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03 更新时间:20-03-28 13:09
时至今日,牧之确信,这果然如他想的那样疼。疼的心肺都在抽搐,如被人丢进油锅里反复烹炸,疼的他看不清身上人的面目。可是越疼,他的脑子却越清明,记忆里的东西越清晰,不用他刻意回想,就一个一个往外蹦。
“承浚,你说过,你永不会负我。”他定定地盯着身上的人,不想错过晏承浚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说过。”晏承浚大方承认。
“那你为何?”为何这样对我?
晏承浚回答的镇定又从容:“我从未负你。”
新一轮的折磨开始,牧之痛得不住哭泣,他再也忍受不住,开口道:“承浚,求你……我疼……”
“陛下求我?”晏承浚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又凛冽,“有趣。”
“好疼啊,承浚。我好疼……求你,放过我……”牧之泪眼朦胧,手指紧紧攥着晏承浚的手。
晏承浚不答话,拉起他的手腕往后一扯。半晌,牧之的声音弱了下去,晏承浚起身看向已经昏过去的牧之,床榻上血迹斑斑,情况惨烈。
“我也疼啊。”晏承浚抚摸着牧之的下巴,轻轻吻上去,“谁来放过我?”
这一场折腾,又让牧之缠绵病榻月余。可他不敢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喝药,因此恢复的还算不错。
这日天气尚好,牧之让福满搬了美人榻放在春秋殿的窗下。他不能出去,只能在屋子里追追日光,贪一点儿暖气。正斜卧着出神,晏承浚便从殿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物件儿,就这样丢给牧之。牧之忙从空中接了,定睛细看,是一枚凤牌。
这是他初立太子时,宫里送来的一份贺礼,原是一对儿的龙凤双牌。做工细致,用料绝佳。他看了喜欢,就将凤牌送给了晏承浚,龙牌他自己收了,时不时拿出来挂在衣襟上。
“打扫旧处,竟翻找出来。”晏承浚坐在桌案边,喝了口茶。
牧之攥紧了凤牌,入手冰凉,刺的他发抖。
“这是何意?”
“你我从前恩义已断,不必再留。”他寥寥数语,把牧之打的连连后退。
“晏承浚!”牧之很想问问,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可话到齿间,一股腥气又从肺腑里往外蹿,他咬牙忍了忍,被憋的咳了几声,终是作罢。
他既要两断,那便两断。自己是天子,难道,还要跪着求和吗?
想到这,牧之又想到那痛苦不堪的一晚,自己竟为了少受点皮肉苦,就对着晏承浚又哭又求,简直是不可救药的蠢!不过就是痛了一点。
不过就是肉和魂,都痛了一点。
牧之看了一眼手里的凤牌,对福满道:“去把朕的龙牌也取来。”
福满立马小跑着去翻找,不多时就拿着龙牌来。牧之把两块牌子合并在一起看了很久,然后猛地往地上一砸,两块牌子随着清脆的碰撞声,便碎了一地。
晏承浚稳稳坐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陛下能有这份决断,臣很高兴。”
“是吗?”牧之挑起眉,“让你高兴的事,后边儿还会有的。”
“蓉妃昨日请见陛下。”晏承浚又尝了口茶,“说她已有身孕。”
牧之心头一跳,他仔细回想,不过是月余前的事,却怎么都想不起细节。
“既有孕,便好好养着。”
“蓉妃的孩子,能不能安稳地降世,得看陛下的意思。”
牧之看着榻上平静淡然的人,咬牙道:“你敢伤顺国血脉?”
“臣这日日夜夜,都在伤着顺国的血脉。”晏承浚抬起眼睑,眼神赤。裸。裸地透出玩味。
牧之顺着他的眼神,努力分辨他这句话里的情绪,依稀想起他册为太子不久,被别有用心之人刺杀,晏承浚护在他的身前,受了重伤。他问晏承浚:“承浚可会负我?”
晏承浚把锋利的剑挡在身前,郑重而坚定地说:“除非臣身死。”
除非我死了,不然怎会负你?
日月山河会沧海桑田,芸芸众生会心怀叵测,唯有你,不会负我。曾经,牧之是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他低头看着碎了一地的龙凤牌,浑身发冷,头晕目眩。
“是你负朕。”
“那又怎样?”
牧之掌风如刀,气势凌厉,身形一闪,便往晏承浚飞扑过去。
“乱臣贼子,该当死罪!”
然而下一秒,他便口吐鲜血,气息大乱。
“你!”牧之胸口气血翻涌,浑身如刀割般疼。
晏承浚弯下腰,看着趴伏在地上的皇帝,唇角微微一挑:“臣前些日子差点被陛下用剑刺了个对穿,怎么能不防一下呢?陛下放心,不过是喝了点东西,封了内力罢了,只要陛下不动武,还是能如常人一般活动的。”
牧之想到自己为了养病,每日都喝下的那些药膳、食补,顿觉心惊。他的皇宫,竟然被渗透得这么厉害了吗?这里已经,成了囚禁他的华丽牢笼了吗?他环视了一圈在内殿伺候的宫人,这些人,在他被关起来的第二天,就被晏承浚塞了过来,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努力平息着体内释放不出、到处乱撞的内力,慢慢坐回贵妃榻上。
“朕要见见蓉妃。”
“陛下风寒未好,不宜见风。”
“不过去后宫见一个女人,晏大人也不敢让朕去?”
“激将法没用的。陛下一出门,宫内多少人的心思会活络起来,臣最近的功夫又要白费。”
晏承浚以为他还会再说,谁知牧之竟重新躺回贵妃榻上,闭起了眼。
依他所知,皇帝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牧之身为皇族,骨子里的矜持自傲让他向来不屑于耍阴谋手段,此时的牧之,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此晏承浚并不担心牧之会背地里搞小动作,此番不再纠缠,大约就是放弃了。
入夜,春秋殿一片寂然。牧之在床上躺了很久,耐心等着。此时已经不闻人声,他翻身起来,唤了福满。
他之前总对晏承浚还有些期盼,昨日摔了凤牌,连那番小小的希冀都摔了粉碎。他总算明白,自己真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毫无余地、毫不留情。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能想办法赶紧脱身。
牧之把写好的条子交给福满,看着福满顺着墙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不由紧张起来。这法子很危险,可他现在无人可用,无计可施,只能铤而走险。
他在殿中睁眼到天明,天灰蒙蒙的时候,福满又从墙根儿溜回了殿中。牧之闭了闭眼,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往后几天,他时不时的开始打发福满出去,或深更半夜,或清晨。这天刚过午时,他又打发福满出去,却被拦了下来。晏承浚很快就到了,牧之在桌案前练着字,一笔一划很认真。晏承浚在一旁看着,等他把一幅字写好,赞道:“陛下笔法越发浑然天成。”
牧之吹了吹墨,把瑞兽鎏金镇纸端正放好,抬腕开始磨墨。
“陛下想吃珍馐阁的时新糕点,和臣说一声就行,没必要让福满偷偷去买。”
牧之稳稳地拿着墨条在砚台上磨着,并不接话。磨墨这事儿看着简单,其实极不容易,速度快了墨会涩,暗淡不畅,速度慢了墨会枯,断续无力,力度大小也影响出墨的质量,是一个很考验耐性的活计。他幼时被宠坏了,不能静心,先皇就罚他磨墨,他常因为这个手腕酸疼,回了府便喊着晏承浚来揉。晏承浚哪会干这个?可又不能抗命,私下寻了正骨的老师傅教,学了段时间,手法竟可圈可点。
思及此,牧之忙掩去眼里的情绪,淡淡道:“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惊动了晏大人。”
晏承浚行礼:“是臣思虑不周,苛待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朕不计较。就是天气大好,想见见蓉妃。”
“外面烈日炎炎,陛下大病初愈,还是避着些日头的好。”晏承浚又行了礼,转身出了春秋殿。
牧之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很好,晏承浚当真没有派人看着福满。他夜夜放福满出去试探,看今天晏承浚的态度,是没有注意到福满最近晚上的行动。这是个好消息。只有福满能在宫中走动,他才有实施计划的可能。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牧之不再每天在春秋殿里追着太阳,他最近迷上了用金属做一些小玩意儿。晏承浚命人给他寻了好些凿子、锤子、刻刀之类的工具,供他做些金属器物打发时间。
“陛下该选秀了。”晏承浚端详着他手里锤锤打打的东西,淡淡开口。
“服丧三年,不必选。”
先皇驾崩未满三年,他此时选秀,岂不让人诟病?
“是朝中臣子们嚷嚷着,说陛下尚无子嗣,中宫未决。”
“那晏大人你看呢?”
晏承浚低声笑了,嗓音低沉,让牧之的心也跟着一跳。
“臣自然不愿陛下选秀。”他俯身过去,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牧之的脸颊边,让他半边身子麻了起来。
作者闲话:
寥寥数笔,还算开车?只能删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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