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亦暮止

如水  第六章离去

章节字数：2150  更新时间：19-10-28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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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归回到家是已接近十点，席梦及众人都对这难得的放松时刻分外重视，连她都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

    她推开门进去，微吐了舌，想到绝对又会被姥爷训斥，“都那么大姑娘了，怎么能在外待到半夜？”说话时姥爷的双眉会往上挑，眼睛会瞪圆，活像被惹怒了的猛兽。不过只要她轻声撒声娇，还由着姥姥在一旁说好话，这些事便过去了。

    只是今晚她进去的时候，姥爷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凶她，反而看见她进来了只微微看了她一眼便又坐在椅子上静默。连姥姥都沉默着，当归心里有点不对劲，但也只是柔了声音：“姥姥姥爷，当归回来迟了，你们罚当归吧！”

    姥爷依旧皱着眉，身旁的茶散着热气，一股沉闷气在客厅里弥漫着，女孩心里有些恐惧。“姥姥，当归知错了，以后不会了，您别不理当归啊！”向来清冷的女孩声中带了丝颤音，明明是很平常的事，她甚至都没有因为晚归受过重罚。但她潜意识里便觉得肯定有她并不乐意的事发生。

    女孩脸色有点惨白，单膝跪在木雅身前，即使是恐惧也依然直着背脊，她的眼睛很清澈，带着不符合年纪的聪慧让木雅心中一片柔软。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她最大的骄傲，她看着女孩长大，陪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从一个稚儿蜕变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可能连女孩的母亲，她的亲女儿于初她都没花费过如此多的心血与时间。

    “小归儿，快起来。”木雅将女孩扶起来，顺了顺她的长发，手有些抖。“姥姥与姥爷都老了，你虽然自小聪慧但毕竟年龄尚小，待姥姥姥爷百年之后，你又怎么办？”木雅说着眼泪便不停掉了下来。“你是在我和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无论在哪，都万万不可失了骨气。”

    当归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冷得她无法说出话来。

    于成扶了拐杖，在木雅身旁坐下：“你母亲来了消息，想接你过去住段时间。”他的声音有点哑，不复以往的中气十足。

    “姥姥姥爷，是因为我不乖吗？当归改好不好？”女孩强忍的眼泪瞬间落下，“当归不在的话，姥爷对账的时候怎么办？姥姥的腿又疼了怎么办？”女孩红着眼睛，泣不成声。“我从来没见过母亲，有人欺负当归怎么办？没人给当归讲解药材怎么办？”

    女孩一声声的疑问无疑在于成和木雅的心中凌迟一般。“你母亲虽大事没脑子。不过本性还是好的，她不会亏待你。”于成站起身朝着房间走去“你何叔明早会去帮你办转学手续，你收拾一下东西，早点去吧。”于成脚步踉跄，微咳了咳。

    当归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撒了进来，带着清草的味道和暖暖的触觉，是十几年一如既往的模样。她希望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姥姥姥爷也还是会让她留下来。她的眼睛很疼，可能是因为晚上睡晚了，哭久了。她其实知道姥姥姥爷的顾虑，怕她没有依靠，怕她孤老终生。

    当归有点想笑，怎么会呢？她一直以来都知道人生在世的身不由己，哪怕再不想，她也会随着世间的规律活着。

    有时候她会想：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呢？出生的时候没有人经过她的同意；母亲抛弃她的时候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在她活得好好的，充满希冀的时候，猛地一棒打下来，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那是不是以后她的婚姻，她的人生都不需要她的同意？

    她起来洗了漱，将自己的衣服折叠好，锁在柜子里，姥姥告诉她，只带几件贴身的衣服就行，母亲会为她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她出了房门，屋子里很静，连向来的鸟鸣都少了不少。姥姥姥爷都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当归去了药房，她天赋很好，十岁以后姥爷就给她做了个单独的药房，姥姥的药都是她在小药房内做好给爷爷过了目后再给姥姥用。

    这次离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来，虽然姥姥的药对姥爷来说很简单，但姥爷年纪大了，她能多做就多做点。

    可能是今天极为专注，做好了姥姥一个月的药时才接近下午三点。还有姥爷的止咳茶里要加的药材差不多用完了，她要把药材泡好。当归不知道这一天忙忙碌碌都做了些什么，姥姥姥爷回来时天黑的差不多了，她便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与以往的活跃不同，饭桌上的女孩敛着眉目，听着姥姥絮絮叨叨的话点头。

    临睡前姥姥还塞了张卡给她，她说：“囡囡啊，你从小长那么大就没离开过姥姥身边，有啥事给姥姥姥爷说，受欺负了也要告诉姥姥姥爷。你别看你姥爷的倔样，昨晚偷偷哭了好多回。你母亲是个糊涂人，容易被人挑唆误导，姥姥这么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把你母亲教好。等着有空了，要常回来看看。把你母亲也带着，十多年了，什么仇怨不能消啊……”老人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当归离开的这一天，清河少见地下着绵绵细雨，小巷内开的花朵被打落了不少。当归站在门前，看着这个古朴的宅子，心中不知道是静还是乱，姥爷还是板着脸：“去了那边，学的东西不要落下。”老爷子斑白的双鬓在风中微微凌乱，当归微微扶着他：“姥爷，您要按时吃药，还有姥姥记得让她少下厨了，厨房烟味大对她不好。”女孩浅笑着：“您也别担心我，我会常常给您和姥姥打电话的，而且药典我也带了，不会落下功课的。”

    她是由何叔送去机场的，飞机快要起飞的时候何叔告诉她，姥姥姥爷绝对是为了她好，叫她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让他们担心，她应了。

    飞机升到高处时，雨色反而不太明显了，入目都是一片白，她想着如果云有味道的话，肯定是甜的吧？像是小时候的棉花糖。但也有可能是苦的，像她如今的心绪。

    女孩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大书，书的封面很老旧，还有着浅黄色的印记。女孩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姥爷自己写的药典，记录了他所有的心血，那黄色印记还是她小时候吃糖粘上去的。姥爷气的胡子乱飞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她却已踏上了新的旅程。

    作者闲话：

    不踏上新征程，怎么找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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