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8042 更新时间:08-07-28 18:49
林凡喜欢下雨。
雨水是天对地的恩泽,尤其是细细的雨丝,伴着斜斜的风,拂在面上,正如同母亲的轻抚般令人舒服——所以林凡一直喜欢。
但现在,他却得皱起眉头来——这场从昨儿半晚下起的雨,把所有的痕迹都破坏了,除了还剩得些烟焦火燎味儿混在雨水的湿气里。
庾府里外的脚印乱成一片,想来是昨晚来救火的差人或邻居们踩的,原就分不出谁是谁的了;现在被雨一淋,更变成了泥浆。而庾府里面他也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纵使是有,六扇门的公差也先寻得带走了,他亦无法找到什么。
“你发现了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林凡背后扬起——“死人倒不奇怪,这场火起得却有些蹊跷。”
回头见得此人,林凡笑了:“哦?哪里奇怪?”
“人都是在府里被杀的,但火却是从外面烧进去的,听说刚烧起来没多久就被发现扑灭了。所以现在这府坻还留着。”残留的血迹与着火的痕迹说明了这一点,却也是令人想不通的一点。
那人慢慢走到林凡身边:他是奇乐。
“真巧!又遇到你了。”奇乐道,“你怎会来这儿?”
“你又怎会来这儿呢?”林凡反问,“杀手会犯这种错么?”他不需要奇乐回答第一个问题,那个无须答案。
“那么就是故意这般做的。”奇乐缓缓地说,“杀手要的只是这些人被杀这个事实——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那么只有那些死者才知道杀手的身份了。”林凡皱眉——“但现在他们已经被送到六扇门了,找去倒是个麻烦。”
——没有谁想特意去招惹公门的人。
“这倒也不麻烦。”又一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缓步走进一个壮硕而英武的汉子,身上穿的是捕快的服饰。
“在下朱关云,是这洛城公衙的捕头。如两位愿意,我倒可以行个方便。”
朱关云领着二人进到捕衙的停尸间已经一个时辰了。他什么也没问,只看那两人检查着尸体——一共一十九具,加上那个老更头。
“两位看出些什么?”他看到两人检查完了、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于是问道。
“只怕不会比朱二爷你的仵作看出得更多。”林凡看他一眼——
有些事自己不好说,于是想借别人的口说出去——这便是官家之人的作风。
朱关云一笑:他知这两人已经猜到自己意思。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他说的倒是实话,“我们是捕快,不是……”下面的话不说也明白。
“这些人的死状,与一路上狙击万俟侯府而被杀的那些江湖人的死状很是相似。”奇乐终于替朱关云说了出来:
“尤其是那些死于用剑者的人身上的伤口,似乎出于同一人之手。”
林凡马上想到那道青影,与那闪电也似的一剑。
“林兄弟想到些什么?”朱关云问。他看得到林凡的眼神。
“在想这个杀手可当真大胆,在洛城外十里的官道上就敢留下线索,如今又在城内公然杀人,倒真是没把六扇门与万俟侯府放在眼里。”
——朱氏兄弟不仅是洛城的总捕头,在整个六扇门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洛城外的那桩事如何能瞒得过他们?自是早就看到朴大块儿的尸体了。
“你如是那万俟府的小侯爷,会做这样的笨事么?”奇乐帮朱关云问出这个问题,他亦知有些事以朱关云的身份来说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令自己的家将保镖打杀了打劫的人,却令他们的尸体来为今日这桩案子做证?”万俟侯府的人再笨也不会这般自曝其短吧?
“那就是有人存心嫁祸了?”林凡歪着头看看奇乐:“会是谁呢?”
不会是那个叫“青依”的自己做的吧?如是她,目的何在?万俟侯爷是她的主子,她这般做就是表明了自己是背叛者了。她现在还留在万俟隼的身边,她会这般傻么?
“朱兄是爽快人,想我们代你去问那小侯爷么?”奇乐笑问,“你怎知我们一定会去?”
——这才是真正的疑问。
“两位如与万俟侯府没有关系,这次不会这般巧吧?”朱关云自信地笑笑:“我的弟兄们也不是那般没用就是了。”
六扇门的人亦不是吃白米饭的,查此二人的行踪固然不易,但却非不能。他已经探得此两人虽非同路,但一路前来洛城,对万俟侯府的事情倒是打听得不少,寻常无关的人又何必这样?但他也知他二人不会是这个杀手——凭经验也凭感觉。
林凡奇乐对望一眼,对这个朱关云倒真有几分佩服了。
上灯过后。
“依儿,今晚你留下。”
万俟隼淡淡地说得一声,那名唤“青依”的女子却娇躯一震。
旁边的几名婢女的眼睛明显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富家子弟的婢女中,难免会有姿色出众的被主子看上,以后说不得还能成为姬妾;而能选中作主子们的侍婢的这种机率更是大得多——没有几分颜色,休想站到主子的跟前。
而这个青依原本也是个例外:她身段虽秀气,眉目虽齐整,可是却长年面色萎黄,生得只能说不丑而已;这等人本是派不到万俟隼身边的,但她的剑术却使得她成为了这个例外——她虽师承无名,但据说是使华山剑法的高手。可是,小侯爷就算赏识她,又怎会……
心头自是不服,但没有人敢问,尤其是当着万俟隼,吃醋也得私底下吃去。但其中一名小婢退下时,却看到青依的眼睛里闪过的不是骄傲与兴奋,而是一点惊惶失措。
“青依也真是的,得了小侯爷的宠还这般……”小婢也只是做此想而已。
众人退下,万俟隼仍在灯前看书。青依立在他身边。
灯火跳得一下,暗了一些。青依伸手挑了挑灯花,却冷不防被万俟隼捉得了手。
“小侯爷——”她刚唤得一声,身子已被万俟隼拦腰抱起。
“不愿意么?”万俟隼微笑着看看她,“你对我这般关心与维护,我疼你不好么?”言罢抱得他往榻前行去。
灯火又跳了一下,便被风扑熄了——因窗子没有关好。
“今晚是不是应该先走一步?”林凡问,“这样做只怕不好。”
他与奇乐就藏身在离万俟隼那间阁子三四丈远的大树上,右面斜斜地对着那扇没有关好的窗子。灯没熄之前屋里的情景自然也是看得见的,灯熄灭了之后,有些声音也是听得到的——虽然很轻。
“什么不好?”奇乐笑笑,他就伏在林凡身边,两人紧紧地挨着。他忽地伸手搂住林凡的肩无声地拍了拍:
“你怎生这般面嫩?”他看到林凡的脸到底有些红,不由好笑。
“万俟隼可比咱们聪明多了。”他小声道,“我们不过是在守株待兔,他却在引蛇出洞。”
“这般地引蛇出洞?他想引的是条美女蛇哎!”林凡轻抽了一下鼻子。
“没有那个女子愿意睡在仇人的怀里——她不是西施或貂婵。”奇乐道,“这些事摆明了与那个青依有关系,万俟隼不是傻子。”
“他为何不自己去审?这种行事的手法不似个老道之人做的,”刑讯的法子多了,万俟隼也不是不会。
“他如想问出审出些什么,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除非……”
“看到朴大块儿身上的剑伤时你就应想到了,不是么?”奇乐看他一眼:“剑招可以掩饰,但剑意却盖不住——万俟隼眼睛也不瞎,他如看出这剑法的来历,就应明白会是怎样了。”
“我只知那不是华山剑术。”林凡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华山剑法虽讲究轻灵迅捷,却略失魄力,不会这般老辣绝情。
“你却好象知道这剑术的来历,还这般肯定会有人……”
“有人已经来了。”奇乐笑,林凡亦也瞧见:
那窗口已闪进一道电光——
“呲——”
却只是轻声一响,似剑刃刺入什么东西,但随即听得有人低声“噫”了一声:
“你!你没有——”
灯火重新亮起,奇乐林凡看得分明:一黑巾蒙面的夜行人手提一口宝剑,正自震惊地望着那个点亮灯的人——那人竟赫然是万俟隼。
黑衣人一转眼,便见得青依软软地倚坐在右面的书桌下,她与万俟隼身上的外衣长衫却都已除下,裹在一床放于那榻的棉被上。而万俟隼也仅在身上另披着了一件短衫。黑衣人的那一剑正是因为刺入了被子才只得轻响一声。
“你以为,让她在衣上涂上些磷粉,再与我身上沾得些,就可以令你在黑暗里寻着我的位置、刺到我么?”万俟隼冷冷地看着这黑衣人——她身形纤细窈窕,分明亦个是女子。
“有些事情,只怕你这个姐妹想造假也难——她的剑招虽是华山剑式,但其实却是另一种剑法。你们与云罗岛有什么关系?那‘云罗仙’又是你们的什么人?”
林凡一惊:云罗岛的主人云漠,在三十年前便以其“欺霜剑”与“傲雪刀”二技,被江湖人誉为“刀剑双煞”,端是一绝;而云漠本人也因其住于“云罗岛”而被尊称一声“云罗仙”。但或许因她是个女子,武功虽高,对江湖事却无甚兴趣,平时也绝少出入江湖,所以很少有人识得她。算起来她如今应也过花甲之年,怎会再次踏足江湖?又怎会一上来便寻万俟侯府的麻烦呢?
然而令林凡吃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听奇乐的说法与万俟隼的口气,仿佛早就知道青依与这名黑衣女子是“云罗仙”的传人似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云罗仙”少走江湖,她的武功亦是少为人识,连那经验老道的六扇门捕头朱氏兄弟一时也识不出,这两人却……他心里自然大打问号。
林凡看看奇乐:他的眼里分明有着一种亲近又有些迷惑的神情;而那万俟隼虽然喝破此二女的来历,却一丝得意也无,倒似有些失望。
他正这般闲闲地想着,那黑衣女子却不如他这般悠闲。她倒退一步,似是想逃,只听万俟隼一声冷哼,挥掌横削过来,左掌如刀,一式“八面来朝”,拍、扇、推、揉——掌风虎虎、进势迅狠,已将黑衣女子的退路尽数封死;右手却曲指成抓,抢手一抓抓下——
“铮”地一声轻响,黑衣女子竟回剑封格住万俟隼的攻势。她略松剑柄使剑滑下一小截,同时竟以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横着轻捏剑身无锋处,以剑身中心为轴,竟使出判官笔的招数:剑柄略颤,直点万俟隼左腕阳溪、合谷、阳谷诸穴;剑尖轻晃,尖挑万俟隼右抓五指及掌心。
“好一招‘并蒂花开’!”万俟隼赞的不是她的招数,而是她的机敏。左掌曲起、并指节一叩,叩在剑柄端头;右抓一紧,扣得中指轻轻弹出——
只听得“铛铛”两声,黑衣女子手中的那柄剑便拿捏不住,斜飞开去——她的右手三指还犹自被万俟隼的指力震得发麻时,万俟隼轻舒猿臂,抢下了那柄剑。
林凡奇乐只觉得剑身将那朵烛焰的光向自己这个方向折射了一下,便即见到那剑已架在黑衣女子的颈间。
“云漠为何要你们与我万俟侯府为敌?”
万俟隼问——这黑衣女子眼中有惊有怒,却无半点惧意,想来也是个强硬的角色。
“你若不说,我先斩下青依的一只手指。”
这种人,拿她的性命威胁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但也许对自己的同伴还会有几分情义,他知道。
“你——”黑衣女子娇躯一抖;林凡亦皱了皱眉:这万俟隼倒也是个狠角儿。
剑光一闪,林凡一惊,正待动时,却被奇乐一把拉住:却见那青依只是头发披散下来,而万俟隼的剑尖上亦挑着一条束发的带儿。
“下一剑,就不止是这样了。”万俟隼冷冷地道。
“你装什么糊涂?”黑衣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身为堂堂万俟侯府的小侯爷,还不知道我云罗岛与你们的梁子?”
“小侯爷?”万俟隼眼中竟闪过一丝黯然,“不知道。说——”
青依与那黑衣女子倒似怔了一怔。
林凡只听得身边叶儿一响——奇乐已经从那扇窗子窜了进去。
“果然还有人。”万俟隼看了奇乐一眼,“另外一个呢?一起出来!”
林凡苦笑:奇乐不要他轻举妄动,结果却自己先曝露行踪。这个人到底想做些什么?他想不出也懒得去想,轻轻一飘,也从那窗口窜身而入。
万俟隼看着眼前的二人:
奇乐看上去大概比他那兄弟万俟贞略大得一些,刀削也似的眉下,却有双似嘲似笑、又似醉似醒的眼眸;他如果打扮齐整了,许倒是个样子,但这付吊二啷当的神情——
林凡却稍稍矮得些,也单薄得多。葛巾系额、英眉大眼,却怎生也掩不住眼底的那道懒洋洋的笑意。身上穿得不是那么地肮脏,却很破旧;偶尔一蹙眉一瞥眼,却流露出一丝倦倦的忧愁。
他这般看着二人,林凡奇乐也看着他。
万俟隼身上没有一般官家子弟的浮夸架式,他的气势来自他沉着的眼、来自他不愠不火却简洁而直接的语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林凡油然而生的感慨——在他第一次正面看清万俟隼时的感慨。
“姑娘,‘霜雪二姝’中的但霜儿是你们的什么人?”
奇乐问,林凡万俟隼同时一惊:这但霜儿便是“云罗仙”的大弟子,与她的妹妹但雪儿被江湖人并称为“霜雪二姝”。她与但雪儿一人学得“云罗仙”的一样绝技:但雪儿习得“傲雪刀”,她则是“欺霜剑”。
那黑衣女子与青依的眼皮也是一跳:能一口喝破她俩来历倒还是其次,奇乐似知道些什么,但这个人又是谁?
林凡看了青依一眼,突然他又俯下身子,直盯着青依的脸看个不停,最后竟伸手摸过去——
“你做什么?”寒气森森、迫近面门,却是万俟隼剑尖轻点、已经抵在林凡眼前:“想救她么?”
“不,”林凡抬头笑笑,正迎着万俟隼那隐隐带着些怒气的眼。
“想让你后悔一下。”他轻笑。
万俟隼心头一跳。
林凡笼开袖子,倒得些茶水洇湿了,一手抬起青依的脸,一手笼着袖子在她脸上轻轻摩拭。
且不说青依如何怒目而视他,黑衣女子眼中亦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人却看出来——
抹得了几下,林凡嘻嘻一笑让开:但见青依的脸上哪还有半点蜡黄之色,脸孔端是得欺雪赛霜,只不过现在却阵白阵红;乱粘上去的假眉毛也被扯了下来,显出原本弯弯细细的柳叶眉。现在她的眼儿亦因气怒交织瞪得大了一圈——她原先特意眯小了眼——眼中的怒火令她的脸孔灵巧生气也活色生香起来。
挺美啊!
奇乐心头赞道。他见得万俟隼的眼光,知他也做此想。但这小子为什么会发现呢?他两人虽然能看出这对女子的武功,却没看出青依原来是扮着丑女。这人,当真有些意思!
“嘻,‘云罗仙’与‘霜雪二姝’的传人,再怎么也不会丑的。”林凡拍拍巴掌,不知是得意还是什么。斜眼一瞥万俟隼,他却没有盯着青依看,反而盯住自己看个不住。
“你们走吧。”万俟隼突然把剑扔回给黑衣女子,回身从榻上的拣起青依的衣裳,亦丢还给她。
林凡一怔。奇乐也是。更不用说青依与那黑衣女子了。
反应过来,林凡笑得一笑,探手解开青依的穴道。没想到青依一下子跳起来——
“啪!”
林凡脸上多了个红红的手掌印;他退后一步,抚着了脸。
“下次我一定——”青依恨恨地说,裹好衣服,与那黑衣女子双双窜了出去,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
林凡看得对面的那两个家伙竟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她不惜以身诱你,我不过揭穿她的真面目,干什么她会不记恨你、却不放过我?”
奇乐终于撑不住笑弯了腰,万俟隼竟也露出一丝笑容。
“你还真多事!”
看着奇乐大摇大摆地坐在他书桌对面的椅上,万俟隼说:“跟那个疯老头子一样的多事!”
他的目光落在奇乐腰间的酒葫芦上——这葫芦,与疯老头原先那个旧的是一式的,当他看到时就明白了。
“怎么说我也应是你师兄,你不能客气些么?”
奇乐笑。原本他就有点不信那疯子老头真会有个小侯爷做弟子,但一见他与那黑衣女子交手便肯定了:
“师父呢?他不是说过会来瞧你的么?”
“不客气?哼,当真不客气的话,我早就……”万俟隼悻悻地道。怪不得会觉得他的神情气质眼熟,原来也是那个疯家伙的徒儿——他似乎忘了那个疯家伙亦是自己的师父。
“这个小子又是谁?”他指的是林凡。
“对了,你是谁?”奇乐这般问,林凡还没什么,万俟隼却瞪了瞪眼。
“你不知道他是谁还与他一起?”当真是那老疯子教出来的徒弟,做事也是这般不近常理。他觉得今后只怕再遇到什么事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但霜儿是怎么回事?”林凡问,他不是来听他们师兄弟叙旧的。
“——她的门人怎么会找你们万俟侯府的麻烦?”
奇乐万俟隼对望一眼。
“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么?”
奇乐轻轻地问。他看到万俟隼也正看向林凡,似盼着他答应。
“不。”林凡道,“说不说在你,我从不勉强别人,也不……”他下面的话不需要说出来,两人也是懂的。
“你也知道‘云罗仙’吧?”沉默一下,奇乐缓缓开口,林凡点头。
“一路上想来你对万俟侯府的事打听得也不少了,”奇乐道——朱关云也是这般说过的。“但你知道如今‘忠义侯’万俟衷的侯爵之位是怎么来的么?”
林凡看看万俟隼,见他并无介意的表情,方才回答:“听说万俟衷老侯爷曾有个哥哥的,叫做万俟僖,原本就应是这万俟僖继承这个爵位的。”
——皇位或者可世袭的官爵,向来是遵守的“嫡长子继承制”,这是人人都明白的。
“但‘忠义侯’这个封号却是因万俟氏的祖先护驾才封得的,其前他们并非什么皇亲贵胄,亦是江湖豪士,所以当时封赏时那皇帝老儿就曾说过:‘忠义侯之爵,逢非常之时,亦可着能者领之’,为的就是使忠义侯时时保持最佳的力量以护卫他皇家的威严。”奇乐苦笑。
其实想想也是,万俟氏是江湖人士出身,江湖人一向过的刀头上舐血的日子,万俟氏自然也保不定哪一天就会遇到这些事。而最后留下来的,自然是强者——弱肉强食,才是生存之道,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而也只得是强者,才配担起这“忠义侯”的名号。
林凡叹得口气:这皇帝老儿倒是聪明!但这个爵位对万俟氏来说——也不知是荣耀还是负赘。
“二十余年前,我大伯万俟僖本就袭的这‘忠义侯’的爵位,但没想到,他承袭这位子不过四五年,便遭遇横祸,不幸过世。”这回说话的是万俟隼,“当时他的儿子、我大哥万俟贞,亦是万俟氏的嫡长子,却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孩子。所以,朝廷就令家父承袭了这个爵位。”
林凡看看万俟隼:这便是他如今的烦恼了吧?
“这与‘云罗仙’有关么?”再怎么说也应是朝廷的公事或万俟氏的家事,与那“云罗仙”会攀上什么关系呢?
“那万俟僖的妻子,就是那‘霜雪二姝’中的但雪儿——她正是那但霜儿的妹子。”奇乐道,“当年万俟僖与他妻子双双去世,所以……”
下面的话他不说,林凡也明白了:万俟僖既然有这个能力继承“忠义侯”,说明他的武功自是家族中最高强的;而他的妻子但雪儿是“云罗仙”的嫡传弟子,亦是一流一的高手。夫妻俩这般一齐遇害,自然令人生疑。这头一个被怀疑的,自然也就是从大哥手中接了这“忠义侯”爵位、现在的老侯爷万俟衷了。
“那但霜儿的传人为什么现在才找来?”林凡侧了侧头:
要报仇的话,不必等这二十年——以但霜儿与“云罗仙”的身手,只怕万俟衷武功再好,也自是抵挡不住。
“这也是我刚才奇怪的一点。”万俟隼淡淡地说,“一认出她们的武功我就觉得奇怪了——当真想报仇,只怕早就动了手,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
“这个时候?这个什么时候?”林凡问,“莫不是指你堂兄万俟贞回来的时候?”
他眼珠一转——
“对啊!如果她们只是为了报仇,其实不必等到现在的。她们故意在万俟贞回来的时候生出这些事来,就是令人把这矛头指向万俟贞——因为这般做,会令人觉得最后得利的是他!”这么说,这一系列的事并非针对万俟隼一人了。
奇乐看着林凡:每当这个人想到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便变得分外明亮。这神采飞扬的样子令他想起了某人。他心里叹得一叹,侧头看着万俟隼,却发觉他也出神地注视着林凡——这倒令他一怔。
“阿隼,只怕这次生事的人,目的不止你一个。”奇乐提醒师弟,“这只怕是一石二鸟之计——明的一着令你与你父亲的声名受损,暗的一着也使你贞大哥得不到爵位。不然,不会令但霜儿的传人来插这么一手。”这般作法无疑向世人点示是万俟贞在中伤万俟衷父子,只怕他得到爵位也是坐不稳的。
万俟隼看得他师兄一眼——师兄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奇乐却是真的待他如弟,这般的为他着想。他心头掠过一人的影子,不由神色一黯。
林凡注视他二人。
这两人——实在有趣。他想,怪不得师父一说起那“疯老头”便是那般模样,他果真与众不同;连他的弟子也是这般奇特:一个貌似不羁不经、却体贴入微;另一个冷若冰霜,却也……
他微微一笑——这笑容正好被万俟隼看到。
“阿隼,怎生帮得了你?”奇乐问,“他们敢对你下手,说不定也会对你那贞大哥下手——反正此人想令人误会是你们万俟氏两堂兄弟内哄,打杀你们任一人都可以。”
“还不简单?”林凡道,“干脆你不当这小侯爷不就得了!”
“嗬,你倒天真得紧!”万俟隼斜睨了他一眼:“说不当就不当,你当这般容易么?”
纵使他有这个心,他老子呢?朝廷那边又如何交待?
“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放不下这些名利?”林凡皱眉:“这些东西当真这般重要么?你担在肩上了,怎不见你开心过?”
万俟隼怔住。奇乐也怔住。
“你们还不明白我说的意思么?”林凡叹气:
“是什么让那个人有机会利用你们万俟氏两弟兄生的事?只须把此人的理由堵得了,他自己就会——”
“妙!”
奇乐哈哈一笑:
“如果你与你那贞大哥都不争这个劳什子爵位,那人就原本想利用这桩事对付你二人的法子就行不通了,他必然会换一种法子——但至少你万俟侯府的声名一时半刻却不会有什么损失了,而且还可以借机赢得些时间来探究此人的底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万俟隼也不由得赞道,“各自退得一步,再看背后这只手如何落棋。”他看着林凡的眼睛里有一丝惊奇,也有一丝温暖。
“那你就想法子令你爹爹做这件事吧!”林凡看着二人——
“而且,如果万俟贞真的有问题,也会在这件事上表露出一些端倪的。”
万俟隼奇乐又对望一眼:也许,真正想一石三鸟的人应是这个家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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