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9096 更新时间:08-07-22 16:50
夜,很深了。愈深愈静,一如心情。门外是黑黝黝的一片。他这么一走,也就真的走出我的生命了。虽然没有想过有什么结果,但心还是会酸会苦会痛,空的犹如无底的深渊,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填补。
我呆呆地坐在地板上,伴着泪水,一夜无眠,直到再也没泪可流。
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稀疏的照射进来,我麻木的起身,双脚早已没有知觉,但远比不上心里的茫然。阳光依然强烈刺眼,似乎一切都没变,只是它再也不能温暖我。床头柜上不会再有新鲜的小雏菊与阳光完美的结合,充斥整个房间的信息是,一切都结束了。
环顾整撞别墅,竟感觉异常冷清。他昨天晚上走后,就派人来取他的东西。凡是属于他的一切,由大到小,无论多细微,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他从不曾在这个屋子里存在过,不曾在我的心上烙下痕迹,不曾有过那些个平静简单又偶尔夹杂着争吵的日子,不曾相濡以沫,亲密共眠……
一切全消失了,任何能让我想起他的,全消失了,绝了心连记忆也不留下,唯一多出来的,是茶几上的一把钥匙,一如他所做的,是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断得干净。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也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爱上欧阳诺了。具体爱上了他什么呢?何时开始的?我说不出来。一开始,我们因为误会结识,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好好了解他,恨他已成为一种习惯。他的不在乎,他的冷漠放荡,让我嗤之以鼻。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纯粹是游戏罢了。我也以为只要和他一起生活,折磨他,就能使他痛苦不堪,后悔曾经卑鄙的占有了我。可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对他,却似被吸引了一样,仿佛吃了毒品,益发戒不去了,迷失了方向,更丢失了自己的心,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
最终我用尖刻的语言,我的不顾一切刺伤了他,而我自己,更是遍体鳞伤。
以后没有他的日子,我又该如何自处呢?我好恨,是我自己摧毁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
电脑里传来的滴滴声,表明我有新邮件。是珂黎寄来的。我突然欣喜若狂,是珂黎,她肯定能够教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抓住她就如抓住救命稻草般。
“小希,你最近好吗?
我现在跟我的导师到了欧洲西部的一个庄园做室内项目。你知道吗,我刚到这,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遍地种满小雏菊,是小雏菊的盛产地。我好奇一问才知道小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中的爱。
小希,说到这,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欧阳诺在爱着你,只是他没说出口。而我知道你也同样爱着他,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我们已错过了很多本应有的灿烂。所以小希,勇敢点,正视自己,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你跟欧阳诺之间不要再错过彼此,你要牢牢把握已经在你身边的幸福。
如果有个人告诉你爱你,但放手才可以让你幸福,并做到了,那你是幸运的。如果有个人爱你,为了你甘愿付出,默默的守护在你的身边,那你是何其幸福,所以欧阳诺这样的人值得你去爱。
我想此刻你还在傻傻的坚持着,不曾发现你的幸福近在咫尺。所以我迫不及待的给你发电邮,一定要点醒你。
最后,愿你得一人心,白头永相随。
在远方时刻挂念你的朋友珂黎”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汹涌而出,透心凉。珂黎,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已经葬送了自己的幸福。我恨自己的粗心,都不曾试着去了解他送我花的含义。小雏菊,只要我用心一点,有些东西就不难发现,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错过……
正当我自责不已,盯着电脑发愣时,手边的手机,在这窒息的瞬间突兀地震动起来,异常响亮,提醒我有短信。条件反射性的,心里突然有个声音,是欧阳诺吗?
我急忙拿过阅读,竟然是林涵雪,让我颇感意外。“曲子希,上次在超市匆匆一别,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完。从谈话中感觉你跟欧阳诺之间好像存在着一些误会,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还记得那一次我在宿舍门口撞见你们,后来我哭着跑开了,是因为欧阳诺亲口跟我说他爱你。那时侯,我整个人都震惊了,花花大少欧阳诺竟无可自拔的爱上了你。如今,时过境迁,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以往只不过是天上的浮云,再也抓不住。以前的我,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你们同样能幸福。喜欢的就要拥有它,不要害怕结果……”
洋洋洒洒好几页,看着这些,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原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欧阳诺爱着我,而我居然不自知。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心,让我一味的推开他,导致我们最终的决绝。我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忽然觉得这一切不过是老天给我们开了很大的一个玩笑。为什么要等我们彼此伤害对方后,才明白爱的存在呢?老天,你真的太残忍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捧着手机放声大哭,眼泪不停的滴在手机上,打湿了屏幕,像花一样一片片荡漾开来。看着不禁觉得异常的讽刺,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我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欧阳诺就已经爱上我了!
我其实是个笨蛋,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愿意正眼看看外面的世界。直到欧阳诺的离去才真正将我敲醒。我才恍然。人生的路上,哭过,痛过,爱过,恨过,笑过,也是一种完整。我现在爱他,就是爱他。天涯海角,就这么一个人。林涵雪说的对,喜欢就去拥有它,不要害怕结果。虽然欧阳诺放弃了我,但这次就换我去把他从新找回来,我不想再让自己的人生有遗憾,留下空余的悲伤,那样太累人了。毕竟感情不像开车,说开就开,说停就停。
生命里有很多东西也许终其一生,我都无法拥有,然而没有就没有,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遗憾。有一些东西拥有过了,却最终失去,是会有遗憾的。但我只要在失去以前,自己努力过了,奋斗过了,就算有遗憾,相信也会心甘如饴的。
我释怀了,爱与恨都给了一个人,这几年,还固执的认为自己在无望的坚持,原来,一直以来,对一直所拥有的都视而不见。
想到这,我的心顿时明亮许多,我与其在这边懊恼悔恨,还不如拿出勇气从新去追逐。如果我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一生中留给对方的都是些美好的东西,以及非常美好的回忆,那我们的生活将会轻松而愉快。那时就会感到所有的人都需要我们,这种感觉能使我们成为一个心灵丰富的人。要知道,给永远比拿愉快。
人生并非游戏,因此我没有权利随意放弃它。我全身每一个细胞好像又有了希望,激动的拨了那个牢记在心底的号码,然而耳边传来的是已关机的提示声。我的心一滞,想也没想就拿起包冲出去,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跟他说清楚,总有预感今天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让我放下尊严又如何,此刻一个声音在我心里疯狂的叫嚣着,我爱欧阳诺,我不能没有他。
我一路开车直奔他的公司。不理会前台小姐惶恐的眼神,径直朝电梯跑去。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恐怖,一晚上没睡,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这样出来吓人是我不对,但我管不了那么多,老公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他的秘书见我这副样子,很有职业道德的过来关怀我。“夫人,您不舒服吗?”
“没事,先不要管我,欧阳诺在里面吗?”我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一定要在啊!
“总经理刚离开,去机场了,由徐助理陪同,乘十点的飞机去日本出差。”她无比真诚的告知,“夫人,总经理没跟您说吗?”
我的心一沉,怎么会跟我说,我俩都闹到这地步了。欧阳诺还真的要跟我一刀两断,都跑到日本去了。不行,我不能再错过他。“谢谢,我知道了。”说完,我不在停留一秒,赶往停车场取车,现在九点十分,不出意外,应该能追的上他。
我一边往包里拿车钥匙,一边给他助理打电话,心里忐忑不安。还好,通了,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喂,徐助理,欧阳诺在你身边吗?”
“是的,夫人。”
“快,麻烦你给他接电话。”我催促道。
一阵沉默,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不能自我。
“喂,还有什么事?”他一贯淡漠清冷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即使透着些许不耐烦。
我的心情不自禁地放松,他还愿意接我的电话就好。我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欧阳诺,你听我说……”
就当我正准备打开车门,想跟他说先不要走,在机场等我时,一个黑影笼罩在我背后,透过车子的反光镜清楚的看到一具狰狞的面孔朝我扑来。“啊……”,我惊的尖叫起来,手机不自觉的从手中滑落。
“你们想干什么?”我的声音惊恐无比,只见几个长的十分凶恶强壮的大汉包围了我,我俨然已成为他们手中的猎物。
“跟我们走一躺吧,你太多事了,上头叫我们来收拾你。”领头的一个冷冷的看向我,我的身体莫名一颤。
这时,欧阳诺的声音通过掉落在地的手机坚持不懈的传来,“喂,曲子希,你说话啊,出什么事了……”
我这才意识到手机还在我脚边,刚想弯腰去捡,可有只脚比我动作更快,一脚就把手机踢飞了。
“欧阳诺,快救我。”我不禁大喊。
那领头的见我还敢反抗,发怒了,一掌甩过来,打的我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包也被甩到地上,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臭娘们,还敢跟我耍花样。”他轻唾一声,恶狠狠地瞪着我冷喝道:“快把她塞上车,带走!”一声令下,两个人挟持我,把我架上车,估计这些家伙是做惯了绑架人这类万恶的工作的,一左一右动作极其熟练的来抓我的胳膊!奈何我如何拳打脚踢,挣扎,他们的力气之大让我无法脱身,不能移动丝毫,刚想本能的开口喊救命,就被他们粗鲁的封上了嘴,沙千刀的,天要亡我。心里又惊又急,又惧又气,但愿欧阳诺能听到我的求救,念在夫妻一场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跟他吵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着这一帮人渣,想想我们家欧阳诺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我还不懂得珍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车飞快的开往不知名的终点,我使尽全力做最后的挣扎,突然后劲一痛,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袭来……
不知道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长,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劲还是一片酸痛。我在哪里?环顾四周,一看就是个废弃了很久的工厂,阴森森的,异常潮湿,一阵风过,霉味扑鼻而来。到处洒落着生了锈的零件机器之类,简直不堪入目,静谧有如梦幻。到底是什么人绑架我,为钱还是别的?
我努力回想绑架的经过,一抹冷笑浮上嘴角,幕后黑手终于行动了。摹的,心中也就没那么怕了,该来的始终要来。外面风卷狂澜,枝叶在窗上投下张牙舞爪的狰狞照影,黑暗中,我低低叹息了一声,就是今日了吗?
这时,厂房的门被人推开,光线随着门一点点打开慢慢溜进来,竟然有点刺眼,我不禁眯起眼,细细观察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缓缓朝我走来,后面跟着一大帮绑架我的人。他带着墨镜,虽然看不真切,但我感觉异常熟悉,我分外紧张,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被那渐渐清晰的人影纠得很紧,很紧!
他来到我眼前,俯视着我,好像一切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我不能示弱,走不出去不说还频失尊严,遂毅极力仰起头,迎向他。
是他,居然真的是蒲阳的爸爸,那个对晚辈慈祥和蔼,从来都是温和的人。他到底有着怎样深沉的心机,在外人面前掩饰着一切。此刻,我只想狂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这种人。
蒲正耀轻轻摘了墨镜,眼中阴谲深邃,这里本是潮湿,他一眼望来,更是平添了一重清寒。
“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绑我来是想做个了解吧,我爸爸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我斩钉截铁道,面上一片冷肃。
“真不愧是岑国光的女儿!”蒲正耀低低说道,语音莫测,好似全无喜怒,仔细听来,却让人不由颤栗。
“你想怎样,也想让我消失吗?”我在旁冷冷喝道。
这一刻,我感觉他干瘪的面容上,皱纹有如蛛网密布,随着他在一旁坐下来的动作,越发深刻。“聪明的女子值得同情。一心想摆出一副聪明相的人往往却成不了聪明人,要知道,一个聪明人从敌人那里得到的东西比一个傻瓜从朋友那得到的东西更多。”他再度开口,这冰封暗潮,缓缓流动着。
我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不甘示弱的回击他,“所以你陷害我爸爸,夺得他的一切。但你不要忘了,走向毁灭的第一步就是自以为聪明。”
他心中灵光乍现,低喝道:“你知道了什么?”口气阴冷,连栖息在破落的窗沿上的小鸟,似乎都被他惊得一颤,飞走了!
“你何必如此紧张,我知道什么重要吗,现在我人在你们手里,你又在怕什么?”我的心清明,眼中沉稳凝然,到此地步已没什么好顾虑。人最要命的是无法认清现状,而此时的我很清楚。
看他气得心间一阵发闷,勉强忍住了,才冷笑道:“你胆子很大,如此境地还能沉着。”
他瞧着我,笑意更浓,只是一抹锐利,直透眼底。
“我为鱼肉,你为刀俎,我只是认清现状罢了。既然今天我走不出这个大门,那就让我死的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爸爸?而我妈妈怎么又会嫁给你?”这一直是我心中的疑团,困扰着我,不解开,我死也不瞑目。
他的脸阴晴不定,站起来,拿出雪茄点燃道:“你这么想知道,我就让你死的瞑目,可不要像你老爸一样到死都当我是兄弟。其实是我把你老爸卖了,凭什么我跟他一起打下的江山没我的份,他当年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就连雪华也是我先认识的,而她居然嫁给了你爸。我不服气,不甘心,所以我用你爸给我的遣散费自己创建了一个公司,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抢回来。”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整张脸在烟雾袅袅中看不出情绪,“终于我等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你爸的公司要在国外引进一批新的生产技术,我找人设计了一个圈套,而你爸居然傻傻的就往里跳,赔光了钱不说,还被人告发侵权。我不就是让人小小从言语上刺激了他一下,他就受不了打击要跳楼。作为他的好兄弟,我当然有义务送他一层。”他谈起这等悚人的话题,仍是一派儒雅,仿佛正在微笑着,谈论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丝毫不以别人的性命为意。
我一听,大为惊愕,刚要斥他居心叵测,蓦然对视,却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十分诡谲。
“没错,你爸到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跳下去,所以我就叫我的人推他下去的。十八层啊,真的是血肉模糊。”
“你这卑鄙小人,你禽兽不如。”我怒吼道,我想现在我的眼中流露出了露骨的愤怒神色。我爸真的是他害死的,而那时的我只能躲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一切发生,种种我都记起来了,那些残缺的片断终于连贯,而我的心空白一片,我的爸爸死的那么惨,到此刻我才知道。
“死三八,你骂谁呢?”那个领头的冲过来就是一巴掌,还真疼,感觉嘴巴有腥味溢出。
我坐直身体,冷眼看着他们,强撑道:“骂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渣,你们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蒲正耀明显怒盈胸间,却仍还原失态,只咬牙笑道:“无妨,随你怎么说。我有的是钱,法律能耐我何,不然你老爸也不会死不瞑目。我告诉你,你老爸的钱,甚至你老爸的女人本该就是我的,我没错,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像岑国光那种笨蛋根本不配拥有。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看他一副“我没错,理所当然”的嘴脸,我真想冲上去,亲手杀了他,为我爸爸报仇。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他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他罪恶的私欲,金钱的贪求(这个毛病,目前我们大家都犯得很凶)和享乐的贪求,促使他成为它们的奴隶,也可以说,把他整个身心投入深渊。唯利是图,是一种痼疾,使人卑鄙,但贪求享乐,更是一种使人极端无耻,不可救药的毛病。老天是何其不公,像他这种人居然还能好好的活着,活得高贵,受人敬仰,难道世界真的没有真理了吗?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真的只是精神安慰的话语吗?
我不信,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蒲正耀,你用卑鄙手段从我爸爸那里得来的财富,将像烟消云散一样很快会消失。你以为你做的一切没人知道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几莫为。我早就留了一手,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下地狱。”
说完,那个领头的过来对我又是一脚,我感到逐渐虚弱,所以我趁着我还能觉出心中的烈火,趁着我的脑子还清楚,我就赶快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死亡在守候着我,这就更加强了我的恨意,即使瞎眼、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尽管这个样子,我仍然要竟我最后一份力与这些魔鬼抗争到底。
“看来十几年前我真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更不应该在医院看到你失忆就默许曲祥忠,你爸爸身边一条忠心的狗,偷偷将你带走。你威胁不到我,我干了多少事自己清楚,死后也不怕下地狱,你以为你爸就是正人君子吗,他也只不过是个伪君子。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我就不信,这世上有谁没做过坏事。”他是疯子,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不,根本已称不上人,看着他有股嗜血的冲动。
“老板,别跟她费话,就让我做了她。”那个领头的极不耐烦,拿出一把枪,向我瞄准。此刻,我想所有的悲伤和快乐都要化做历史,我觉得好痛,痛到活生生从身上撕下血肉骨头一般。我不怕死,只是死在他们手上,我不甘。突然脑中没来由的闪过欧阳诺的脸,我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我。我们共同生活,经历了风风雨雨走到今天,努力维持的东西却眼看着不能保全。我好后悔,到死都没能说出我也同样爱他。
刹那,这种悔恨深深湮灭了我,看着他握着枪的手,我认命了,此时又有谁会来救我呢?可是如果注定要经历这痛楚分离,与其等待别人施手,还不如我自己亲手挥刀割断。
没等我采取行动,一声暴喝让我一个激灵,“住手!”
“是谁?”蒲正耀站在中央,并不曾焦急失措,只那瞳仁中生出一道摄人锋芒。
“我。”只见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众人凝神一听,不免暗暗吃惊,各自和自己心中的揣测印证,一时无人言语。她那墨色眼眸中,在日光下,染生一重悲郁,让满室气氛,都为之凝滞。
而蒲正耀那素来深邃睿智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狂乱茫然,以及愤怒,“雪华,你怎么跟来,谁告诉你的!”
她像是被电了一下,晃了晃,跌坐在地上。一脸死灰,恍然大悟,震憾至深。“我都听到了,原来是你害死国光的,而我居然很可笑的跟杀夫仇人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一切都是你,是你,是你……”她歇斯底里地吼道,无复平日的温婉,声音嘶哑狂乱,近乎疯癫。那些繁华荣耀背后的悲凉、寂寞、委屈、痛苦,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眼里。
蒲正耀双目赤红,显然是在极端激动中,昂藏身躯因而微微颤抖。“这都是为了你,是我先遇到你的,可最后得到你的是岑国光。我有哪点不如他,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忘记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仿佛被蒲正耀的声音惊醒,她眼眸微动,漾出非一般的凄冷微笑。那眸光,几乎要将人的心都剜痛。“蒲正耀,真的是为了我吗?这些不过是你自己找的借口罢了,你根本没有心,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自私和虚荣。枉我还当你是恩人,我好恨,我果真是瞎了眼,被你蒙蔽了心,瞒了我这么多年,我对不起国光。像你这种人,早就该死了。国光对你跟亲兄弟一样,你还下得了手,你简直猪狗不如,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减我心头之恨。”她一向文雅,说出这般偏激的话,眸光流盼间,怨毒无穷,简直让人心生惊悚。
我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眼泪越涌越凶,心里无声的叹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全身。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个心死之人,吞噬着仇恨,如行尸走肉的存活着……
蒲正耀微微痉挛着,好像承受不住她的指责,喃喃道:“不是,我是真的爱你,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的付出居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
她置若惘然,有些疲倦,全身都松驰下来,只是对着满眼惊疑的我,道:“希儿,妈妈居然不知道你还活着,我欠你们的真是太多了。”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心情很复杂,这个人,就是我的妈妈,一直过着怎样的生活,为何对着蒲正耀这么多年呢?是不想脱离,还是不能?忽然觉得我没那么恨她了,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什么也不知道就跟仇人生活了多年。
她眼中珠泪盈盈,却仿佛沾染了修罗之焰,咬牙低泣着走近几步,见我安然无恙,全身才松懈下来,“希儿,妈妈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她心绪激荡之下,竟是身躯一软,险险晕厥过去。
我心一惊,有什么要脱口而出,蒲正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一把推开,恶言相对,“别碰我!”眼里尽是厌恶之情。
蒲正耀突然脸色一变,狰狞扭曲,看向我,“谁让我不好受,我就让谁死。一个岑国光算什么,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目睹我是怎样杀你女儿的。”说完,他一把夺过那领头人的抢,对着我就要开枪。
我悚然大惊,正要后退,却发现全身酥麻,无力动弹。
电光火石间,她奋然转身,挡在我面前。
蒲正耀一看猛然收手,移向旁边,抢打在生锈的钢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有细微的火花向四周扩散。“你让开。”
我惊恐未定,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而她只是缓缓敛住,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道,“小希是我的孩子,你要杀她就先杀我。”
“把她拉开。”蒲正耀一声冷喝,旁边的人立马行动,可能是还有些顾虑,在一旁拖拖拉拉,不敢使出全力。
“蒲正耀,算我求你,不要开枪,放过我的孩子。”她一边挣扎,一边哭着求她。
我的心抽紧,想对她说不要向这种人求饶,可由于恐惧我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依靠本能反应向后吃力的退去。
蒲正耀看着我冷哼,拿起抢又卷土重来,这一次我认命的闭上眼睛。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了,发出清脆一声。
我感觉不出身体的任何疼痛,猛然睁眼,只见她依然的挡在我面前,蒲正耀怔怔的举着抢,眼神空洞,还有烟从枪孔源源不断的冒出。
在这一瞬,我因极度震惊而睁大了眼。“妈……”放声大叫,蹒跚着爬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我的泪左冲右突,拼命的想找到一个出口。“妈,你不要吓我。我才刚跟你相认,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全身都在颤抖,跪在她旁边,几乎跪不稳……有鲜红的血不停的从她的心脏旁边流出,那上面点点的艳红如此刺目,刺痛了我的双眼,它瞬间被一种苦涩的液体萦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它的痛苦……
“不要哭……听到你还能叫我妈妈,我就放心了……小希,原谅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要好好活下去……”她的声音越发微渺。
“恩”,我噙着泪不停的点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妈,你先不要说话……”我转头,朝还呈发楞状态的蒲正耀吼道:“快叫救护车!”
他被我的声音惊醒,还过神来,抖擞着掏出手机,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明显的痛苦和自责。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好像用尽全力,切切地看着我,“宁为玉碎,不为……”声音逐渐微弱,终不可闻。她的手颓然的松开,很疲惫的缓缓垂落。
“妈……”我的眼神暗下去,风吹地树枝刷刷作响,重重叠叠的染遍银辉,凄凉,然而温柔,宛如她最后而隽永的微笑。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悄然无声,耳边飘过的只有警笛的呼啸声……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要逃,在害怕什么呢?原来是警察来了。
“老板,快从后门先走,警察人太多,我们无力抵挡。”好像那个领头人拖着蒲正耀一路往后退,而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直到消失在门的尽头。
妈妈也走了,我突然觉得很疑惑,我一直追求的真相真的重要吗,为此我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子希……”
我回过头,欧阳诺跟着一帮警察冲进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空白的脑袋终于有了一点色彩,我向他哭喊道:“欧阳诺,怎么办?妈妈死了!”
他奔过来,抱住我,替我解开捆绑着的双手,在他的扶持下,我勉强站住,黑眸望定了他,眼中泪光更盛。
“别怕,一切有我!”听着他异常坚定的声音,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安心。
后来进行的一切,我都觉得很迷糊,妈妈被他们带去哪了?只感觉出从欧阳诺身体传来的温度,和握着我的手的力度证明我原来还活着……
这一次是不是一切都真的结束了,完完全全的结束……
那扇斑驳不堪的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上,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繁华都被关在了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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