我……哼!”本想撂下狠话,却看到干将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又恨恨咽下。
火红身影一阵风似的冲出客栈,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侍卫扬尘而去。
上官孤鸣淡淡瞟了一眼仍旧没有起身的干将,语气清淡:“左使今天也累了,就跪在那休息吧。”
整整一天,车马劳顿,中途又一次也不曾停下休息,众人早已困乏不已,现在竟然让干将一直跪在这里,分明是有些不尽人情了。
“孤鸣,干将也累了,今日的事就算了吧。”又像当年一样,每次爹爹和孤鸣要责罚下人的时候莫笑非总会笑笑拉着他或他的手,笑得无害,不动声色地仗着他们的宠爱,把犯了错的宫人救下。
上官孤鸣微笑着看着如当年一般总是爱拉着他的衣袖摇晃的小女孩,仿佛与当年的影子重叠,眼底渐渐冰封,声音里的柔情没有办法沁入眼眸:“今非昔比了,非儿,你还不明白吗?”
袖子从苍白的手指间滑出,轻轻甩了甩,似是甩掉一层灰尘,红衣亹亹登上桐木楼梯,走上楼去。
“哦。”人影停驻,却没有转过身来,“我刚才忘了说,谁若是替干将求情的话,就和他一起跪吧。”
莫笑非缓缓走到干将身旁,拂了拂白衣上的清绝莲花,衣襟乍开,如一朵纯白莲花在地板上缓缓绽放。
看了一眼自小就如同叔叔一般爱护自己的干将,微微一笑:“非儿没用。”
干将轻轻拍拍她的头,眼神温柔,带着慈爱,轻轻叹了一口气:“傻孩子。”
莫邪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莲,眼神中有一丝落寞,又看见凤秋扬来不及掩饰的幸灾乐祸,眼神不由一冷。
这个凤秋扬,在南诏时,听闻她素结交奇人异士,不喜朝政,为人高洁,可是如今百闻一见,却觉得虚伪至极,想来恐怕当初的传闻也只是她沽名钓誉的结果,这样有城府心机的女子怕是不简单。还是……不留的好。
杀心顿起,视线射向凤秋扬的时候,也更加冷冽。
凤秋扬感觉到背心一凉,看了莫邪一眼。
眼前的女子面容精致,有种说不出的柔媚风情,可是,气质,却怎么看怎么有点怪怪的,这就是孤鸣的小妾?
意识到莫邪的眼神不怎么友好,凤秋扬微微一笑,尽量显得云淡风轻。
莫邪一顿,也做起戏来。
两人表面上笑得友好,却各怀心机,暗流汹涌。
宋掌柜不动声色看着一切,低声对三两吩咐了一句:“关门,今日客满。”莫笑非和干将跪在这里,是万万不能让人来人往的客人来打搅的。
三两答应一声。
宋掌柜多看了莫笑非一眼,眼中却没有一丝阿谀谄媚,倒是有道小心收敛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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