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641 更新时间:19-11-16 08:08
第十三章请愿、心石落
“炎儿?”
飘忽的思绪被御天行低沉的呼唤声拉回。御紫炎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御天行眉峰紧促盯着眼前人。嘴上说是明白,然而这人可知他此刻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炎儿若还是恼我便说出来,不要这样憋在心里。”
最是看不得这个人儿如此委屈自己,御天行执起对方紧攥的拳头放在自己胸前,“或是骂我两句、打我两下都是无妨。”
仰头迎上对方没有半分作伪、满含真诚的黑眸,御紫炎心里溢出点点疼惜——这个男人,这个万万人之上、天之骄子的一国之君,竟会如此不计较身份颜面,毫不犹豫的放低身段,只为让他舒心、博他一刻开怀。
这一刻,御紫炎突然有些明白了,他一直躲躲闪闪、退退让让,难过委屈的不只是他,更还有这个身份无比尊贵的男人。若自己继续这般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优柔不决下去,这男人的耐心终有一日会被耗尽。
如果到时他要面对的后果只是这个男人的转身离去,那不过是他一人神伤,可若结果是这男人最终钻进牛角尖、当真做出什么不计后果之事,那受到牵连与影响的可能是整个后宫、朝堂、乃至举国上下。
御紫炎,你不能再如此自私下去,你一时舍不下这男人的百般温情和意,一时又担心种种美梦终有时、一切最终总成空。你以为自己现在所作所为,是处处在为这个男人考虑,其实,不过是你自己胆怯,不敢面对最后的结局而已!
“炎儿?”看御紫炎只定定瞧着自己,表情数度变换,御天行也终是有些拿不准眼前的人儿在心里想些什么了。
从昨夜到今晨,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他的心情却经历了大喜、大忧、大怒……种种极端情绪几乎都尝了个遍,心底的一根弦也是松了紧、紧了松,反复了多少回,可最终还是只能归于一个“大无奈”。
说实话,即便意志坚韧如御天行,也感到有些吃不消。可对上这个心思百转、患得患失的人儿,即便再如何锋如刀剑的果决性子,怕也是被磨平了棱角、绕软了铁骨,什么争执、什么谜团,说来说去都唯有一个结果——悬而未决、束之高阁,只寄希望于时间能解决一切。
御紫炎听到御天行轻唤自己一声后便没了动静,也抬起了头,看到的,便是御天行有些倦怠却依然无悔的笑容。
鼻尖发酸、眼角微热,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郁结在心中的最后一口气轻轻吐出,御紫炎慢慢伸平被虚握着的拳,柔声说道,“紫炎真的没有恼。原本就是紫炎有错在先,不该过问您的私事。只是您也不可再随意拿这些来说笑,若当真被有心人听了去,影响的不只是你我二人,还有可能牵连到整个御寰的国运,这实非紫炎之所愿。”
说到这里,御紫炎迟疑了一瞬间,终是反手握住御天行的宽阔手掌,一字一句的说道,“前世的夜禹桥生于乱世,儿女私情、家国天下,没有一样事情能如初心、随本愿。上辈子已经如此无奈、窝囊的活了几十年,这辈子,御紫炎当真再不想看到战火连天、生灵涂炭。故而紫炎何其庆幸遇上您这样一位英明君主、何其乐见御寰这样一个太平盛世、四海升平?
而阎君殿前许愿无爱,皆因紫炎已不敢奢望能得遇真心相待之人,谁知却意外来到了您的身边、从此结下不解之缘。紫炎现在还不敢断言你我今世相逢的这份缘分是好还是坏,但若说没有半点期待,那是欺您、也是自欺。
若等到有朝一日,一切真相大白,我们当真能够放下所有红尘俗务、携手逍遥天地间,紫炎至诚祈愿不会因自己一晌贪欢而导致天下大乱,也真心希望御寰帝仍能迎来一位有道明君,而生活在我们相遇的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中不会因朝局动荡而遭受一丝一毫的苦难。
否则,纵使有您朝夕相伴,百般呵护,紫炎也无法真正做到展颜开怀、心无旁骛。您,可能懂我这一世凡俗之心?您,可能允我这一生君子之诺?”
御天行默默无声的认真听完御紫炎的一番低语轻诉,最后鎏金的黑眸熠熠生辉,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开怀笑意,“我现在完全懂了。若想炎儿与我二人携手相伴,便要先给这天下一世安然。”
注视着御紫炎双眸晶亮,御天行将眼前人轻轻搭在自己掌中的手举至唇边,在那人儿的手背上郑重落下一吻,“我,御天行,在此许炎儿一个帝王之诺,自今日起,我便开始着手安排承袭帝位人选,定当保证,即便他朝你我抽身而去,也断不会留给御寰一片乱象、祸及平民!”
听着御天行掷地有声的承诺,御紫炎心中大石总算有了着落,眉眼完全舒展的笑开了——
是了,若真心感念这个男人的付出,若真心疼惜这个男人的等待,他便不该再继续搬出种种借口拒这人于千里之外。他能做的、他该做的,是将这一颗心完完整整的捧到这个男人面前,伴着这人走到他力所能及的最后。
也许那终究不会是两人想要走到的尽头,但至少能陪这人一段路、走一走,那么路两旁的风景,就绝不会是一片苍茫、满目荒凉。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终是无缘厮守,他仍可以做好准备,让这人忘却一切,潇洒前行。而他,无论是留在原处、遥望这人继续远走,抑或化作清风、无声常伴这人左右,也都能无憾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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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涤清别院、密室内。燕琉晖坐在左侧客位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品茶。御紫炎则是端坐于对面,一言不发。
“怎么?不是你有事来找我的么?怎得不说话?”抿了一口茶,燕琉晖挑眉看向御紫炎。
御紫炎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殿下在此住得可还习惯?”
燕琉晖抿嘴一笑,摆摆手,“行啦!你我之间,就不必来这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虚礼了。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此来定是为了那位将暝上神、如今的御寰陛下。说罢!都有什么想问的?我虽然记起的细节不多,但大约还是知道一些的。绝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定能知无不言。”
御紫炎欠身一礼道,“紫炎先行谢过殿下。”
见燕琉晖又要开口嫌他礼数太过周全,御紫炎便笑笑收回手,“紫炎知道殿下现在掌握的信息也并不十分完整,但只要是殿下现在能想起来的,事无巨细,紫炎都想烦请殿下一一述说一番。”
燕琉晖挑眉,“心眼儿倒比以前长了不少。知道我当着御寰陛下的面有所保留,没有全盘托出。”
御紫炎微笑不语。既然当初燕琉晖是想和他私下叙谈,那么可见当初靖康阎君与幻瑛之间的交情,远胜过与将暝之间的。况且燕琉晖说他无论前世、抑或今生都被那个男人吃得死死的,那想必这位燕昭殿下是有一些私下的话想要叮嘱他、至少也是让他心中有数。
然而除夕那夜,御天行坚持不肯放御紫炎与燕琉晖独处,那么有些明显偏帮于御紫炎的话,燕琉晖自然也就不会说出。如今御紫炎前来询问,想必燕琉晖不会再藏私。
看到御紫炎胸有成竹的模样,燕琉晖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连着性子也沉稳了不少,不是当年那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了。真是无趣、无趣。”
燕琉晖一本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那自相矛盾的模样逗得御紫炎也是不禁轻笑,“看来这幻瑛,当年没少做出令靖康阎君见笑的事情。”
燕琉晖同样含笑望过去,点头道,“可不是。那家伙整个人、哦不,是整只狐狸都是个大笑话!”
……
直到在燕琉晖处逗留到夤夜过半,再从涤清别院返回到御华殿门口时,御紫炎的脑中还在不断回想幻瑛与将暝当年荡气回肠、刻骨铭心的往事。
原来,幻瑛与将暝万年前是一对不打不相识的主仆。两人的性情一个跳脱、一个冷淡,一个张扬、一个沉默。就如同冰与火、山与河,天差地别,总也无法调和,却又奇妙的聚聚散散,分别了又再见,相互之间的关系千百年来剪不断、理又乱。
原来,当年幻瑛与靖康阎君相识,就是想要私渡忘川、擅自改写自己与将暝二人刻在三生石上注定无缘的宿命判言。最终却无奈的发现,他们二人,一个是生于混沌、养于天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九天幻狐,三生石上从一开始便根本没有过他的存在;另一个则身负勘破他人前世今生、福祸因果的逆天之能,又是兼修仙、妖、魔三系功法的不世之才,却也因此变得非仙、非妖、非魔,身在浮世中、却又超脱浮世外,三生石上再也写不下他的名讳。这样的两个人,莫说改写命运,便连“缘分”这种东西本身,都不曾有过!
原来,曾经幻瑛命垂一线时,将暝甘愿耗损一半元神为其续命;而将暝被众神围困时,幻瑛也不惜兵解只为帮对方争取一丝生机。两人都能为对方毫不犹豫付出生命,却始终不能心意相通。
可叹那幻瑛一片赤诚丹心,将暝却早已断情绝爱。可纵使几千年从未得到将暝的半点回应,幻瑛依旧无怨无悔的生死相随,修真、飞仙、成神,直至最后双双陨落,从未改变初心。这算是一段佳话?还是一段孽缘?
那个男人说他要兑现万年前的诺言,只不知当初幻瑛听说这个约定时,又是何心情呢?是庆幸自己始终不渝的执念终于换得铁树开花?抑或——埋怨对方开窍太晚,害得两人为了牵起这一世情缘,须得经历多少回寻寻觅觅、时空交错,平白浪费这许多年呢?
而最终的结果又会如何呢?上神之诺、轮回转世,重塑了血肉之身,当初背负不同异数天命的二人,当真就能破解了三生石上无法刻下彼此姓名烙印的咒言么?御紫炎正思绪纷乱之际,突然觉得眼前昏暗光线一亮,紧接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环绕。
“炎儿可回来了。外面更深夜寒,为何一直在门外踟蹰,不肯进来?”低沉冷润的声音不期然的钻入耳中,还不待御紫炎反应,已是被那股暖意包裹着,走入大殿。
“这么晚了,您还没有歇息么?”待殿门关上,御紫炎才抬起头,经过易容的面容平凡无奇,一双眼眸换了颜色却灵动如旧。
“炎儿不回来,我哪里能安心?”
御天行双手捧起御紫炎的,低头为他呵气取暖,一面还有些责备的说道,“怎得不经秘道回来?虽近不了多少路程,但到底能挡住些风寒。”
日前御紫炎既已想通一切,如今也不再纠结于与对方如此亲密的接触。好在眼前男人到底肯顾念他的情况,一直克制自持,除了这般有些许肌肤相触、至多不过耳语相拥,其余倒是没有任何逾举行动。渐渐地,御紫炎竟也就习惯了与这个男人放松自在的相处。
甚至平素里也能做到同这男人相处时不再强求君臣之礼,亦不再隐藏心事、多心思量。或许……日后他对着这个男人偶尔还能开个小玩笑、生个小脾气什么的,设想一下今后与这人如此相处、一起共度的时光,竟令御紫炎觉得无比真切、无比踏实。
想着,御紫炎也便任由对方动作,一边轻言浅笑,“不妨事,以紫炎如今的修为,这点寒意不打紧,反倒是可以让头脑清醒一些。”
听到御紫炎如此说,御天行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复又继续,“从燕琉晖那里都听到些什么?”
言罢又抬头笑着补了一句,“你们之间的体己话我不打听,炎儿只说你想与我谈的正经事便可。”
被御天行突然打趣,御紫炎不禁脸上微红,将双手抽了回去,“紫炎与燕昭殿下又不熟,何来什么”体己话”。不过就是幻瑛与将暝当年的一些身世来历、爱恨纠葛、以及故交好友,若您想听,紫炎言尽其实、绝无半点隐瞒。若不想听,那紫炎便去为您铺床添香,侍奉您早些歇息。”
看着御紫炎此刻竟能在他面前流露出几分真性情、上了几分脾气来,御天行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开怀,一把拉住想要转身而去的人儿,紧紧揽入怀中,“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伶牙俐齿?莫非才聊了一夜便被燕琉晖给带坏了?不过燕琉晖那般咄咄逼人只会换来我的反唇相讥,然而炎儿如此心直口快,却令我心动不已。”
被御天行直白的话弄得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御紫炎瞥了一眼凤目含笑的男人,不自在的挣了挣身子,低声说道,“您不是说要紫炎做回自己?若真如您与燕昭殿下所言,我正是幻瑛转世,那么这般骄纵蛮横大概从万年前便已是我的本性了。况且——”
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不肯放手的两只手臂,御紫炎有些郁郁的喃喃道,“常言说”风水轮流转”,谁知却不可尽信——万年前遇上个软硬不吃的、万年后对上个油盐不进的,改又改不了、走又走不掉,那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还能做些什么?”
“呵呵。”
明知御紫炎意有所指,但御天行只佯装不懂,顺着御紫炎的话接道,“炎儿如今逞过口舌之快了,要不要聊些正事?”
说罢,也不给御紫炎再拒绝的机会,揽着怀中人儿在书案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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