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72 更新时间:09-06-19 09:17
痛,所有意识均被这个字包围,挣脱不了、摆脱不去的痛感辅天盖地袭来,她僵化所有肢体承受,感觉呼吸也要被扼住,竭力张大嘴吸取那已然浅薄的空气,强大的求生意识令她霍然张开眼。
入目的红纱帐,上以银丝绣着精巧的梅花,床畔两边各有一支金钩将其挽起,下垂起金丝流苏,流苏尾部垂至床沿下,此时正被一个发福的身体遮了去。
“用力啊!夫人,已经看到头了!再用点力!就快出来了——”
那尖细的嗓音似是要刺破她的耳膜,伴随着腹下传来越发清晰的尖锐疼痛,她猛地咬住了嘴,无力的手倏然抓住了身下的锦被!
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痛?
“对对!就是这样!深呼吸——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耳边那挥之不去的尖嗓再度刺激她的耳膜,她倏然张大眼,被不知是泪水亦或是汗水蕴湿了的模糊视线移向那声音的主人——
一个灰绿色的模糊影子,正跪在她的脚边,那影子伸出的双手停留的地方……竟是她的胯下?!
她刚才说……孩子?什么孩子?
不容她细想,腹下瞬间传来的疼痛尖锐而绵长,她再隐忍不住,张嘴尖叫了起来——
“啊——”
再醒来时,刺目的光线险些令她睁不开眼,眯起眸子,她侧了侧脑袋避开了那道直视向她的强光,转目望去——
极度晃眼的阳光,是由那敞开的棱窗照射进来的,棱窗之下有张矮塌,矮塌中央搁了方四脚雕花矮桌,那矮塌上侧卧了个人。
那人一身纯白软袍,衣襟和袖口处锈有墨莲,很是雅气,他一手支头侧靠在矮桌之上,宽大的袖口垂摆下来,半盖住那矮桌之上的书册。
好像梦境。她想。
垂眼支手欲起,下身微微传来的疼痛之感令她重又倒了回去,诧异地眨了眨眼。
“你醒了。”
温润的男嗓突兀地响起,她微怔,抬眸,对上他清明的双目,愕然。
不是梦境。她醒悟。
“还好吗?还会不会疼?芫娘说你身子太虚,才会这么辛苦,要给你好好补补才行。”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平静,一如他的表情。
“芫娘……”她启唇,正欲问此人是谁,岂知他随口接了过去——
“芫娘去给你端药,这会儿该要过来了。”
你是谁。她艰涩地张嘴,喉间的话却挤不出来。有太多问题不解,却问不出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她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怎么了?”他看着她问。
再没迟疑,她问道:“你是谁?”话出,她便瞧见他微微诧异的漆目,似还带了些惊震。他迟缓地探手抚上她的额,和声道:“还不舒服吗?”
“你是谁?”她再问,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温热的手掌,躺着的身子往床内移了些许。
“芄兰?”他甚是疑惑,手掌缓缓收了回去,“你怎么了?”
芄兰?是叫她吗?是她现在身份的名是吗?
她瞧着他异常清秀的面容,无言以对。这个男子她不识得,事实上,这里的一切与她所熟悉的医院相去甚远,如此陌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原不是在医院接受治疗吗?她的先天性心脏病突然加重,父母听从医院的建议将她移往加护病房,病情却丝毫不见起色,她一直一直被关在那间小小的房间内,何时——到了这么个古色古香的明亮卧室?旁边还有个穿古装的男子唤她“芄兰”?
她死了吗?
男子没再开口询问她的异常,只是拿那双清澈的漆目静静地瞧着她,那么专注认真,瞧得她心慌,转开眼去。
扣门声传来的时候,她正揪着锦被不知所措,转首看向那男子起身去开门,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唉呀!夫人!怎么起来了?别动别动,你身子虚着呢!”
她错愕抬眼,瞧见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端了个瓷碗疾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碗放在床边的几上,一双眼好生心疼地瞧着她,叹道:“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来,喝点参鸡汤补补身子,小少爷才出世,您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子才好。”
她好生疑惑,那小少爷是何人?与她的身体有何关系?
视线似有自己的意识,慢慢移向那个已踱至床边的男子,只见他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一眼看穿。她咬唇垂眼,没有开口。
“王爷,”一旁的妇人有些气愤地唤他,“夫人才刚醒,你的态度稍稍好一点可行?她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样?小少爷都生下来了。”
“芫娘,”男子开口,温文的模样好似春日里的暖阳,柔和而暖熙,他浅浅笑了笑,视线落在那碗参鸡汤上,“泽华知错,喂夫人喝汤之事由泽华代劳吧,您去照顾叙儿。”
芫娘听他如此一说,当即眉开眼笑地站起身,叮嘱他小心烫便出了门。
坐上芫娘的位子,他端过一旁的碗,执着勺舀起一勺靠近嘴边轻吹了吹后递至她唇畔,笑言:“来,小心烫。”
她怔住,微启唇正欲拒绝,那勺一倾,汤便入了她的嘴,甜而微苦的味道滑过她的喉进入她肚中,热烫的感觉瞬时自胃里向周身散开,一阵酥麻直袭她脑际。
“等等!”瞧见他又舀了一勺过来,她急退避开,侧目看他,“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这是哪里?”
他不答,执意将那汤递过来,“你先喝完我再告诉你。”
听到此言,她伸手取过他手中的碗,张嘴饮尽,抬眼间递过碗去,道:“你是谁。”
他的眼底似乎带着满满的笑意,很是讶异地接过碗,答道:“我是你夫君。”
“夫君?!”她惊了一惊,哑然瞪他。
他点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芄兰,你我成亲已近一年,你忘了吗?昨日,你才为我诞下麟儿,我给他取名惟叙,你看如何?”
她只感到一阵晕眩,呆呆地看着他,“你叫什么?现今几年?这是哪里?”
“开宝九年,这里是东京,”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呆滞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说道,“我,你的夫君,名赵德芳,字泽华。”
开宝九年……赵德芳……
她震惊地瞠目结舌,“赵……德芳?你你你……在骗我吧?”她果真死了?是还魂吗?还是她只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已?
“芄兰,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赵德芳微微拧起了眉,双目渐露忧虑,“你忘了我,忘了自己,忘了这里的一切吗?”
她轻怔。
她不是芄兰,谈什么忘不忘的?这个自称她夫君的赵德芳,真是那个宋太祖的儿子吗?她怎么会成了他的妻呢?还生了个儿子?为什么一觉睡来居然到了宋朝?
她要……装傻吗?
“芄兰?”
“泽华,”她抬眼轻唤出口,古时妻子是唤夫君的字对吧?“我可能……忘了很多事。”她一脸忧愁地看着他,却惊讶地发现她的夫君似是震了一震,有些吃惊地盯着她。
“怎……么了?”
“你不是忘了很多事,而是忘了所有吧?”他缓声道。
那些过往她根本没经历过,如何知道?垂眼点头,她默认,委实不敢讲她并非他的妻,那么离奇的事,他不会信的吧?
赵德芳瞧着眼前垂下头异常柔弱的女子,平静的心湖微几一丝波澜。
芄兰是真的忘了他们之间的事吧,不然,那么倔强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他面前示弱的。她是那么刚烈的女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有所迟疑。
也许,她只是累了。
“你好生休息吧,别担心,待一段时间过后,你就会慢慢想起来的。”最后,他这样说道,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而她——如今的芄兰,只能默然无语地看着他离去,因着这陌生的世界而心慌,也因着他那似近而远的疏远态度而忧心。
赵德芳和他的妻子……似乎关系不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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