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60 更新时间：10-03-28 08:31
漓城。
花解语带人将采花贼擒住，又搜出一些失踪的少女，至于没有找到的，也就永远找不到了。漓城府尹据此定罪结案，定于三日后将采花贼处斩，一时城中安定下来。
花解离自被带回乐渊阁后，已经昏迷了两天，到了第三日，依旧不见醒转。平薏柠倒是救回后不久就醒了，由于没有受伤，也就省去了调养恢复的过程。
“解语，你哥怎么样了？”平薏柠本立在廊下，见花解语从花解离屋内出来，忙迎身上前。
花解语摇了摇头，“还是没醒。大夫刚瞧过了，说哥他身上伤重，失血又多，恐怕要费些时日。至于至今还没醒，可能是由于惊吓过度。”
平薏柠默然不语，眉头却不由皱起。
花解语看在眼里，道：“平姐姐，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哥像这次一样有过这样大的勇气。我哥他，其实很看重你……”
“我欠他一条命，将来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他。”平薏柠道。
“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平姐姐，其实你只要能够多给他一点关心，让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有所回报，就已经足够了。”花解语道。
“然后呢……迟早还是会让他的梦破碎，迟早还是会伤害他。我能骗他，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平薏柠静静道。
花解语沉默了一会，道：“大夫说，如果有亲人或者他特别在意的人时常陪在他身边，跟他说说话，说不定他能够早一点醒过来……”她顿了顿，直看着平薏柠道：“或许，在哥心里，亲人未必是他最在意的……”
平薏柠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却微微发苦。“可是，花阁主未必希望我靠近他。”
“不会的，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责怪你……”花解语急忙辩解。余光所及处，却见正有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语姑娘，平姑娘！”白展以锦袍加身，以玉冠束发，姿容倜傥地停在她们身旁。
“白展，你来看哥哥吗？”花解语道。
他微微点头，“听说解离兄一直昏迷着，我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他又看了看平薏柠，道：“平姑娘无碍了吧？”
平薏柠颔首，淡笑道：“白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一定倾力相报。”
白展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其实，解离兄才是出力最多的。白展所做实在不足为道。”
“平姐姐，你帮我招呼一下白展，我去寂芷楼一趟。”花解语说完，便唤了下人将马牵来。
白展望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将目光收回，道：“平姑娘，带我去解离兄屋里吧。”
平薏柠点了点头，将他领到花解离的屋前。门前安排了几名守卫，管家见了白展，忙笑脸相迎，道：“白少爷，你舍命救助我们家少爷，阁里上上下下感激不尽。快，里面请！有您陪着少爷说说话，说不定少爷就醒过来了。”
白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踏进屋去。
平薏柠正待进屋，却见管家拦手笑道：“平小姐，阁主说了，您惊吓过度，应当多加休息。少爷这里，有阁里的人照看着就行了。”
白展回头，有些诧异。正待解释几句，却见平薏柠微笑着朝他摇头，道：“白公子，我失陪了。”说完，默默转身离开。
白展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轻叹了声。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四下望了一遍，已不见平薏柠的身影。白展招来阁里的一名婢女，问明白了平薏柠的住处，便只身前往。
远远地看见平薏柠在练剑，剑影清丽，剑招灵动，不由赞美出声：“好剑法！”
平薏柠闻声收剑，淡笑道：“徒具形貌而已。”
“在我们看来，舞刀弄枪都要有个好形貌。解离兄曾说，他学武功的第一原则就是，使出来要好看。否则，再高深，他也不稀罕。因为这个原因，他向来不学刀法，说使刀过于笨重，毫无清逸可言。”白展笑道。
平薏柠听得这样一番言论，不由笑了，“好看的招式却不一定能保命。”
“平姑娘是说华而不实吧。其实，像我们这样人家出来的纨绔子弟，又有多少时候是需要保命的呢。遇到的人，不是逢迎便是躲避，实与不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自嘲道。但目光触及平薏柠的时候，似乎又有些思虑，许久又道：“但在追捕采花贼一事中，我发现解离兄第一次表露出了力不从心。或许，当一个人找到自己在意的人的时候，会有不一样吧。”
平薏柠默然垂首，轻声道：“那一日，你们怎么会寻到那里的？”
“是解离兄坚持要到城外搜索，后来发现了你路上留下的记号，就一直追到了那里。其实，当时听到你失踪的消息，他比谁都着急。在城外，其他的兄弟都打算放弃了，可他坚持要翻遍每一寸土地。看到你受制于人的时候，他几乎要疯狂了。可是他的武功不及对方，拼得满身是伤，仍旧没法把你救出。他明知与对方相斗，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是以血肉之躯抵挡，只盼望能够拖延时间，等来救援。后来，幸亏语姑娘去得及时，否则他恐怕已被采花贼扔到了外面的乱葬岗。平姑娘，这些你都没有看见，但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不是假话。所以，我希望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不管乐渊阁施加了多大的阻力，你都给他一个机会。就当……是他用性命换来的。”白展的一番话说得极其郑重，平薏柠微微动容。但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她只觉得心里很乱。以往，欠债还钱，以命抵命，一切都有它既定的准则。但是，这一次，似乎把一切准则都打乱了。
当晚，待人声渐渐歇了，平薏柠独自走了出来，远远看着花解离所在的那间屋子，门外有两名守卫守着。她轻轻一捻，指尖两枚迷烟弹飞了出去，堪堪将两名守卫打中，不一会他们就软下身子，陷入了昏睡状态。平薏柠随即轻身跃上屋顶，揭了几片瓦，里面的光线漏出来。榻上的人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厚厚的被褥下只能看见一张苍白的脸，血色似乎都褪尽了。她静静看了会，从怀里掏出一杆笛子，凑近嘴唇，幽幽吹了开来。
一曲《紫晶怨》，还是当初为了夺取花魁，进驻寂芷楼而准备的。不过，时过境迁，一切都在刹那改变了。白日里花解语的话，白展的话，一句句，言犹在耳。可是，除了阿尘哥哥和裕枫，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其他人有生死与共的亲密关系。那么，花解离呢？那个武功平平，却可以拼死守候的人呢？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冷漠而感到歉疚。
一连几日，平薏柠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飞上花解离的屋顶，然后静静吹奏一曲，吹完便离开。这一次，她迷晕了守卫后，径直潜进了屋子。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她探着呼吸声，寻到榻沿。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榻上的人扶了起来，随即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一粒粒往他嘴里送。
黑暗中，原本昏睡的人皱了皱眉，平薏柠自然没有发现。见药丸已经顺利被他吞下，平薏柠又把他放回原位，刚要起身，却觉衣服被扯了一下，她只以为衣服被夹在了哪里，顺手摸下去，却触到了一只手。那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她俯首细看，榻上的人双目依旧紧阖。她无奈，只能去掰他的手，哪知怎么都掰不开。平薏柠正讶异，却听榻上传来低吟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平薏柠只得又坐了回去，想着安抚他一阵便离开。可一连几次，她要离开，都因为同样的情况而不得不留下。如此几番下来，平薏柠渐渐累了，不知不觉竟枕着榻沿睡了过去。半夜里，在均匀的呼吸声中，有人微微笑了。
第二日，守卫清醒后，照常抱怨自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管家如前些日子一般，进屋探看花解离。刚刚踏进，就被眼前景象惊住了，唬得他急忙叫来守卫，“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管家指着尚未睡醒的平薏柠责问道。
守卫也呆了，“我们也不知道。”
“出去！”管家厉喝道。
平薏柠被说话声惊醒，这才发现事情不好，急忙起身。
“平小姐，”管家依旧陪着笑脸，“阁主的话，老奴已经转告过了。希望平小姐可以记在心里。至于少爷的事，就不劳平小姐操心了。”
平薏柠沉默不语，径直朝外走。
“不要走。”
平薏柠当他又在梦呓，现下却是再也理会不得了。
“平姑娘，不要走。”
平薏柠惊诧地回过身来，只见花解离已半探出身子，双目盯着她的方向。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少爷，你终于醒了！你等着，我马上去叫阁主。”
平薏柠的神情松了开来，眼中不由漫上笑意。但想到此时的境地，恐怕没有比离开再好的了。
“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我要和平姑娘说会儿话。”花解离道。
“少爷，阁主说了……”管家话没讲完，就被打住，“还想让我活着，就照做！”
管家噤了声，讷讷退出。
“怎么我醒了，你反倒要走了？”花解离盯着她的脸。
“这个时候不方便。”平薏柠的语气又淡了。
“非要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方便？”花解离噙着一抹笑意。
平薏柠心思一转，瞪着他道：“你早就醒了？”
“不是很早，也就昨晚。”花解离漫声道。
平薏柠的神色中裹挟着怒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昨晚还会留下来吗？”
平薏柠微微动气，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而且，我也想知道梦里常听到的那个曲子是从哪里来的啊。”
平薏柠静静不语。
花解离也不等她回答，又转到别的话题上去，“薏柠，我已经决定以后都这么叫你了。”
平薏柠也不阻止。
“昨晚你给我喂的是什么药啊？苦死了。”花解离抱怨道。
平薏柠不由笑了，“鹤顶红，砒霜，还有……我记不上了。”
“谋杀亲夫啊。”花解离大叫道。
平薏柠慌忙转身，喝止道：“别叫了。只是一些补血的药而已。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贪生怕死。”她故意用他遇袭的那次讥讽他。
花解离却不以为意，道：“花某人确实贪生怕死，以后还要仰仗平女侠多多关心才是。”
平薏柠被他卑微的神色逗乐了，之前的一点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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