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10 更新时间:20-02-06 22:58
话音才落,男子也已经踏进了屋子里,看起来是一个正值盛年的青年男子,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盖过眼的长发,让人实在是看不出男子的相貌,只脸型没约能瞧出个大概来。全身上下更是灰不隆冬,亚麻色的裋褐上还沾着尘土的残渣,右肩膀斜斜地挎了个药篓,里面放着些刚从山里采来的新鲜药材。只是整个人站那里让人瞧不出一处好的来,偏说话也没个正经样,想来这就是阿婆口里不要理会的季伯言了吧。
“多大的人了,净说些不干净的闲话。不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是是是,您老人家所言极是。只是这丫头可是元符拼了老命扛回来的。看年纪也与元符相仿,您发个好心收了当孙媳妇岂不更好。”
“臭小子,再说撕了你的嘴。”
朝央不置可否的听着,对于事实上的全部错误,他现在压根不想理会。
突然,肩膀处却被大力地拍了一下,疼的朝央一下子没绷住脸,他拧着一张脸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季伯言,仔细看来这全身邋遢污秽的男子,却有着一张菱角分明的脸和浅薄苍白的唇,那隐在发丝下的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狡黠和戏谑。
“我就说元符捡到宝啦,这么个美人胚子。瞧这皮相好的~”男人回头大声地对准备拿起自己丢下的药篓,出去洗药的刘婆说道。“刘婆子,你就认了吧,再说这丫头长得这样标致,不亏了你家小孙子。”
结果刘婆抓起身边的门栓直接扔过来。“住了你的嘴,你这没正经的。”
季伯言灵巧地避开扔过来的门栓,漫不经心地应着声。“是~是~”声调微绻,拖着拉长的尾音。
“不过这良州啊最近可不是很太平哦……”季伯言话音一转,刻意压低的音调,男子清朗徐徐的嗓音在室内缓缓地响起。
刘婆已经离开了,这话是冲着朝央说的,朝央直视着这个男人,想看看他说出什么花来。
良州是尧穆两国接壤的边关之地,他一路奔出穆国,沿途那些将士紧追不舍而自己最后也是在边界处跌落山涧的,良州不太平,难道跟他有关?
可季伯言却故意卖起了关子,老神在在地坐到了下首的案几上,也不过离朝央一尺來长的距离,那隐在乱糟糟的头发下狭长的眼睛来回扫视着朝央。
“小丫头,看你的衣饰,是刚刚被灭国的穆国人吧,”
季伯言半倾着身体,用手支着下颌,勾起嘴角松散的笑容,被头发盖住的眼睛,幽深的仿佛被墨池浸过一般,连火光也照不进的死寂暗沉。
“而且,你这裙摆处的编花织法,可只有穆国的王亲贵族才穿的起的哦~~”
依旧是让人厌腻的拖长尾音,音调慢慢上扬,一副散漫不羁的样子。朝央抓紧袖口的边缘,看着这个人还能说什出来。
“自当今陛下发兵攻打穆国,到攻破穆国都城绯染只过去了三个月零十七天。而数天前,这良州城到处贴满告示,凡穆国流民一经抓获,当场处死,而包庇者连同问罪,这里的辛评镇不过是良州的一个边关之地,本就充斥着他国流民,如今宸洲大陆最小的穆国被灭,上面就这么大动静,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好过一个,真是让人生疑啊。”
都城被破,母亲呢母亲怎么样了??
朝央心烦意乱,一旁的季伯言却挑起朝央的下颌,嘴角依旧笑容浅淡,本来晦暗的双瞳里被迎面的火光照着泛起星星点点的光,宛如幽冥里依稀点起的灯火,飘渺离索的指向更深处的诡暗地带。季伯言启着唇,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在找你呢,你在这个时候跑到敌国的边境,你……有什么图谋
“我看有图谋的是你吧!季、伯、言。”少年人处在变声期特有的粗哑嗓子就在旁边响起,身边的季伯言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擒着他脸的手,转头与说话的少年嬉笑起来:“哎呀,被发现了呢。”
看了眼身后的少年朝央将隐在袖子里握紧的手松开。忍耐,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你果然准备图谋不轨!”少年半长的黑色头发随意的用粗布带扎在脑后,素色的裋褐穿在身上有些宽大的感觉,可能是人有些消瘦的缘故。此时,他正拧着他那好看英挺的眉毛,绷着一张俊俏的脸,把拳头给捏的咯咯响。
“姓季的,她是我秋瑾驰捡回来的,你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我要你好看!”
“哟,这还没娶呢就这么护着了,想那时人家还没醒时,那心急如焚的样子,要不今晚就让你们成亲,圆了好事如何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这家伙!!”名唤秋瑾驰的少年瞬间炸毛,红透着一张脸哇哇乱叫地跑去和季伯言扭打在一起。
“别害羞嘛,少年人~”
“三八!翘什么兰花指!”
朝央扯扯嘴角,看着面前两人的谈话只觉得黑线挂了一头。他回首看向另外一个从进门便没有说话的男子,是个一看便知道是个与笔墨为伍的人,面容颇是俊逸,只是气质过于温吞了些。注意到朝央看过来的视线,男子回以抱歉的笑容,然后走过去将斗嘴斗的甚是欢畅两人分开。“你们两个,给我消停会儿吧,当着人家小娘子面说这个。尤其是季兄你,跟个孩子辩什么嘴,适可而止点。”
“可是苏先生,这混蛋口无遮拦的······”
咔的一声,男子手中折扇收起在少年人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可你也太过鲁莽暴躁了,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凡是需思量再三方可行事,你这么冲动,有理的事有变得无理起来。再说,你们在人家姑娘面前说着这些,要是传了出去,你让人家姑娘今后如何自处。”
朝央翻了个白眼,腐儒。
少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揪着季伯言衣领的手,还不忘握紧拳头威胁道:“下次再这么不正经,看我不收拾你!”
“是是,小人知错了,还望郎君法外开恩,放小的一命~~”
“哼!这还差不多。”
竹青色长衫的男子看着消停下的两人,转身对一旁自始至终安静看戏的朝央,做了一个揖。“在下姓苏,单名苢,取字叶新。刚才失礼之处,还望小娘子不要见怪。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怎会晕倒在尧穆边界的山崖底下处,那里离我们这小镇还是有些距离的。若不是元符碰巧在那地方,小娘子只怕现在……”
季伯言像是邀功一样插嘴道:“这还要谢谢我,要不是我让元符去那个地方找草药,你这丫头可就在那失血过多死了哟!”
“那是因为你骗我说那个地方有可以治好奶奶胸口疼的草药的!结果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让你救回来一条命啊!你想想若不是我让你去那,你哪这么容易的讨个媳妇回来。”季伯言很是理所当然的道,好像对于为了寻幺儿开心结果让他跑了两个时辰去那尧穆的边境处寻所谓的草药的事完全没有负罪感。
“你这家伙……”秋瑾驰只觉得自己脑壳上的“井”蹭蹭地往外冒,他现在真的很想将这个欠抽的家伙揍死。
苏叶新甚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决定无视掉这两个冤家,遂转身望向朝央。“小娘子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元符将你救了回来,我们便当你是一家人只要小娘子不嫌弃就好。”
苏叶新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朝央开口,有些疑惑的欲再次问道,在一旁百无聊赖挖着耳朵的季伯言搭话道:“叶新,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屁来的,这家伙可不能说话。”
朝央警觉地望向这么季伯言,这人是郎中,自己真哑假哑恐怕一眼就看穿了。
“我刚进门的时候,阿婆问这丫头是不是没法说话,我看到小丫头点头了。”吹了一下指甲里的耳屎,季伯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家伙。朝央差点被这混蛋的大喘气吓死。
“怎么会这样!”幺儿惊讶地叫出了声,一脸不可置信。“能治好吗?”
旁边是某个混蛋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天的可就治不好哦,某人看起啦很心痛啊~~~哎呀呀~可怜见的~~~”
一个眼刀过来聒噪的声音自动消失,苏叶新很是怜悯地看向朝央。“那,会写字吗?”
朝央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地观察他们,小心谨慎的思忖他们如此关心自己的意图,故而对苏叶新的问话也选择默然无语的回应态度。
“会写就点个头,不会写就摇头。放心,暂时你是死不了的。”季伯言用手撑着下颌,嘴角勾起,洋腔怪调的样子分外讨人嫌。
朝央静静地看着他半响,点点头。
“那小娘子可否告知闺名。”苏叶新有些歉意地报以一笑。“小娘子莫要见怪,毕竟……我们也总不能一直喊你丫头的。”
朝央点点头,就这床边案几上的一碗水,写下两字。刘荷。
“刘荷吗。”苏叶新还是有些意外这个一看就出身不凡的人会有这么……怎么说,简单平凡的名字。
“看你穿金戴银跟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似的,名字居然这么俗,跟村口叫翠花的有什么区别。”季伯言瞅着那两个字,点评的十分不客气。
朝央瞪了他一眼,被瞪的完全不在怕的,继续拿话占便宜:“美人就是美人呀,瞪人都那么好看,哎呦,瞪得我骨头都酥了,你再瞪一个呗~”
登!徒!子!朝央快要把一嘴牙都快咬碎了。
“登徒子!”已经有人替他行动了,上去就是一脚,被季伯言巧妙躲开。“那就叫你阿荷吧,要是你喜欢,叫你荷花也行,或者阿花?我觉得阿花也不错哎,隔壁岁林老伯家就有叫阿花呢,那可是这村中一枝花呢。”季伯言歪着嘴角,笑得有点……嗯,欠揍。
然后某个暴躁的少年郎再次瞅准机会,一肘子怼到男人胸口。
干得好。当然后来朝央知道岁林老伯家叫阿花的是一条花母狗以后,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宰了这个家伙。
“阿荷姑娘暂时便住将伤养好吧,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苏叶新的话还没说完,季伯言又插上话来:“不算你房租,药钱一分都不许少。”
朝央看着说完话就闪出屋子的男人,少年郎紧随其后。抽搐了嘴角,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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