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章节字数:2824  更新时间:08-08-01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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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一片漆黑,风决仍在工房,一根孤蜡照亮室内。风决细心勾勒石胎瓷的青花轮廓。本应心无杂念,但是却仍不断浮现茗容略带倦意的词。

    画眉未稳,怕见新愁。笙歌梦,掩重门,醉闲眠,又是一年春。

    他更喜那日她看桃花的轻松笑意。

    几日过后,风决让其中一个学徒把用纸包装好的瓷器送去给茗容。

    茗容小心拆开,发现是一青花瓷盘。花色滋润光泽,有着淡雅之感。茗容素指轻抚盘面,上头提词一首:妆束应在,何时再展。空掩袖,倚寒竹,问芳踪,再待一年春。

    “再待一年春。”茗容念到,“谁再一年春,谁待一年春,洗尽铅华,了然一身,回顾茫然,岂不悲哀。”

    风决庭中的桃花开的艳丽,茗容时常在树下仰头欣赏,时而遇到风决刚好出房,两人便在桃花下闲谈几句,欢笑几声。

    几日过后,因缘际会,茗容与风决一同去市场。

    “谢公子赠盘。”

    “恰逢近日烟雨,刚好是青花烧制最爱时机,算是来的及时。”

    “青花等烟雨,也算诗意。”

    “春风伴桃花,终是得有人欣赏。”风决说道。

    茗容常去的那家菜贩今日不在,便去了另一摊,没想到竟与风决熟识。

    “风公子,多日没见你了,这你媳妇啊?”菜贩笑着招呼生意,“夫妻两人感情真好。”

    “你误会了。”风决解释道。

    菜贩脸上仍是暧昧笑意。

    “这菜怎么卖?”茗容也不恼怒,只是淡淡问道。

    不一会儿,菜便买齐,但因茗容要去戏园,便在途中与风决告别。

    “去戏园吗?”风决问。

    “是。”茗容想风决终知道自己身份。

    “路上小心。”风决只是这般说道。

    这路,该有多远。

    这春日,也是快结束了。

    一日,风决家前一阵吵杂,茗容打开门缝,便见眼前这般情景。

    风决将几人赶出家门,没了往常的儒雅,只是稍显冷淡的说道。

    “我是决不会去的,你们都放弃吧。”

    “孙少爷,老爷正病着,正盼着你呢。”一个老管家苦苦哀求,“今日求不得你,老奴也妄为活了!”

    “那日我已与他说得明白,去了那么情,各自为生,近日这般,也是你们所想,其实他真正愿意。”

    “孙少爷,老爷只是嘴硬,拉不下脸,你做晚辈就顺着他吧。”

    “你们回去吧。”风决不再多谈,只是关上门。

    茗容看着惊到。

    那名老管家就是相国郑府的管家,今日听他叫风决孙少爷,那风决岂不是相国的亲孙?那为何……他会在此?茗容掩上门,最初不解,后理清思路,应是他兴趣所致。堂堂相国,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容一小小工匠制瓷之业,即使制出的瓷器再好,仍改不了门第之别。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这次,换是相国之子就是风决之父亲自在劝风决归家。正巧茗容正在风决家中,茗容不方便出来,就只和那群小学徒躲在偏门。

    风决也因是亲父来临,不好失了理态,耐着性子听完父亲劝言,但心里仍是倔强得紧。

    “你爷爷近日身体不适,所谓嫡孙你该前去看望。”

    “父亲,不用多说,我是不再回去。”

    “你说什么话!爷爷病重,其无看望之理!”父亲说到,“看你今日所为,成何气候?我们苦心栽培你至今,不能说是不学无术,但终不是建功立业之事,有辱门楣啊!”

    “我自食其力,有何不可。”

    “做一小小制瓷工人成何体统。”父亲怒到。

    “各行各业各有所长,怎能分其轻重!”风决辨到。

    “先不说别,看你所住宅第,简陋至极,哪能去相国府第相比!穷乡僻利,出入白丁,何以与相国来往儒士相比!你不能自甘堕落!”

    “我所住舒适,不需豪华宅第,我交友自有分寸!照您这般说,我还与戏子为邻,那岂不是更加堕落?”

    “你!”父亲勃然大怒,“你即日返家!我要好好教你这个逆子!”

    “我已自立出府!”风决说道,“父亲请回吧!”

    无疾而终,留下仍略带气恼的风决。学徒散去,留下茗容一人与风决交谈。

    “原不该称呼风公子,而应是郑公子。”

    “我已与郑字毫无关系!”

    “骨肉之情,血缘甚浓,怎能说毫无关系呢。”茗容说道。

    “姑娘今是何般?”

    “茗容想搬离戏园,一人独住,原因,只是想重拾起自己只是茗容的这个平凡身份,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茗姑娘,身为戏子的茗姑娘。”茗容淡淡说道,“想必公子也是这般,从相国府搬出,只是想舍弃自己身为郑风诀的相国公子身份,成为一个平凡的工匠风诀。”

    风诀静听不语。

    “但终究,茗容还是戏子茗姑娘,公子仍是相国郑风诀,身份难改,只是能短暂逃避,不可长久。”

    “姑娘今日是说客吧?”

    “亲人病重,理应看望。”茗容并未明说,但也未说不是。

    “怕是一去不能回。”风诀看着,“这也无妨?”

    一去不回,无妨?

    “终是要离开的。”茗容略带倦意地说。

    茗容十一登台,人情世故早看在眼里,即使未留心为之,但也小心防之,况名门大家规矩重重,较之身份高低,出身风尘的茗容怎会不知。虽天性淡然,但这落人口实的事,茗容仍是在意得很,就怕连累那人。相国何其通达精明,早找过茗容,明说暗语其身份高低,不可越矩。

    “有时,会厌倦你的倦意。”风诀说,“但却心疼得紧。”

    风诀儒雅一常,心中却又感慨。虽是潇洒但却寂寞。世事难以两全,当初古人的鱼与熊掌之难应为如此。

    “公子错爱。”除了这四字,茗容不知还能留下什么。

    随后,茗容也并未关注计算,就是知风诀离开了。

    “茗容,明晚相国府请我们去演出,你好好准备准备。”

    “相国府?”茗容问道。

    “是啊,说是清楚相国病愈和他们孙少爷返家。双喜临门,所以要庆贺庆贺!”

    “知道了。”真是回相国府了。这样才好,茗容这样想道。

    台子搭在相国的花园正中央,相国坐在正中,本因按长幼顺应顺序入座,但是孙少爷却就坐在相国身边,可见其爱惜。

    “萍聚萍散已看透,自珍自重当坚守。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该分手时当分手,留难住处莫强留。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幽幽。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勾,溪光摇荡屋如舟。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梨幸园的当家花旦茗姑娘一曲《蝴蝶梦》,唱得满堂彩,水袖弄芳,实实精彩。更带一份浓情。

    郑风诀在台下,看茗姑娘舞秀风华,想起当日春戏站在远处看台上她唱戏。她的确适合唱悲婉之调,因她本因就是清丽柔婉之人。

    只是,当日的他,还只是平凡风诀,而不是先今的累赘身份。

    戏后,孙少爷遣人送诗一首: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桥花院,锁窗朱门。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谁再一年春,谁待一年春?只有春之处,莫叹春!”茗容自语道。小心将诗收好,提诗,回他一首:荏苒年华,花记前夜。叹轻别飞絮依依,不见来时试灯处。梦缘能短终未度。莫叹春。

    此时,园长进门。

    “园长。”茗容说道,“春后,我搬回戏园住吧。”

    郑风诀收到此诗,只能轻叹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谁再一年春,谁待一年春?只有春之处,莫叹春,应笑春风吹人暖。

    伫立桥上,茗容撑着油纸伞,静静看河水波澜,被雨打乱一面平静。往右望之,见风诀从桥头走来。只是一眼相视,竟恍若隔世,朱颜未改,俊逸依旧,却断情丝亦成路人,那些风花雪月只是过往,不与外人道,留在心间,一生一世。

    一季,留诗一首。

    门前。素衣非红妆,留一阵香。好事难磨留断肠,谁惹尘埃、瓦碎难全。那年桃花红艳开无涯。春来春去是茫茫,只道曾住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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